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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
装潢古色。
灵气清淡而醇厚,最上方案头上一尊三足乌金鼎中正燃着高香,烟气无形,无色,香味却醉人神魂。
有种梦回仙古的感觉。
事实上,此处世界,就是人仙之祖文君,依据仙古时期的种种特征,构建的一个带着浓郁的仙古气息的世界。
这里处处有仙古的痕迹。
诸子百家,剑仙风骨等等。
当然,这毕竟不是真正的仙古。
只是一处梦中世界。
是文君本能的对那个时代的缅怀。
类似的梦境,还有不少。
也有缅怀荒古时代,太古时代,乱古时代,上古时代。
不过,明显文君更加偏爱仙古。
在那三足金乌鼎下,共有十二张座椅。
分列两排,其中大多数是空的,只有最上座有四个人。
两男两女。
身边仿佛有神韵法则缠绕,遮住自己的面貌身形,仿佛隐于黑暗。
“第三十七代收宝人——文君,见过诸位小剑仙,此番前来乃是为了千年前,祖师爷借给咱清河宗的一柄仙剑。”
文君进屋后,先是大大方方的打量了一眼。
紧接着便是自报家门,点明来意。
同时,不忘对着屋内上首的几位行了一礼。
其中三人连忙起身,同样回了一礼。
少年文君这一拜,算是拜修行路上的前辈,而不是眼前几人的宗内身份。
因为清河宗确实当不起收宝人一脉的一拜,不过因为自己只身前来,势弱,为了缓和气氛,文君只得如此将就。
好在,文君的身份特殊,是个没有丝毫修为的少年。
没有丝毫修为的修士,拜有着小剑仙之称的中五境瓶颈的修士们,也算马马虎虎的合乎情理。
此处世界,修为共有十三境。
分为下五境,中五境,上三境。
下十境为凡境,第十一境,则为仙。
之上皆为列仙。
中五境瓶颈,也就是第十境了。
而第十境,因为是凡境的巅峰,距离仙人最近。
又因为剑仙杀力极大,往往可以越境战斗。
所以十境剑修也就有了小剑仙的称谓。
只是,这一拜,到底是少年亏了。
收宝人身份尊贵是事实。
少年这算是放弃自己身份,持晚辈礼了,可谓是天大诚意。
果不其然,上首的那几位脸上僵硬的表情算是缓和了几分。
对方如此有诚意,自己也不好意思继续不给好脸色。
不过,他们四人,却谁都没有过多的表示。
既不接话,也不请少年入座。
文君见被晾在门口,宛然一笑,没有丝毫怒气。
和料想中的无差。
也就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如无其事。
毕竟,他不怕耗。
即使当年借出去的宝贝收不回来,也无关紧要。
几件仙家物件而已,对他们收宝人一脉无足轻重。
反而对债主影响极大,如果不及时归还债务,一个搞不好,宝运反噬,便会招来灾祸,突兀灭门也说不定。
外面的天要黑了。
这位身份尊贵的少年此刻站了已经近两个时辰。
他不是修士,站的早已是腿酸脚麻,其间数次开口,皆被无视。
被如此对待,即便性情极好,也难以忍受,少年心中隐隐有怒火升腾。
心想干脆就这样一走了之算了。
宝运反噬,也是自作自受!
只是到底心肠软,一联想清河宗上下弟子万余人,且都是天资强大的剑仙种子。
若是放任不管,终会有大量有无辜之人因此受到牵连。
便叹了一口气。
今个还真不能一走了之。
事情要比想象中的还要麻烦。
“师父啊师父啊,你这也太狠心了吧,即便想要历练徒儿,也不能一蹴而就啊!上来就撩给我这么大一个麻烦?”
文君清了清嗓子,轻咳一声。
说话了,同时动用了一个小法宝,可以将声音扩大数倍,并夹杂神魂冲击。
“今日奉师命,特地前来取一千年前,第二十三代收宝人干若祖师爷借给贵宗的那把仙剑——三千字,并算一算其中利息。”
正是一千年前,他们收宝人一脉将仙剑三千字,借给了清河宗。
如今则到了讨要的时间。
文君声音浩大,如大日雷音,上首几人听完皆微微皱眉,被其中的神魂冲击给恶心到了。
而少年,说完便不再言语,静等上面之人发话。
一阵沉默后。
上面的四人,见文君再次打算喊话,上方方传来了一道力喝。
“哼,利息?我们清河宗辛辛苦苦替你们收宝人一脉守护仙剑近千年,耗费人力物力无以穷计,我们有找你讨要保管费吗?
利息?哪里来的利息?
不觉得吃相太难看了吗?”
此番言语,直接倒打一耙,将少年的脸憋得通红。
少年运转天生神通,眼中白光闪过,循声望去。
只见开口说话那人,只有两鬓微白,与其他几人不同,没有穿着清河宗的道袍,而是简单的一身粗布武衣。
脸色红润,话语中气十足,骨架极大,像是境界不低的纯粹武夫,而不像十境的小剑仙。
“怎么自知理亏,无话可说了?”见少年一时语塞,旁边又有一头戴莲花冠的消瘦中年人,阴阳怪气道:
“也是,毕竟只是个小辈,不了解其中的诸多纠缠,被你师父当枪使,也怪不得你,待会好好在咱们清河宗歇息一晚,明天便让青庆好生送你回去,也算不枉此行了。”
别说利息了,这是打算连那柄仙剑也不还了。
少年听完气急反笑,已经下了转身就走的决定,不过出于不忍,还是顺口提了一句:
“我师父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果不还的话,老天会看不下去的,搞不好会宝运反噬,祸及宗门。”
“哦?照你这么说?今日如果我不还的话,我们清河宗便会招来灾祸了?”
开口的是位妇人,体态丰腴,一身富贵气,雍容华贵,眯着眼居中而坐,她这一出声,其余几人仿佛连呼吸都压低了,可见其地位。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位妇人虽不是清河宗人士,修为却极高,来自传说中十地之一,在清河宗拥有独断专行之权。
“信不信随你们。”言罢,少年不再多言,转身便走,干脆至极。
就这么径直走了,是真的不要了。
这会他真的不急了,收宝人一脉单传,同时存在的只能有两代。
为师者收宝,为徒者送宝。
师者收宝随心,徒者送宝则随意。
在当了十数年的散财童子之后,少年早就已经习惯了,要不要送宝,冥冥之中自有感应。
如今独自一人上山收宝,已经算是半个收宝师父了。
就在刚刚,文君心生感应,模糊的感知到那柄千年前,由第二十三代祖师爷送出去的仙剑。
如今还不到收回的时日。
如果贸然收回,定有大祸。
文君的果断离开,让刚刚开口的贵妇人眉头紧皱。
“明空夫人,你说他是不是猜出什么来了?”
祖师堂内的另一女子也发话了,语气满是戏虐,心不在焉的挑着耳边秀发,只是言语之中包含的针对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听的座位稍低的两位男人一阵心惊胆颤,冷汗不止,两鬓白发,纯粹武夫模样的男子,紧皱眉头出言呵斥道:
“月三娘,怎么跟上师说话呢?”
刚刚说话的那位风韵夫人,显然不是清河宗的人,而是上面下来的大人物!
上面,是一种模糊的定义。
不存在特定的地方。
列仙的‘世界’,便是上面,也被称之为上界。
这个上界,并没有具体的方位,也不是真是的地点。
而代表着列仙的圈子。
如此说来,刚刚的那位风韵夫人,就是列仙。
这并没有什么令人震惊的事情。
毕竟,能做在清河宗祖祠堂上的三人,都是货真价实的十境小剑仙。
那么令他们毕恭毕敬的人物,自然也就只能是列仙。
面对呵斥,月三娘手拍打着小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也不开口接话,只是死死盯着开口说话的男子,眼神中寒光闪烁。
那家伙被盯得直发毛,胡乱找了个借口,拖拽着另一头戴莲花冠的道长,狼狈的逃出了祖师堂。
雍容妇人对于此只是摇头轻笑。
她的身份有多不讨喜,她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也没有过多表示,看似随意道:
“无论猜到了什么,都没用,上边想要知道的答案,即便是那少年的师父来了,今日那柄仙剑也不会还他。”
……
少年文君就这么在清河宗住下了。
只是一住便是十来天,其间也不过是在清河宗上下乱转,美其名曰观光。
为了毫无修为又身份高贵的少年的安全,被誉为清河宗百年难得一遇的剑仙种子青庆,便彻底成了狗腿子,侍奉左右,殷勤无比。
可谓是惊掉了清河宗上下不知情的诸多师兄弟们的下巴。
“之前倒是小瞧你们清河宗了。”
至一青瀑时,少年突兀开口道。
这十数天内少年多是只看不言。
平时嘴里只是说上两句如此甚好,感谢了等话语。
最多也只是偶尔打听一下某位女弟子的日常。
这都可以理解,男人嘛,青庆也都愉快的解惑。
但像今天这般直接点评清河宗,如何如何的话语,文君却是从未说过。
青庆不明所以,只是随着向少年目光汇聚的方向望去,顿时恍然大悟。
但见,一少女婷婷独立,凝视着湖面。
青庆语气有些自傲的开口道:
“她并不是我们清河宗的人,乃是大永王朝的小公主,来我们清河宗,乃是为了……体验平民生活。”
大永王朝是整个浩然天下,势力可以排进前十的庞大王朝。
势力纠缠凤霖,龙脉两洲。
周边附属藩国足有数百之巨。
传言诸多皇子皇孙中,又以这位小公主殿下最得圣宠。
当今圣上更是曾因小公主的“毒龙岂不是祸害”的随意戏言,而率千骑平灭当时祖龙洲风头无两的都龙教。
震惊世间。
由此可见其对小公主的宠爱。
文君点头,平托了下手,示意青庆继续说下去。
青庆望了少年一眼,有些诧异,犹豫再三,看到少年眼中的坚定,不知为何,理应当作绝密埋藏在心底的秘密,鬼使神差的竟然开口说了出去:
“同样,眼前的少女也是凤霖宗这一代掌门人的小师叔,如今凤霖宗祖师堂上辈分最高之人代师收徒,在祖师堂上有议事权,地位尊贵至极。”
青庆说此话时,脸上满是崇拜和尊敬。
文君听完,脸上方露出满意的笑容。
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仿佛他早就知道那少女的跟脚一般,询问青庆不过是聊以确认罢了。
见此,一旁的青庆更为疑惑不解,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青庆实在是觉得奇怪,能看出青瀑旁亭亭玉立的少女来头不简单,这不足为奇。
只是能一眼望出具体跟脚,却是天大的了不起。
要知道,青瀑旁的少女与凤霖宗的那层关系,大永王朝和凤霖宗都没有挑明,世间知晓的不会超过百十人。
青庆之所以能够知道,还是因为自己的爷爷是大永王朝的老功勋之一,而又得清河宗老祖宗们的青睐,才在清河宗宗主的暗示下知晓了此事。
当初知道其中关系时,可谓是激动的差点跳起,久久不能平复。
势力纠缠两洲的大永王朝,以一宗之名命名所在道洲的凤霖宗,对于清河宗来说,那一个不是庞然大物?
而此间关系,少年又是如何得知的?
“有不解的,可以问。”
文君仿佛知道青庆的心思,善解人意的开口道。
青庆犹豫再三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道出:“贵人事先就猜出了小公主的跟脚?“
文君点头道:“确实猜到了,我会一门望气之术,能看出一人有何气象,只是一般情况下从不施展,除非需要。
只是刚刚单是朝那少女望了一眼,神通却自行运转,反常即为妖,所以才认真打量一番。”
其实这里少年是说了谎的。
这样自然能够看出来。
不过,他却不是这般看出来的。
至于其中缘由,实在是不方便告知青庆,无奈之下只得扯出望气一事。
望气之术,除非是登堂入室,否则即便是堂而皇之的大道正统,也不过是乡野算卦之流,当不得真。
偏偏这一脉想要登堂入室又难上加难。
这也导致望气,推衍,占卜一脉,人数极少,登堂入室之人,更是凤毛麟角。
不过,对于文君的话语,青庆却没有丝毫怀疑。
在他看来,收宝人一脉嫡系的身份地位,不比青瀑旁的那位尊贵的小公主差,望气占卜算卦而已,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青庆此刻更想知道的是,少年到底运用神通看到了什么,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丝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