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年夜

时间过得很快,转瞬已是年底。

节日将至,家家户户门前挂灯,张灯结彩放春联。

冬天即将过去,新春已至。

又是万物勃发季。

春盎然,人兴旺,却有杀机无限。

卓君彦本以为,过年的时候,江湖人也该回去过年了,却不曾想,这一个个都喜欢流浪,甚至还喜欢化缘。

越是年景时,越是热闹频!

虎帮总坛,演武场上。

大门处。

一对布衣长褂的中年男子,一个九指,一个八指,手指不全,正在弹琴,奏曲。

弹的是凤尾琴,奏的是阳关叠。

音律婉转清澈,凭心而论,确实不错。只可惜遇到虎帮的糙汉子,不识音律,不懂欣赏,便是那卓君彦,也是听惯了靡靡之音,听不惯高山流水。

本是低俗坊间客,难坐高雅堂上人。

“清寡了,淡而无味,我不喜欢。”高坐忠义厅,手捧玉兰杯,卓君彦随意道。

弹琴的九指男微笑:“好歹赏两个吧。”

卓君彦取出两枚铜板掷出。

一人一枚。

两名弹琴男子互相看了一眼,低喝:“欺人太甚!”

语炸风雷动,彰显出惊人气势。

张七斤从旁边凑过来:“古锣山双煞,虽只三重境,却有音攻秘技,实力了得,联手可战四重境。”

总有江湖人路过,总有人觉得可以打个秋风。

虎帮在槐安势大,但在过江猛龙,江湖豪客的面前,便终究只是不入流的小帮派。

这两位,便是如此了。

卓君彦微笑:“既是卖艺人,当守卖艺规。明日初一,庙会时节,拿了这破琴,去庙会上奏。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方是正道。来我虎帮要钱?却不知,我们就是收钱的吗?”

那九指男子,挥手探弦。

一片波云起,凭空风自生。

就见那周围的虎帮帮众,如遭雷殛,竟纷纷后退数步。

这一手音攻之术,颇有功夫中天残地缺的风范,虽无猛鬼恶兵,却有滔滔兵锋。

八指男抚弦,停音:“卓帮主何必小气?我兄弟要的不多,二百两足矣!”

二百两足矣?

好大的胃口!

卓君彦看他们的手:“你们的手指,是怎么没的?”

九指男微微一笑:“若你能挡住我们的阳光叠,我等自断一指。”

八指男遥遥接口:“迄今为止,只有三人挡住。”

卓君彦摇头:“可天下高手众多,可不是只有三个能对付你们。所以,你们也是挑人的,对吗?你们觉得,可以让我低头?”

铿!

弦音响,一片金戈铁马之声。

风吹动,几片树叶骤然裂开,凋零落下;又有几名帮众,裤带断裂。

就连卓君彦的脸上,都现出一道淡淡血痕。

确实是高手。

对方留了手!

八指男叹息:“卓帮主,珍惜啊。若这一曲弹完,那怕就是一曲肝肠断了。”

卓君彦笑的越发开怀:“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此话出,二人动容:“正是!原来阁下也是知音妙人!”

卓君彦意味深长,语气悠然:“可有优惠?”

两人互相看看,同声道:“一百八十两!”

“好!”卓君彦扬手:“看在你们打折的份上,我给了!”

豪迈干云,爽快利落。

言罢便拿起身边木箱。

二人大喜。

他们此来也就是求财,肯给钱,再好不过。

卓君彦已打开箱子,探手而出伯莱塔。

砰砰两枪响!

眉间血洞现。

两具尸体头一低,压在古琴上,发出铿然长鸣。

虎帮帮众早已习惯这情况,同时冷笑,狞笑,不屑哂笑。

卓君彦收枪,伸了个懒腰:“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哼!还是我送你们个一枪肝脑涂,地狱有方寻知己的好。知音无处觅?那便下黄泉。结伴奈何桥,自有往生咒!轮回之所听黄泉鬼乐,也算造化一场!”

话落挥手,便是无言之令!

虎帮帮众已迅速上前收尸,行动干脆利落,动作驾驭轻熟。

张七斤微笑:“第四波了,也是最强的一波。他们一死,估计这槐安的风与浪,也该平了。”

“是吗?”卓君彦轻笑摇头。

张七斤诧异:“难不成还有?”

卓君彦眺望远方。

好一片如画山河,映一世锦绣风华。

献一幕残阳如血,唱一曲铁血无涯!

如此大好河山,怎能无有杀戮?

终需点缀血色,方显盛世华赋!

他悠悠道:“终不过是一些过路客,不知底细,便来硬闯。真正的风浪,还未到呢。”

张七斤明悟:“帮主是说那幕后的黑手?”

卓君彦却没有回答,只是道:“不管怎样,至少今天看来是没什么事了。让大家都回家过年吧。明日庙会人多,让兄弟们都打醒精神,早些上街,维护秩序。”

“是!”

众人呼喝应声。

收了尸,扫了血,虎帮复归平静。

众人离散,日渐初斜,黄昏将至。

又是一片晚霞天,映红山河万丈原。

虎帮一下子变得空空落落起来,卓君彦独自一人坐在忠义厅上。

衬着晚霞,喝着小酒,只是眉眼间,带了几分寂寥,空虚。

这个年夜,孤单落寞空落索。

正一人饮酒醉,却见张七斤又走了回来。

卓君彦诧异:“你怎么回来了?不回家?”

张七斤摇头:“我没有家,这里便是我的家。”

随着他的说话,就见外面又零零散散走进一些虎帮帮众。

卓君彦笑道:“你们呢?也是无家可归之人?”

一名帮众抱拳道:“若非无家人,怎干搏命活?帮主,有家者已归,现在留在这里的,都是以帮为家之人!”

又一名帮众道:“虎帮是家,帮主是爷!”

“虎帮是家,帮主是爷!”

“虎帮是家,帮主是爷!”

“虎帮是家,帮主是爷!”

众起呼喝,风云雷动。

卓君彦长笑:“好!既如此,你们就是我的家人。今晚过年,把酒菜都弄上来,咱们好好的吃喝个痛快!”

一群人便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着冲进厨房,快活的端上酒肉。

这一晚,大家开怀畅饮,卓君彦也与大家把酒言欢。

曾经他不苟言笑,动辄杀人,令人畏惧。

但是今天,这刻,他放下一切矜持与孤高,谈笑风生,再无那凶神恶霸的模样,也真正让大家见识到了他的另一面。

饮至酣畅处,卓君彦放声高歌。

地球战歌,此间未闻,但也唱的壮怀激烈,斗志昂扬,关键内力够,气息长,上得了高音,便也是副好歌喉,便引的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歌声落,酒过三巡,卓君彦眯着眼道:“对了,明日的黄历,我看看。”

张七斤递过。

卓君彦看了看。

初一。

宜:入殓、安葬、开市。

忌:入宅,嫁娶,迁徙。

卓君彦笑了:“这大年初一的,竟然宜入殓安葬而不宜嫁娶?”

张七斤道:“黄历就是这么写的。”

“也没有不宜杀人。”卓君彦醉眼惺忪,甚是不满。

马兆日接口:“什么时候都没有,但也好,同样也无忌讳!”

卓君彦大笑:“正是,无宜亦无忌,无法即可为!甚好!”

张七斤道:“明日庙会,还是快快活活太太平平的好,最好无事。”

卓君彦便道:“谁知道呢?我到是觉得,庙会是个好机会。”

“为何?”众人不解。

“人多,可混迹其中,浑水摸鱼。”卓君彦低语。

有一话未出。

为得威慑故,人多是我求!

所以,这不是预感,而是期盼。

若那暴风雨早晚要来,便当起于海,而非落于湖!

如此方得威慑值!

众人愕然,心中郁闷,恰一阵冬季凉风吹过。

于是这气氛一时冷落,凋零,沉默……

卓君彦自觉坏了气氛,笑道:“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坏了大家的兴致,我自罚三杯。”

正举起酒杯,就听远处传来砰砰声响,络绎不绝,却原来是家家户户放起了鞭炮。

听到鞭炮声,卓君彦一拍额头:“坏了,咱们好像没买鞭炮?”

众人互相看看,一起摇头:“却是漏了这个。”

卓君彦叹息:“一群糙汉子,做事难免不稳。罢了,罢了,今日老子慷慨,给你们听个响!”

言罢,取枪。

对着空中高鸣三响。

枪声,鞭炮声,欢笑声,在这年末之夜,融为一体,仿佛预示着不远的未来,那可见的峥嵘。

这一夜,众人狂欢,不醉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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