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渐渐趋于平静的水面,陆兰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心慌,她用力摁住心口。
有种她即将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的感觉。
那种感觉,排山倒海向她席卷而来。
压得她快要呼吸不上来。
那双冷漠的眼睛,里头的情绪寸寸皲裂。
一想到以后身边再也没有了跟屁虫,马屁精,她再也淡定不下来。
……
苏夏正跟着陆国淮他们在教室里安装黑板,突然听到王婶说双胞胎闺女落水,心口骤然一紧。
她和陆国淮狂奔回家,推开门。
双胞胎住一个房间,此刻她们俩双双被放在床上,脸色如出一辙的惨白。
不同的是,姐姐陆兰虽然浑身是水,人还是清醒的,而妹妹陆心,胸口起伏几近于无。
陆兰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里掉落,她哆嗦着唇,无助的看向妈妈,“救救妹妹,救救她……”
看到眼前的状况,苏夏反而轻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陆国淮有条不紊安排着,让大丫陆惠去烧水,二丫陆质去煮姜汤。
苏夏爬上床,对小闺女进行心肺按压。
床本来就不大,再加上有苏夏的加入,整个床顿时显得更小了,她手肘经常撞到陆兰。
陆兰抿着没有丝毫血色的唇角,默默退到床脚。
为了救妹妹,她冲到水潭边,不小心也掉了进去,此刻冷得浑身直哆嗦。
床上只有一条被子,她瞥了瞥,却没有拿过来。
等会儿妹妹醒了,妹妹更需要这条被子。
如果醒不过来,不,那个讨厌鬼怎么会醒不过来呢。
陆国淮眉心紧蹙,抚了抚小闺女湿漉漉的头发,一双漆黑的眼睛,没什么情绪的看向陆兰。
“你们怎么会掉到河里去?”
听到这声质问,陆兰蓦地颤抖了一下,死死咬着唇瓣,一个字都不敢说。
她说了,爸爸妈妈会更加不喜欢她。
见三闺女怯生生的,苏夏疲惫的说了句,“等她们好了再说。”
陆心的情况有点棘手,苏夏心肺复苏也没有什么反应。
她拿出从师父那顺来的银针,将精神力覆盖在针尖上,聚精会神施针。
一刻钟后,陆心嘴里吐出一小口污水,睁开雾蒙蒙的眼睛。
她让冰水伤了眼睛,视野很模糊,不太能看清楚眼前的景象,耳边听到妈妈关切的声音。
陆心一头扎进苏夏怀里,小手紧紧揪着苏夏的衣角,小声呜咽。
苏夏抱着她轻声安慰,“乖,没事了,妈在呢。”
床脚的陆兰狠狠松了口气。
这时候水烧开了,陆国淮端着两碗姜汤,递给两个闺女,他黑眸犀利,理智的问。
“你们去河边干什么?”
苏夏也看向两闺女。
她的孩子们都很乖,不像其他人那么调皮捣蛋,明知道河边有危险,非得往那冲。
缓和了一会儿后,陆心视线逐渐清晰,她微微偏开头,一言不发的看着惊恐不安的双胞胎姐姐。
好半晌,才声音沙哑的说,“想抓鱼。”
闻言,苏夏点了点她的额头,快气死了,“不是说了很多次河边危险,让你们别自己跑过去玩吗!”
陆心扁了扁嘴,“我错了。”
陆兰小口小口喝着姜汤,她平时最讨厌的就是生姜,可是现在喝在嘴里却尝不到什么滋味。
妹妹没有供出她,她也不用受到责罚,然而,在松了口气的同时,愧疚几乎要将她湮没。
她想了想,抓着被角,慢慢朝着床外边挪动过去,然后轻轻盖在妹妹身上。
动作小心翼翼,宛如对待珍贵的瓷器。
陆心很快喝完姜汤,立马掀开身上的被子,朝着妈妈伸出手,“好冷,我想洗个热水澡。”
苏夏二话不说拖着小闺女的屁股,将人抱起来。
陆心搁在妈妈肩膀上,短暂的和双胞胎姐姐对视一眼,很快错开。
她眼里的情绪复杂,失望,难过,最后化为冷漠。
陆兰之前就是这样冷漠的看着妹妹被水吞没,直到妹妹这样看着她,她才能体会到那种心寒的感觉。
“心心,对不起。”
道完歉后,向来笑呵呵不记仇的妹妹依旧没给她个好脸色。
这让陆兰感到很挫败,很心慌,她捏着拳头,在心里暗暗做下决定。
苏夏怕孩子洗流水线会再次受寒,就将陆国淮赶出去,带着大盆进屋,关好门窗,往盆里倒热水。
家里有两个大盆,苏夏将陆心抱到水盆里后,又转身去抱陆兰。
两个水盆挨着,意味着两孩子能对着洗。
可是,陆心默默转过身体,背对着陆兰。
苏夏察觉到两姐妹可能是闹矛盾了。
正要劝几句,就听到陆兰突然出声。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心心,我错了,我不该和邓玲芳她们玩,不该去河里抓鱼……”
陆兰盯着背对着她的身影,哽咽着道歉,然后怯怯的看向苏夏,“妈妈,你狠狠打我吧,就是……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听完了原委,苏夏整个人都裂开了。
她一直以为家里崽崽们不说多根正苗红吧,起码对手足家人相亲相爱,可谁知道三闺女竟然能因为嫉妒,差点害死亲姐妹!
严格说起来,没能及时注意到孩子的异常,她自己也有错。
看着陆兰不停颤抖的眼睫毛,苏夏长舒一口气。
好在陆兰能主动承认错误,否则那真是坏到了骨子里,无药可救了!
苏夏一字一顿的问。
“你做了让人讨厌的事情,凭什么要求我们不要讨厌你,陆兰,你觉得你的要求合理吗?”
陆兰很少被妈妈叫大名,她心脏犹如被蚂蚁啃噬,让她差点透不过气来。
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
她努力想让爸爸妈妈身边的人都喜欢她,却害得自己被讨厌。
看着陆兰绝望惨白的脸,苏夏再次沉声开口,“你觉得我们当父母的偏心,为什么不说出来呢,想让我们多关心你一点,这句话很难吗?
暗搓搓的害死妹妹,你就舒服了?”
陆心冷淡的看着姐姐。
陆兰猛地摇头,泪眼婆娑。
“我不想妹妹死的,最后我去救她了,我知道错了,她死了我一点都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