凝视良久之后,徐振云忽然道:
“不知渡这‘本身劫’,有没有特殊的手续?是和面前的这道光柱相关么?”
“成与不成——或者说是否‘顺利’,既然最终必然无碍,但是差别在于何处呢?就只是经历一个‘暂时失忆’的麻烦,然后缓缓恢复?”
“不知道渡过本身劫,‘常态’和‘非常态’的比例各有多少?”
鲁芝云、全妙颜等人都是微一出神;没想到徐振云连珠般的问出这许多问题。
在他们的识念之中,正如刚刚对穆轻云汇报的那样,这个“本身劫异常”,虽然罕见,但并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算是一种“罕见的常态”了。
旋即众人若有所思,暗道其中是不是有自己并未发现的玄机。
数息之后,全妙颜出面,为徐振云逐一解答问题;
“本身劫的渡法,十分简单,择一高处,号称‘接星辰而望九天’——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但所择地界之高,虚气流布,看星辰之象,几乎也显得略大几分。”
“在这样的地界,凝神静坐,感知每一世的心意流动,聚合收敛,打通时间远近的观念,直到形成一生仿佛一日的奇妙感觉。”
“到某一个瞬间之后,眼前突然生动活泼,仿佛见到了一幅特殊画面,心意也为之畅达,那就是成了。”
“你所说不错——眼前这道光柱,乃是大晋所属三大登天之阶其中之一;沿此直上,上方有一座星辰云台,正是修行的好去处。”
徐振云缓缓点头。
全妙颜又道:“第二个问题。若是万一出现小岔子,就如文院长这般。其实应对之法也很是简单,这也是所有面临‘本身劫’之人都会采用的办法——事先寻好数位与本人知交较深的同道,将本人一生阅览订阅成册,或准备好特殊的画面。”
“一旦出现意外,按照预先设定好的线路重新认识、熟悉。”
“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个月,必能恢复本来。复原之后,确无后患——这也是相对奇异的一点。”
“修道二十劫,既然占了一个‘劫’字,不能渡过,理应有大弊临身;削减修道潜力是小,有的关键大劫,应对失当,便是身死道消。而‘本身劫’却是一个意外;哪怕应对稍有失措,最终结果都是圆满,只是麻烦一些而已。”
徐振云再度点头,但神情中的思索之意,却愈发深入了。
穆轻云插话道:“也不是一点后续影响也没有。”
徐振云立刻精神一凛,道:“敢问师父,有什么影响?”
穆轻云平静道:“这也算是我独自体贴出来的心得,今日还是第一次与旁人讲述——若从个人的视角看,渡过‘本身劫’之后的遭遇意外、但最终修复的人物,的确是没有任何异常了。但若提纲掣领,纵其源流,则又不然。”
“考最近七八千年以来,‘本身劫’出了岔子的人物,后续亦有七人登上两大仙碑,成就至高境强者。既有这般潜力,此劫之错讹,的确可以算是一个‘插曲’了。”
鲁芝云等人,连连点头。
确信渡“本身劫”异常,但最终无碍,最重要的根据就在这里。
入世修行的终点,在入世道果现世之前,当然是成就至高境,名列两大仙碑,最终羽化神寂。如果连这个目标都能达成,那的确是难说有任何“后患”了。
如果只是一个两个还可以说是意外;但达到七人之多,就当再无疑虑。
但穆轻云续道:“不过——综核其数,有一点比较微妙。所有有了这番经历之人,除了成就至高境的七人之外,其余竟再无一人臻至‘超品’的境界。”
“而且观其道途履历,相对要较为暗淡,再无甚惊人艺业。”
鲁芝云、全妙颜等人,都是身形微微一凝;显然穆轻云所言,是他们从前未曾留意到的。
修为达到一品、能够渡“本身劫”的人物,其实在一品境中也算是佼佼者。能够六七个人上两大仙碑,那估摸着也得有数十人成就超品。
但现在穆轻云指出,此等人物,要么十分突出,上两大仙碑;要不就十分普通,就连“成就超品但并未登上两大仙碑”这种类型的人物,都找不出一个来!
等候一阵,全妙颜补充道:“至于你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呈此异象的人物,占的比例并不高。自有载籍记录以来,万年历史,最多也就几百个吧?”
徐振云点头不语,双眸中光影浮动。
就在此时,徐振云心意一紧。
他感受到一丝“意动”落在自己身上!
就是玉台之上“文华”的意!
“道有三大,天大,地大,我大……”
朗朗之声,依旧不绝。
徐振云心中一个明晰的念头浮现——从自己一开始打开“认真观察”模式之后,这个年轻版“文华”的意的确是杂乱无章的,时而聚落于东,时而凝练于西;时而落在徐振云身上;但维持不久,便即离开。
但是从刚才某一个“时刻”开始,情况显著变化;此人之意,终于凝练于一,“稳定”的落在自己身上。
最精彩的是,从外在形象上看,他依旧是浑浑噩噩、仿佛“失神”的模式。
徐振云心中十分清楚,真正“失神”之人,不会是有这样清晰的“意”的投射;就像自己发现了“岩浆态”的异常,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一样;好像此人也是具有灵智,发现了自己的“特殊”。
从徐振云一连串的问出问题开始,全妙颜每回答一题,徐振云心意就微微一沉;但是直到此刻,好像最终确定,徐振云反而释然了。
“渡‘本身劫’,需要到一极高之处,犹如上接星辰。”
“渡劫出现异常,就变成了仿佛另外一个人,需要一定时间的引导,方能复原。”
“复原之后的人物,也有极为突出、直达终点的人物;但除此之外都十分平庸,呈现出‘两极分化’,没有所谓的中间地带……”
“其余所有的‘劫’,一旦不能顺利渡过,后果都十分严重;唯有这个‘本身劫’是个意外……”
每一条,都令徐振云的怀疑加重一分,朝着自己的某一个想象靠拢。
直到现在“文华”的表现,是压倒天平的最后一根稻草。
或许对于其余人而言,察觉不出什么异常;但徐振云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以上一切,于他而言就如同黑夜中的火炬,异常耀眼——
“九成九是被‘夺舍’了!”
在发现破碎之云的基地、丹阳阁的异常之后,徐振云曾经“虚惊一场”过一回;但这一回,徐振云坚信,自己距离发现一个大秘密,大大跃进了一步。
经过了长久的心理建设、利弊权衡,徐振云终于道:“师父;不知道近二三百年,或者说大晋当世之人物,有没有和文院长一样,渡‘本身劫’出了岔子的?”
这一问,徐振云不是直接发问,也不是传音;而是投音入“方镜”;经此一转,身旁的穆轻云自然能够听到。
穆轻云眸中红光一闪,显然是察觉到了徐振云的“异常”,很快回应道:“还有一个。”
徐振云立刻道:“是原驱邪司首座,赵蝮亭?”
穆轻云微一眨眼,道:“你怎么会猜是他?那伱倒是猜错了;赵首座的渡劫之旅,十分正常。另外一人名叫裴予才,乃是‘黑座’的执御使,如今挂名镇妖司副座。”
“大晋诸玄阳舰,正常挂三司副座之头衔的执御使,乃是由二品修道者担任;但他是个例外。因为‘黑座’之上负有大晋最强的一道‘极’阵,战力为大晋诸玄阳舰之首。故而须得由一个功行精深之人掌控。”
“他是十年之前渡过的‘本身劫’,在‘渡劫不顺’中例证中,他是最为顺利的;只用了一个月时间,就拾取了原先记忆。”
如今穆轻云、徐振云师徒之间,好像也有了特殊的默契;以穆轻云的身份,这样的细碎琐事,竟然也介绍的十分详细。
徐振云沉默了一阵,道:“师父。这位裴予才,能不能抽空令他和我见上一面?还有,我和文院长也算是‘故交’,今天因为‘劫’产生的关联,也算有缘;过两天,我再来看上一眼?”
穆轻云道:“过两天?那济什么事,最少也要等他恢复正常。”
徐振云怔然无语,但终究是无法反驳;抑制了内心迫切的心情,道:“好。”
思绪再度发散,但穆轻云却再度传音道:“既然你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有一件事需要告诉你——用不了多久,秀心也要过‘本身劫’。”
徐振云惊讶道:“沐师姐?”
穆轻云道:“正是。她如今的天榜排名,已经攀登到了三甲,已经有为破境做准备的资格。在此之前,当然要做好一切准备;包括‘历劫’。”
“从比例上看,出现‘意外’,终究是极少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