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吧?”她露出愉快的笑容,眉目间的疏离也在那一刻消失无踪,“鼬的父亲今晚还有工作,如果夏月和鼬愿意陪我吃饭,那真是很令人宽慰。”
那是个很好看的笑容。美琴的笑容总是温柔好看的。
我不能拒绝那样的笑容。
“……好的,谢谢美琴夫人。”
“叫我美琴阿姨就可以。”
鼬望着他的母亲,又再度瞥了我一眼。他有一双孩童才有的黑白分明、湿润清澈的眼睛,眼神却沉静得像森林深处的黑暗。
“我知道了。”
他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干净嘴角,并且垂下了眼神。
“我吃好了,母亲。”
在那段最开始认识鼬的时光里,我一度以为他讨厌我,但这当然只是个误会。用后来鼬自己的话来说,他的器量并没有狭隘到让他分散精力去讨厌一个小孩子。有点奇怪的用词,介于中二和成熟之间,但那大概是事实。
宇智波鼬不喜欢跟庸才接触,偏偏他自己才华太高,于是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被划到了“庸才”的阵营。这种性格让他日益高傲,显得难以接近,但我知道,他本性其实很温和。
是的,宇智波鼬高傲、冷漠,但他是个温和的人。毋庸置疑。
很少有人发现这一点,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但是,人们总有一天会发现这一点。
就像他们总有一天能发现真相一样。
美琴邀请我去一家寿司店享用晚餐。傍晚时天色转阴,很快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病房在一楼,我在窗边站着等了一会儿,想着如果父母来接我,我就告诉他们我要去和新认识的病友吃晚饭。
当然,他们没有一个人真的出现,我想像中他们到来的画面也永远只是一副幻想画。这也是意料之中的。
来上夜班的护士倒是看见了我,并且跟我打了个招呼。
“夏月,我刚刚在居酒屋看到你父亲了。他喝得烂醉,大概不能来接你了。”
“好的,我知道了。”
我关上窗。旁边的病床传来一点轻微的窸窣声,是鼬在整理病床的床铺。他已经穿戴整齐,连头发都一丝不苟,现在还致力于让他待过三天的地方也一丝不苟。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幽寂,没有任何情绪。
雨下得更大了些。
美琴撑开一把伞,又递给鼬一把伞。“小鼬,可以麻烦你跟夏月用一把伞吗?”她用商量的口吻说,“对不起,妈妈只拿了两把伞呢。”
鼬非常沉稳地点头——他做什么都有种沉稳的气度,哪怕他还是个孩童。“我知道了。”他语气平淡,接过伞轻轻一抖,转眼就在雨里撑开一朵透明的“花”。
“我来打伞就好。”
他先一步踏进雨里,将伞撑好了,才回头看我。细巧的雨滴击打在透明的伞面上,天边还有几缕未尽的薄光。我忽然意识到,太阳雨很漂亮,这个撑伞的孩子也很漂亮。
我总是不自觉地用“孩子”去形容别人,对所有的同龄人,甚至对那些比我大的人,当然也包括宇智波鼬。巧的是,他也喜欢这么称呼同龄人,也包括我。
两个互相在心里称呼对方“孩子”的人。有点自以为是的好笑。
至少边上的美琴笑了。
“真有风度啊,小鼬。”她也撑开伞,在雨里对我们笑,“妈妈可以不用担心了。”
“是的,母亲不用担心。”这个漂亮的孩子一板一眼地回答,而后才展露出些许疑问,“母亲原本在担心什么?”
“啊啦,这个嘛……”
那是个很好的夜晚,平静安详。寿司很好吃,请我吃寿司的人也非常好。
那个时候我就想得非常清楚了。
这个世界并不像我想像的那么美好,但是,这个世界上依旧存在着美好的事物。为了珍惜这些美好,我将拼尽全力。
活下去,却也不只是活下去。
不是最聪明,不是最有才华,无法走得太快。但是,一步一步,我终会走下去。
第3章 学校
自从我们开始在课堂上练习“如何迅速准确地杀死一只兔子”,食堂中午就开始提供兔肉,烹饪方法是制成天妇罗——裹上一层面粉油炸。
第一次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周围同学幸灾乐祸地窃窃私语,等着我出洋相。他们认为既然我会被一只兔子吓到住院,那么在吃掉杀死的兔子的时候肯定更会贡献无数笑料。
让他们失望了。
“还不错。”我仔细品尝了一番,给出了自认为十分中肯的评价,“就是有点腻。”
油炸食品真的有点腻。天妇罗本来就是一种油腻的烹饪方式,很讨厌。
我不再去食堂吃饭,宁愿每天放学买点打折的菜,自己给自己做便当。即便这意味着我浪费了食堂补贴。
对了,忍校的食堂是免费的,教学也是。战争过后,国家急需补充新血,而木叶作为战胜国的武器,自然可以通过发放补贴的形式鼓励人们成为忍者。这份补贴也是鼓励我上学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有时会想,这个世界的“忍者”意思就是和“军人”差不多吧。也可能,和“军人”相比,我们少了一些荣誉,多了很多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