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流光》全本免费阅读
崔荔坐在一旁焦虑不安。
她的思绪又飘回了前几日。
自变故突起,她先是和兄长去见祖父,只是祖父根本不见他们二人。
他们毫无办法,便去寻了二叔,只是二叔此人和父亲不同。
父亲的政见和祖父有很大的分歧,否则也不会远走京都偏居明郡一隅十几年。父亲虽为文人,却刚正如劲松。
可是二叔不同,二叔虽为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将军,可是他却对祖父的话说一不二。
他听到二人的恳求只是长长叹了口气说,父亲不见你们便是不让你们去,我便是能帮你们也是帮不得了,况且此刻不见你们母亲或许更好。
崔荔没有办法便进宫去寻姑母,她还记得幼时姑母很喜欢自己的,说自己很像她幼时,可是她连姑母的面都没有见到,只得到姑母身边的大宫女传来的话。
“父若不许,勿逆其意,有崔氏在,汝母无虞也。”
崔棠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姑母的宫殿,在出宫的路上竟然碰到了五皇子盛硕。
他们二人虽为表亲却不甚相熟,二人打过招呼后倒是盛硕瞧她一脸颓丧,近日之事略略思索便知她是为了什么。
“可是你与表兄想见大伯母,我母亲不帮你?”
崔棠无力地点点头:“姑母说,若是祖父不让,就让我们不要忤逆祖父。”duqi.org 南瓜小说网
盛硕闻言竟嗤笑一声:“外祖的话简直比圣旨还管用。”
“只是此事我便是想帮也有心无力,陛下不许他人插手否则我还能让文廷尉带你去,”盛硕右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忽地眼眸一亮,“我记得你在明郡时与安乐郡主相熟,可是?”
崔棠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盛硕看四下无人,微微弯身在她耳畔悄声说道:“你去找她帮你,此案由牧大人主审,陛下不是为他们二人赐婚了吗?她定能帮到你们。”
崔棠闻言双眸亮了亮,向他道谢过后刚忙出宫与崔原商议。
崔原垂眸略略思考道:“我们今晚再去见一次祖父,若是不行便去寻郡主帮忙。”
昨夜崔棠和崔原前去求祖父,希望祖父能帮他们见母亲一面。
崔棠自小就很害怕祖父,祖父的眼睛十分漂亮,但她总觉得这双眼睛能看透一切,她不喜欢这种被洞然一切的感觉。
祖父让崔棠先回去,带着崔原来到祠堂,让他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
在这幽幽深夜,祠堂的烛火幽微,崔原看着那块崭新牌位心下酸涩。
只听得崔敬山沧桑的声音响起,犹如梵音:“你可知崔家是怎么有今天的?靠的是什么?
“阿原,你是崔家未来的家主,今日我便送你八个字:审时度势,顺势而为。”
崔原毫不畏惧地与崔敬山对视:“祖父这是什么意思?”
崔敬山精明的目光盯着他,锐利又逼人:“阿原,你真的不知道吗?”
“祖父的意思是,陛下让牧平也来审此案,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崔原的双眸中有几分倔强与不甘,“不论真假,母亲都已然是崔家弃子了。”
崔敬山满意地点点头:“你果然如你父亲一般聪慧无双,不过你母亲还不至于成为弃子,只是时机还未到,再等等。”
“祖父!”崔原红着一双眼看着崔敬山,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迟则生变,还请祖父帮帮孙儿。”
崔敬山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那块最近的牌位:“你和你父亲可真像,顽固不化。
“此刻不见你们母亲才是最好的,我明早会入宫见陛下的。”
他的声音冷酷又无情,掩盖了他那转瞬而逝的泪光。
崔敬山本已得陛下召见,可突然又说陛下此刻正忙谁也不见,崔原无法只得带着妹妹前来寻薛容玦。
薛容玦写得一手好行书,行云流水般便将裴雨眠先前的话一字不落地写了出来。
崔原和崔荔拿着这封短短的信纸,手始终在颤抖,崔荔的泪水顺着脸庞簌簌而落。
「子女兮,父母子女之缘,亦天数也。我得以成为你们之母亲,甚为喜乐。
岁月如流水,匆匆逝去。
我孕育阿原之时,常与夫君论及儿女之貌,或曰端方如父,或曰飞扬如母。然今日视之,汝逾我等所望,沉稳更胜母,洒脱尤超父。
惟有阿荔也,我始终怀愧于你。你自幼见我与夫君不和之时多矣,我唯恐你受此影响,成长不悦。然你令我惊喜,你热烈张扬,犹如骄阳明媚如火,更胜过我年少之时。
此生得以与你们相遇,乃我之大幸。你们成长之点滴,皆铭刻于心。你们首次翻身、唤母、步行、骑马,我皆亲见,余生之首次,当由你们彼此见证。
犹记数年前我生辰之日,你们携夫君为我作长寿面,虽未熟且咸,然而我觉得此生之甘美无出其右。
阿原、阿荔,我虽与夫君不和,却始终真情相待。我愿你们此生亦遇良人,共忧共乐,长相厮守,至地老天荒。
夫君与我已尽力为你们营造无忧之乐土,然生于簪缨富贵之家,亦有诸多身不由己。阿原,我准你从商,期望你在被束缚之前,得享自由之时光,至日后受桎梏时,或有回忆以慰藉。
若我不在,阿原,你乃阿荔之唯一依靠。在母亲心中,你永远是孩子,然而你已长成顶天立地之男儿。此次葬礼事宜,你处理得圆滑周到,已然独当一面。
阿荔,女子于世本就艰难。夫君与我已为你建筑花园,愿你此生自由绽放。然风雨难测,你当收敛性情,听兄长之言,遇事三思。你本聪慧,尚欠耐心而已。
阿原,我知晓你因见父母失和而厌恶权力,然须知若无权,没有父母荫蔽你与阿荔该何以自处?故我纵你游历四方,不愿你如夫君般郁郁,此乃我作为母亲之最大限度矣。
我这一生平乐且安,惟憾者,与夫君共乐之日短,与你二人别亦仓猝。
不必为我忧虑,今日之境地也算是意料之中。
时至今日,我最放心不下的,唯你们二人。阿原沉稳,阿荔天真,今后当相互扶持,相依为命。
言尽于此,勿须感怀,我们终有重逢之日。」
崔原看完后颤抖着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拉着崔荔郑重地向薛容玦行了一礼,薛容玦赶忙去拦,崔原却道:“郡主为我们带来了母亲的话,这是我们兄妹应当的,还望郡主受此一礼。”
薛容玦无法,只得站着受了二人一礼。
崔荔哭得梨花带雨,拉着薛容玦问道:“母亲……母亲真的做了他们说的事情吗?”
薛容玦看着崔荔通红的双眼,似乎透过她的双眼看到了那双始终平淡如水的眼眸,看着崔荔她大概能想象裴雨眠年轻时该是如何美好的少女,如何就走到了今日呢?
薛容玦握着她的手,不愿意欺骗她可也不愿告知她真相:“姐姐觉得崔夫人是怎样的人呢?”
崔荔一如裴雨眠所说天真无邪,并未发现她的顾左右而言他,反而是崔原看了她一眼。
崔荔不假思索道:“母亲是天下最好的母亲。”
她说完便反应了过来,抹了一把眼泪:“不论旁人说什么,母亲永远是我心中的母亲。”
崔原不愿在此事纠缠,只是问道:“我母亲可还说了什么?”
“她说,她很遗憾没有看到江南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的景象。”
薛容玦正跟在内侍的身后向御书房走去。
她刚刚送走崔原兄妹,宫中便来人传旨说薛皇后请郡主入宫小住,她心下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便带着月红上了马车。
只是下了马车月红先被人带去皇后宫里,那内侍却待着她往另一方向走。
她瞧了瞧四下无人,便将腕上玉镯塞进内侍手中,内侍借着宽大衣袖接过玉镯,仍旧脚步不停,只是低着头笑道:“郡主莫要担心,先前皇后娘娘和陛下正在下棋,有些消息传到了陛下耳中,只是他不方便传召,便借皇后娘娘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