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塞
谢东霖饰演的是一个精神科的医生，是少年陈奈何从发病开始就一直对他进行治疗的医生。今天导演要拍摄的是他的一场独角戏，就是他走进更衣室，换上白大褂的场景。
谢东霖本身穿的是自己准备的衬衫西裤，看起来清爽而整洁。随着导演一声“开拍”，谢东霖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一下子变了，眉头微微皱起，推了推眼镜，快步走向挂着更衣室牌子的小房间。镜头一路推进，只看到谢东霖颀长的身躯和优雅的步伐。
谢东霖在自己的衣柜前停下脚步，脱下外套，挂起，又从柜子里取出白大褂穿上，摄影师在导演的示意下给了谢东霖一个完整的近景。谢东霖的手指很漂亮，纤长而有骨节分明，一粒一粒扣上扣子的时候，就连摄影师都忍不住赞叹这一个镜头漂亮。
穿完了衣服，谢东霖把柜子关上，掏出手机看了眼，又按了几下，像是回了一条短信，紧接着快步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卡。”导演猛地一喊，谢东霖抬起头，迅速看了眼人群中的赵凌霄，见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还咬着半只梨子，有些怔楞，偷偷眨了下眼，又很快被导演叫过去，“东霖，不好意思，可能你还要来一遍，我们打算补拍一些镜头再剪辑一下。”
谢东霖没有多话，点点头，很敬业地开始第二遍的表演。赵凌霄目不转睛地看着，眼睛无意识地跟着他的身躯转动，忽然看到不远处的范双双，见她脸上没有了一贯的从容自信，而是多了一种迫切与热情，顿时脑子一下子咯噔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难怪范双双一力要请谢东霖来演这一部电视剧，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客串她也毫不在乎，只是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看到他，才能接近他。赵凌霄说不出自己现在心里什么感受，好像有些酸酸的，又好像有些可怜她。
“你看出来了？”白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出现在了赵凌霄的身边，声音放得很轻，不会被第三个人听见。
“白水哥？双双姐她不会真的……”赵凌霄看着范双双，有些不是滋味。不知道谢东霖发现了吗？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其实也不算秘密了吧。”白水双手插袋，口气很淡然，“起码我们这一圈儿的人都知道了，估计谢东霖心里也清楚。不过这种事还是得你情我愿，一方面只叫做单相思，一厢情愿，没有用的。”
赵凌霄从白水的话里听出一些不对劲，再想到段小青说的话，心里立刻浮起了一个不太妙的猜想，“白水哥，你……”白水这么豁达的人，难道也看不开吗？
白水瞥了他一眼，像是看出了他心中的疑问，“你还小，当然不知道。这种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也许在外人看来，这又是一出狗血剧，她爱他，我爱她，不过对于局内人来说，只能一声苦笑。”
赵凌霄震惊了，他觉得他今天一天接收到的消息太多，以至于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难怪段小青说这个剧组混乱，每个人跟别人有说不清的关系，争吵、暗恋、潜规则……也许生活本身比电视剧更复杂迷惑。
“别想了，也别提这件事。”白水大概担心他多想，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反正都跟你没关系，你只要好好演戏就成了，别掺和这种杂七杂八的事儿。”
“赵凌霄！”听到谢东霖的声音，赵凌霄才发现不知不觉在他和白水说话的时候，谢东霖已经结束了这一幕戏的拍摄，径直走到他身边，像是不经意地拉开了他和白水的距离。
“白水你好，我是谢东霖。”谢东霖伸出一只手，笑着说道，“小元宵这几天麻烦你照顾了，多谢。”
白水扫视了赵凌霄一眼，若无其事地握住谢东霖的手，“没有，凌霄很可爱也很努力，是我见过最好的新人演员之一。”
“听别人这么夸奖你是不是脸特红？”谢东霖敲了赵凌霄额头一记，转而对白水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下一场戏是跟凌霄一起的，我先带他对对戏。”
白水点点头，看着谢东霖在他面前直接带走了赵凌霄，总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谢东霖在戏里的戏份不多，最关键的两场一场是跟范双双演的陈奈奈商量她弟弟的事情，另外一场就是跟赵凌霄饰演的陈奈何问诊谈话。谢东霖把赵凌霄带到自己的休息室，关上门，“你台词背好了吗？”
赵凌霄不安地坐在椅子上，看到谢东霖关上门，朝自己走来，背脊挺得更高了，“嗯，不过双双姐昨天说今天可能来不及拍这一幕。”
“没事，我们先对一遍。”谢东霖看出了赵凌霄的紧张，想要摸摸他的头安抚一下，但是反而被他避过了。
“抱歉，我觉得我还没准备好。”赵凌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在谢东霖手伸过来的一刹那，自然而然偏头，下意识地不想面对他，“谢东霖，我觉得我今天状态不太好，我会去跟导演和双双姐道歉，这一幕戏我大概暂时拍不了。”
赵凌霄察觉到自己内心的不对，他甚至不太敢看谢东霖的眼睛，这种状态下的他根本没可能去跟谢东霖演对手戏。想到这里，他直接站起身，抿了抿嘴唇，避开谢东霖就往外面走。谢东霖没有拦他，只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里多了几分萧索。
下午拍的是谢东霖跟范双双的对手戏，全剧组的人不管有没有事全都过来围观了。赵凌霄本来不想来看的，但是禁不住白水劝说，又在开拍前夕搬了把小凳子，面无表情地坐在了导演旁边——这是最佳观影位置。
场景被道具师布置成了医院诊室的样子，谢东霖穿了一身白大褂，黑框眼镜遮掩了他过于凛冽的气质，看起来就像是个无害的青年医生。
“陈医生，我弟弟他……”范双双今天换了一条波点连衣裙，竖着高高的马尾，因为奔跑的关系，头发有些散乱，但是依旧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别急，奈何已经被我打了镇定剂，现在睡了。”陈医生停下手中记录的笔，轻声安抚着陈奈奈。
“谢天谢地。”陈奈奈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因为跑得太急，还在大口喘气，“我就他一个弟弟，刚刚差点就真的失去他了。”
“先坐会儿吧。”陈医生好脾气地笑笑，“听说你和奈何最近吵架了，所以这一次他才偷偷跑出来，又发病了的？”
陈奈奈坐在凳子上，头微微抬起，眼里有丝丝水光，但是她依然倔强地不肯低头，“嗯，我跟奈何最近有点误会，是我不好，明明知道他只有我了，还跟别人牵扯不清。”
“我理解你跟奈何之间的感情。”陈医生声音放得很缓，像是在安慰眼前的女孩，“不过我想这并不是奈何的本意，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只是他还没理解到自己该用什么方法去面对这个事实。”
“陈医生，奈何他……”陈奈奈声音有点哽咽，但是还是坚强地问出了口，“他能治得好吗？”这么多年过去了，陈奈奈一直以来都不肯放弃奈何，只是因为她觉得弟弟跟别人没什么两样，但是现在她终究忍不住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奈何那么好，怎么不会更好呢？”陈医生收回目光，看向自己手里的病历资料，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缱绻。病例上右上角照片上的少年迷茫地看着镜头，眼里没有任何杂质，让他忍不住再三心软，“放心吧，我会治好奈何的，尽我最大的力量。”
陈医生说话轻柔却带着不容怀疑的力量，这让陈奈何一下子放松了下来，“陈医生，奈何麻烦你了。”
“不麻烦，他本来就是我的责任。”陈医生笑了笑，送别了陈奈奈出门。
“卡。”导演赞叹地看着一遍遍回放，“演得太好了，双双你和东霖的配合一点也不像没有合作过的，倒像是老朋友一样，行云流水，没有半点不自然的地方。”
范双双看了眼谢东霖，大大方方地说道，“那是东霖演技好，把我带进去了，不然我估计发挥七八成的演技就不错了。”
“那是，这部剧一出来估计大家要叫你们金童玉女了，太合适了。”导演和周围的人一个劲儿地夸赞，时不时还露出心领神会的眼神在两人之间瞄来瞄去，看样子像是要起哄些什么。
谢东霖笑笑，并不说话，只是又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默默坐在一边得赵凌霄，他一直在这儿坐着吗？刚刚似乎没有看到他。
赵凌霄心里也不好受，他目睹了范双双和谢东霖近乎完美的表演，不知怎的心里一点也没有往常对演技的向往与赞叹，反而有些发堵。范双双漂亮爽朗，是演艺圈最优秀的女演员之一。之前一些报纸周刊做过调查，如果谢东霖找女演员做女朋友，你觉得谁比较适合？当时范双双的票数遥遥领先。
赵凌霄知道自己这种情绪不对，但是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强撑着笑脸跟大家打了声招呼，说自己不舒服便提前回了酒店。
再在片场待下去，也许他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东霖，以及对他有提携之恩的范双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