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南城一中器材室的门从里面反锁着。秋意已浓,器材室里的空气却仿佛蒸腾着热意。
少年的双手无力的撑着破旧的门板,脖颈微垂,因为生的太过纤瘦,单薄衣衫下肩胛骨的弧度很明显。
一条精瘦的手臂自他肩下的位置穿过,牢牢将人箍着,以一个禁锢的姿势。
体型差距太大,少年没办法挣开,只能迎照着对方的意思,委委屈屈的将一截雪颈送到对方嘴边。
&34;走之前,李琢刚刚看了你一眼。&34;身后人凑近他耳旁,轻声道,&34;你说,他心里在想什么?&34;
离得太近,热息全数扑到他耳垂上,冉暮秋只觉得耳朵连着脖颈的那一片都有些发麻,他扁扁嘴,缩了一下脖子,不想靠太近。
对方“啧”了声,不太满意似的,腾了只手出来,捏住他细细的颈子,捏猫似的,另只手则撑在他身侧的门板上,逼问。
&34;说话啊,你说他在想什么。&34;
他口吻听似漫不经心,但呼吸的节奏却很急。平日里最嚣张最不在意规矩的人,今日好好的穿了一整套校服。
只是腰间的系带不规不整的散着,领口的扣子也因为方才少年轻松被镇压的挣扎而被扯开几颗,配着他此刻的动作,简直像个危险浪荡的纨绔。
冉暮秋没有说话。
他都要委屈死了。
自从“暮色”那晚之后,逢钦大概是虐心值涨了太多,整个人都有点黑化了,欺负了冉暮秋一次还觉得不够,几乎像缠上了他,如今就连在学校里也不放过。
但冉暮秋也不肯吃亏,在每次逢钦欺负他的时候,都会故意提到李琢的名字,然后趁机狠狠的刷—波虐心值。
……总不能白白被欺负吧?
所以逢钦目前的虐心值已经接近七十了。然而,高虐心值也不是没有副作用的。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逢钦欺负冉暮秋的手段一次比一次过分,而被刺激到虐心值增长的阈值,却越来越高。
冉暮秋偶尔提到李琢的那三言两语,他除了仍然会神色变冷以外,竟然也渐渐的学会了一笑置
之,虐心值也不怎么动了,像是觉得对方口头上玩弄的那点儿小花招,
压根不再值得他吃醋。
冉暮秋有点儿头疼。
似乎是不满少年的装哑,逢钦轻轻咬了一口他的耳垂,拿唇齿缓慢碾磨,出声催促。
这人全身上下的皮肤都薄,一不小心就能留些骇人的印子,暮色那晚过后,逢钦不怎么敢再用力咬他。
好在他耳垂很软,轻轻咬下去能凹下去一个软软的窝儿,再被发丝一挡,很难看到被吮吻过的踪迹。
于是除去嘴唇以外,逢钦又爱上了这个地方。
冉暮秋吸了一下鼻子,偏过头去,白皙的耳根红了一片,不知道是被咬的还是臊的,他小声的道:“李琢………李琢可能在想你是变态吧。”
本来就是嘛。
冉暮秋委委屈屈的想,器材室分明是原剧本里主角攻受的经典场景之一,为什么现在变成自己待在这里被啃啊…
而且他刚刚李琢来李琢去的,说了好多次,逢钦的虐心值竟然也不动了
冉暮秋又等了一会儿,果然没有等到熟悉的系统提示音,更难过了,把脑袋磕在门板上。
门板不算软,额头磕在上面碰出一声脆响,冉暮秋也差点儿疼出了眼泪,一边拿手去揉,一边觉得自己大概是全世界最窝囊的渣攻。
还没碰到。
一只手就从后方探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将他的脑袋拖起来,再将手垫了下去,用掌心托住他额头。
&34;……是不是笨。&34;
男生声音低哑,嗓音带笑。仔细听,似乎还带着点儿温柔的怜爱,几乎让冉暮秋生出一丝错觉,不由一阵恍惚。
就好像……对方不是在欺辱自己,亲自己也不是为了报仇——
而是,似乎……真的有点儿喜欢怀里拥着的这个人。
但冉暮秋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扮演的是炮灰渣攻,人设还很讨厌,而且逢钦的虐心值都已经因为吃醋涨到那么高了。
脑子坏掉了才会不喜欢样样优秀的主角受,跑来喜欢自己这个渣攻吧?所以他很快就将这个荒谬的念头打消了。
一整节体育课过去,又多呆了二十分钟,冉暮秋才好容易从器材室里逃出来,双腿虚软,走了两
步差点跌倒。
/下一堂课已经响过铃,此刻再回教室肯定会受到全班同学的注目礼,想到李琢可能就会在其中,冉暮秋就有一点儿心虚。
冉暮秋想了一会儿,干脆去了一趟陆珉的办公室,打算将手机拿回来。他站在门口,刚敲了一下门,男人便抬头看过来。
在学校里,陆珉穿西装打领带,头发一丝不苟,果然又恢复成了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和一周以前在夜店里那个仿佛与暗色灯光融为一体的男人判若两人。
冉暮秋慢吞吞的走了进去,也没有跟他对视,将来的目的说出来以后,就一直把脑袋垂着。所以也没察觉陆珉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半晌,冉暮秋余光里看见一只修长的手拉开抽屉,将那部手机递了过来。他松了一口气,接过来,小声说了一句“谢谢老师”,没再多做停留,就往外走。
&34;冉暮秋。&34;
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34;嗯?&34;冉暮秋下意识顿住步子,抬起眼睛,回头看他。
陆珉一手搭在桌沿,视线在少年身上掠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他微肿的眼皮上。
冉暮秋眼睛大,眼皮又双,稍微肿一点儿就很明显。尤其此刻还泛着点儿嫩色的浅粉,显然是不久前才狠狠哭过。
空气一阵沉默。
冉暮秋不明所以,但是因为上周在夜店被陆珉逮到的事,还是有点儿怵他,小声问:“老师,还有什么事情吗?&34;
嘴唇也是粉色的,亮晶晶的,像被人含着最过。
陆珉眸色微沉,等意识到少年变得有点儿慌乱的神情,才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移开目光,状似无意的看向冉暮秋身后的那副挂画。
&34;如果有人……”陆珉收回神,神色已然恢复往日的平淡,他顿了下,&34;如果学习或生活上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告诉老师。&34;
“哦……”冉暮秋眨了眨眼,&34;谢谢老师,但我暂时没有困难。&34;
&34;真没有?&34;
冉暮秋点头,抱紧怀里的手机。
陆珉察觉了少年的小动作,微微蹙眉,没再说什么,摆摆手让他出去,继续低头批改作业。冉暮秋连忙跑路。
一直到走出办公室,他还有一点儿迷惑
……陆珉什么时候变成热心人设了?
和逢钦这种虽然出身豪门但玩世不恭的桀骜少年不一样,陆珉虽然也家境优越,但家中管教甚严,养成了克己复礼的性子,就算当了老师,也是众学生眼里只可远观的高岭之花,下课后几乎没人敢同他多说一句话。
唯一不同的就是对主角受。
但就算是对主角受的关心,陆珉也一直表现的比较克制,不然主角受也不会一直到故事结束都不知道老师对自己有过别的心思了。
总之,他不可能是一个对普通学生——尤其是班里频频带头生事的刺头——展露出关心,还问他“生活上有没有困难”的热心老师就对了。
……不会是发现自己偷偷欺负李琢的事情了吧?
想到这里,冉暮秋的步子忍不住加快,生怕陆珉突然反悔,又要请家长。
办公室内。
陆珉手里捏着一只钢笔,却久久未落下笔尖。方才他看着冉暮秋的样子,差点就脱口而出的,其实是“假如有人欺负你”。
可话到喉头一滚,却又莫名觉得,“欺负”二字,好像带有太明显的旖旎意味,如果语气拿捏不好,恐怕就会暴露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只好咽了回去。
陆珉对着学生的作业,难得的走了一会儿的神,脑海里想起在“暮色”时,下楼之后,友人递给他的手机屏幕上的那张照片。
除去解物理题以外,陆珉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眼神能够那么专注过。
而照片里的自己,眼睛里好像能将另一个人完整的盛进去。
偏偏是老师。
偏偏是师生。
陆珉垂眼,用红色钢笔在作业上划了一个浅浅的勾。
拿到手机之后差不多就已经下课了,冉暮秋不想多留,打算趁着大多数人还没从教室里出来,悄悄的先溜掉。
结果一出校门,就看见熟悉的黑发少年正倚在墙边,单肩背着书包,安安静静的,像在等谁。
……他竟然也逃了课。
李琢却已经看到了他,眉心微蹙,快步跟了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步子都迈得很快。
冉暮秋越走越急,就跟身后有鬼在追一样,差点要跑起来。但李琢到底腿比他长,没两下就追了上来,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冉暮秋挣了挣,没有挣开,刚要说话,对方就比他更快的先开了口——
&34;今晚去我那么?&34;
这句太像某种情节开场白的话让冉暮秋呆愣了一秒,下意识的反问,&34;去你那………做什么啊?&34;少年眼皮上还有些未散去的肿,睫毛翘着,神色看起来有些呆,很好欺负的模样。
李琢看了他一会儿,道:&34;你是金主,当然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34;
&34;而且,我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34;李琢唇角似乎是微微翘了翘,握着手中少年纤细的手腕,轻声道,&34;你不用再担心犯法。&34;
大概是被逢钦拖去器材室欺负了太久,冉暮秋整个人都还有点混沌,所以脑袋转的很慢。一开始,他没有反应过来李琢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提到十八岁生日的事情。而且过没过十八岁生日,又跟犯法有什么关系,这个话题转变的也太快了吧——
等等。
在一个月前的某一天,自己似乎、好像、的确跟李琢探讨过对未成年做出某些事情会不会触犯法律的问题,并且以此推脱掉了对方的求欢。
所以,此刻对方主动提起“自己已经成年”的意思是……?冉暮秋的耳朵连同脸颊一起“蹭蹭蹭”的红了起来。李琢眼睛里浮上一点轻微的笑意。
冉暮秋通红着脸蛋,结结巴巴的道:“什、什么啊……我、我又不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