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光跟江棠愉快地聊起天来。
一聊谢光才发现,江棠是真的研究过剧本,不仅对整体情节了如指掌,还在此之上,有自己的想法。
且不少想法都与谢光写剧本时的灵感完美契合,就像是伯牙得遇钟子期,高山流水觅知音。
话匣子被打开,无数灵光在脑海里迸发又产生。
聊着聊着,谢光当场翻出本子和笔,把新的想法全部记录下来。
“我脑海里已经有剧的画面和构图了,我想这个情节应该这么拍……”
谢光滔滔不绝起来,就像上一秒还说着信心不足的那个人不是他。
不知不觉,桌上变成江棠和谢光的主场。
倒是高越被冷落在旁。
当然,高越不觉得被冷落,她只是惊讶和好奇。
聆听那两人对话时,高越总是不由自主地打量江棠。
她鲜少看到江棠峥嵘尽显。
记忆中的江棠,总是慵懒、倦怠、佛系的。就好像万事不关己、万物不留心。
她是江上的清风和明月,是人生的行者与过客。
但此刻她与谢导谈笑风生,不动声色地掌握话语权,两三下就扭转谢光的懈怠想法,这份功力……有些出乎意料。
她好像是本读不完的书,让人永远能翻到奇妙又惊艳的下一页。
高越端起茶杯,笑意加深,越发庆幸当初做下和江棠合作的选择。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路灯依稀亮起,桌上的饭菜却没动多少。
“时间不早了。”谢光遗憾地看眼腕表,对江棠的态度俨然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连老友都忘记,只顾着热情对江棠说,“今天聊得太愉快了,改天还要出来聊聊。总觉得跟你多说话,脑瓜子都灵光了些。果然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这会儿总算有了高越说话的机会:“你们聊得倒是愉快,但我们今天的目的,本来是谈投资的。谢导,你就这么不关心你的导演费用?”
谢光正在兴致上,大手一挥:“随便意思意思就行,我现在就是想把这部剧拍出来!迫不及待了知道吗?”
高越无奈地看着上头了的谢光,很想让老友吃吃教训知道社会险恶。
但是念着老友境况,高越到底狠不下心,翻出另外两份合同。
“这是协议,你可以选两种方案,以剧本和导演入股,拿钱加分成的模式。或者直接拿笔整数,分别在开拍前、开拍中途、拍摄结束和正式播出四个阶段分期付给你。”
谢光翻开两份合同一看,上面的薪金都在尽可能范围内,给了他最好。
他也逐渐冷静下来,想起家人们挤在出租屋的现状,最后选择前者。
“这次我就最后搏一搏!”
谢光的眼里,重新燃起自信的焰火。
高越在笑。
江棠也在笑。
江棠顺路把高越和谢光捎回家,谢光先下的车,下车的样子和初见面时的萎靡拘谨,是截然不同的意气风发。
随着车门自动关上,他的背影消失,高越感慨不已。
“好像又看到了当年巅峰时期的谢导。”高越转向江棠,问她,“我能问问对谢光态度特别的原因吗?”
江棠懒懒散散往柔软椅子上一靠,手撑着下巴,随口道:
“谢导先前的状态,对项目来说不是好事。他不是王执导演,也不是余宇导演,前两位都有着对作品的自信和笃定,但谢导身上,只有胆怯和谨慎。”
江棠顿了顿,
“他需要人推他一把。”
高越意味深长地看她:“可怎么推,就很讲究方法了。”
江棠歪过头:“我呢?”
高越竖起大拇指:“漂亮。”
江棠轻笑,眼底波光漫溢。
“不用谢,这是大股东应该做的。”
哪怕是大股东,该回学校上课还是得回学校上课。
江棠现在的行程里,《草莓糖》杀青,《十年灯》筹备,只有隔周拍摄的《神之试炼》是固定行程,
转眼迈过新年,新旧交替。
江棠除了抽空去拍了一组杂志画报,这段时间基本是呆在学校,且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复习上。
明德向来都是学校里放假最早的一批,高三也一贯没有假期补课的习惯。
今年寒假从一月中旬开始,也就意味着,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周时间。
六班教室,弥漫着一股诡异气氛。
原本六班就是成绩不好的权贵子弟聚集地。
和一班那群家世好、成绩更好的天子骄子们相比,分别是高三的两个极端。
往常临近期末考试,六班照旧是散漫的、贪玩的,班上同学比起复习,更热衷于谈论寒假该去哪儿玩。
是去里约热内卢冲浪,还是去冰岛追极光泡温泉,又或者去南极观鲸看企鹅?
明德的学生们,就连假期也是丰富多彩的,哪怕高三也阻挠不了他们的脚步。
但是此刻,六班意外的安静。
有些人明明屁股下跟冒火生烟似的,还要强装出认真学习的样子,像模像样的翻看着书,其实一个字都没读进去。
他们眼角余光,不约而同地飘向教室后方的某个位置。
那里,静谧的方寸之地,江棠捧着书,偶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态度端的是心无旁骛、专注一致。
以至于让人都不敢打扰了她,生怕说话大声,惊走她的灵感。
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几天。
每次班主任楚老师走进来,看到自习课上的状态,都欣慰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孩子们都长大了!
楚老师为了不打扰六班同学的学习精神,悄悄走到江棠身边,敲了敲桌面,示意江棠跟她去办公室一趟。
江棠暂时收起书离开。
教室里紧绷的那根弦一下子松开,像是憋了很久的沸水,终于可以自由地咕噜咕噜冒泡泡。
“呼,总算是能大声说话了!”
“话说我们为什么要保持安静?”
“我也不知道,就是下意识的……唔。”
“难道不是因为刚刚走掉的那位吗?”
“还那位?是不可直呼其名的神秘存在吗?”
“哎呀,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怕怕的,不敢打扰她。”
其他人纷纷附和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