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觞阳镇外的一个小村子惨遭贼人屠杀,她的师兄叶长生恰巧路过,随手救了一名女婴,后将她带回道门养大。因女婴脖间配挂着一枚鱼形碎玉,便赐名为鱼幼薇。
而这枚鱼形玉佩其实并不完整,似乎是被人为的割去了另一半。
那个张仙儿还真有可能会是鱼幼薇的双胞胎姐妹,如果张仙儿拥有另一半鱼形玉佩的话……
想到此处。
叶莹思绪稍显凌乱。
外头风雪已停,屋瓦顶,马路上,覆盖着一层白雪。几个稚童欢声笑语,在雪地上来回奔跑,踩出一条条足迹。
李霄将问题丢给婶娘,自己则已骑上了心爱的小红马,“嘚嘚嘚”地朝着相国寺跑去。
要说这马儿也确实有点贱。
那日被李霄以暴力驯服后,本以为已经老实了,没想到根本就是不安分的主,竟想着逃跑,倒是被李霄逮回了几次,又是一顿胖揍。
后来,李霄在它的干草口粮里加入了婶娘种植的那些灵花灵草后,这厮的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转变,和李霄亲昵得不了的。
地上都是积雪,李霄也不方便策马奔腾。
小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相国寺。
虽然临近岁末,北风飒飒,但依然挡不住老百姓们的热情,劳作了一年,自然是想要过个好年。还愿的还愿,上香的上香,相国寺的香火教以往更加的旺盛。
入乡随俗。
虽对佛门不感冒,但既然到了相国寺,李霄也学着这些信徒们的样子,在功德箱里捐赠了一些铜钱,然后换取了几柱香,给救苦救难的菩萨们上香,以表心意。
“阿弥陀佛,不知有贵客到访,贫僧有失远迎,罪过罪过,李施主,里面请。”
没过一会,便有沙弥来报,身为方丈的慧觉大师可不敢怠慢,便赶去了功德殿。
朱雀门前,于数万百姓眼下,力挽狂澜,挫败妖族阴谋,为朝堂长脸,李霄如今的名气可不算小。
尤其是慧心和尚回到相国寺后,也是对李霄猛一阵夸,搞得相国寺上下所有僧侣都对李霄起了崇拜之情。
“慧觉方丈你好,请问慧心大师在吗?”
李霄直接表明了来意。
慧觉一脸为难道:“慧心师弟回来后便一直在后山修行,不过除了陛下之外,他基本上不见外人。”
看看!
什么叫做档次?
这便是。
只和皇帝谈经论佛,一下子就将自己的逼格拔到了最高。
可惜相国寺的营销手段还差一些,不然绝对能让人趋之若鹜。
“还请方丈麻烦帮我通传一声,就说‘皇家林苑,故人相见’。慧心法师会明白的。”
李霄淡淡笑道。
慧觉不知李霄在打什么哑迷,不过他也确实不好拒绝。
再加上他的性子本就淡然,与世无争,便对李霄点点头,道:“还请李施主移步,一起与我于后山走一趟。”
三司都典大赛结束,慧心便返回相国寺后山,没有再出去过。
当得知李子安要见他时,他也是稍显惊讶。
那一日他醒来后,原以为是公主殿下救了他,然而公主却说救他者另有其人。至于是谁,又不方便透露,这让他心里感到有些不安。
佛宗体系可分两条。
一是炼体修武僧,这与武夫有点相似,不过比起武夫来要难上许多。九品为苦行僧,要走遍大江南北,没点儿毅力可做不到。修炼到极致,佛陀金身加体,万法不破。
二是练心修佛禅,侧重的是自身心神,修至最高境界,言出法随不在话下。
慧心当年也是个狠人,武僧和佛禅双修。
这让他的修炼愈发的困难,要比别人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因为【佛禅】,他必须时时刻刻要保持心的宁静,一旦被干扰,便会滋生心魔。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十年来,他的修为境界一直在原地踏步。
十年了。
他被整整困扰了十年,与心魔争斗了十年。
没人知道,哪怕他师兄慧觉方丈也不知道,其实他的佛心早已千窜百孔,不知还能坚持多少时日。
他能渡人,但何人能来渡他?
渡人却不能渡己,或许是佛门最大的悲哀。
或许,见一见这个李子安也不是什么坏事。
没准还能解开心结。
事已至此,慧心自然不会闭门不见。
得到准许后,李霄便进了后山密室。
与其说是一间密室,倒不如说是一座小木屋。
屋门敞开。
慧心伫立在院中,对着李霄打了个佛揖:“阿弥陀佛,贫僧见过李施主。”
“慧心大师,别来无恙。”
李霄心情很愉悦。
那一日救慧心时是大黑夜,时间急迫,他还真没怎么去注意慧心的长相。
现在仔细一瞧。
嘿!
慧心的长相很喜人。
那大大的光头脑袋,让他真的很出戏。
活捉一枚二号。
“李施主屋里请……那日李施主破了胡慕白的【掌中妖国】,真是扬我朝神威,贫僧佩服不已。来,施主请饮茶,此乃贫僧种植苦竹茶叶。”
慧心将李霄引入小屋入座,亲自为其斟茶。
“哪里哪里,身为大胤子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倒是大师你,陛下为国操劳心境不稳,而你能为陛下解开心结,才是功在社稷。”
李霄恭维到。
“李施主严重了。那是陛下看得起贫僧,贫僧佛法其实并不深厚,惭愧啊……”
慧心唏嘘道。
皇帝是没有朋友的,但事事憋在心里无人倾诉,这种滋味可不好受,他来相国寺与慧心谈经论佛,也只是一吐不快,求个心安罢了。
茶过三巡,两人一番商业互吹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慧心期盼问道:“敢问李施主,你说的‘皇家林苑’到底是何意?”
李霄放下茶具,笑哈哈道:“那日我在紫云河附近赏月,恰巧看到大师你被侍卫追杀,只得飞身渡河,结果昏迷了过去,我寻思着这里肯定有什么误会,便将大师你送到了紫云园林的山间阁楼,那日公主也正好在场,有她帮衬,便轻易将那些侍卫打发走了。”
“多谢李施主相救,此恩贫僧铭记在心。”
慧心站起身,对李霄深深鞠躬道谢。
终于解开了这个迷惑,慧心长吁了一口气,心里舒坦多了。
“举手之劳而已,大师无需如此。不过大师你与天子有交情,想要进皇家林苑还不简单,为何非要三更半夜偷偷潜入?”
李霄疑惑地注视着慧心。
“唉,一言难尽呐……”慧心叹息道,“此事已成贫僧心魔。”
李霄立刻来了兴致:“哦,在下愿洗耳恭听。”
慧心面容上凝露出一丝苦意。
此事憋在他心里整整十年了,从未与外人说过,真的已成了他的魔障,但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李霄。
“大师有难言之隐?”
看着慧心一脸纠结的样子,李霄忍不住问道。
这个慧心不是得道高僧么,有什么事能让他这么为难?
慧心确实还没准备好,便岔开话题:“确实有些难以启齿。对了,李施主找贫僧所谓何事?”
李霄见慧心不愿说,便也不多嘴,还是将自己的事儿先落实下来吧。
他期盼地问道:“我有个不情之请……听林山叔说,十年前武侯北征,林山叔是被大师您给救回来的?”
慧心心头一阵恍惚。
“林山啊,他当年好像是武侯手下一名统领吧,北征失败,他好像也受到了牵连。”
李霄叹道:“林山叔现在是镇魔司飞鱼卫一名都伯。”
慧心唏嘘道:“六品统领,九品都伯。他这是被一贬贬到底,十年来都没晋升。”
李霄眸中闪过一丝精芒:“十年前,我父亲和二叔便是林山叔的下属,不过跟随武侯北征后就没回来。我查阅了好多资料,只是关于北征一事似乎是被人为抹去,没多少宗卷留下,所以还请慧心大师告诉我,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北征为何会全军覆没!”
“原来李施主家人也不幸遇难……还请施主节哀顺变。”
慧心回忆道,“不过此事十分复杂,贫僧其实知道的也不多……武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定下一道奇策,不过似乎是被谁泄露了,结果北征十万将士战死沙场,只有不到百人逃了回来。”
“北征军里出了叛徒!”
李霄眸凝杀意。
慧心道:“是不是叛徒出卖,贫僧也不清楚,不过此事似乎牵扯到朝堂的权力博弈。恐怕除了武侯之外,也就只有陛下知晓此事。”
李霄心里不由得一阵失落。
从明皇那里探知真相就别想了,看来只有从武侯那里入手了。
“对了,大师你十年前怎么会去北方?”
李霄有些好奇。
好吧。
李霄问道了慧心的痛楚。
这便是他的心魔,都快折磨得他疯掉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吐露心声。
最后。
他决定和李霄倾述一番。
他的“心病”越来越严重了,他怕坚持不了几个月了,倒不如说出来,没准还能涅磐重生。
慧心脸上露出了一个解脱的笑容:“李施主真想听贫僧的故事?”
李霄颔首。
心中在想,当然想听了,你可是二号碎片持有者!
“也罢,此事于我心中藏了十余年,今日便不吐不快。李施主,且随我来……”
慧心站起身子,带着李霄踏入一条石径,来到了一处山间空地。
一座简陋的石碑,在皑皑白雪中分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