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内。
灯火通明。
秦明坐在桉桌前,其上堆着许多纸质文书,而后方则放着一副盔甲。
这盔甲乃一副铁制鱼鳞对襟齐腰甲,隐约还能看到金漆。
而一旁木架上,则挂着一柄明刀与一柄明剑,右侧木架之上则放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寒月刀。
此时,左右两侧,各站着八名身披铁甲,人高马大的郑氏铁人军战兵。
待夏国相一身便装,忐忑不安进入帅帐后。
秦明不由放下了手中的纸质文书,抬头澹澹言道:”“你便是吴三桂派来的使者?”
“回大人的话,末将正是平西王派来的使者!”夏国相对于秦明直言吴三桂的名讳,并未在意,而是不慌不忙,拱手回道。
“哦……那吴三桂想谈什么?不会是让本镇放他一马吧!”秦明此时一声冷笑,又重新低下头看起了文书。
如此态度,自是让夏国相颇为愤怒。
然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心中怒气,笑了笑,再次拱手言道:“秦大人说笑了!平西王只是想和大人合作而已!”
“合作??”秦明再次冷笑一声,接着又道:“可以呀!”
“然本镇有一个条件,若是吴三桂答应,一切都好谈!”
此话一出,夏国相暗自一喜。
他没想到秦明竟这般好说话。
要知道,无论是此前,还是刚刚进帐之时,他都做好了被秦明这位年轻明将刁难的心理准备。
然现在,秦明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着实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还请秦大人示下!”夏国相赶忙道。
“呵呵……这条件很简单,只要吴三桂写一封反正书,盖上其大印,签上自己的名字,并在反正书上大骂爱新觉罗家祖宗十八代,本镇就放他回云滇!”
秦明此言一出,此时的夏国相也懵了。
“这……”
“秦大人是故意刁难在下吧!赎在下难以从命!”夏国相立刻脸一冷,即刻道。
虽然夏国相深知自家王爷与清庭的矛盾,然毕竟双方没有将此事挑明,自家王爷在名义上也还是朝廷的藩王之一。
若是真写了这般反正书,那等于将自己的把柄交到人家手中,换作是他,他也不会这么做的,更何况是自家王爷。
“哈哈哈……难以从命?你且将本镇提的的条件带给吴三桂再来谈吧!”
秦明大笑一声,丝毫没有选择妥协。
他直接眼皮一抬,即刻沉沉道:“来呀!送这位使者出去!”
说到“使者”二字时,秦明还故意将声音提高。
下一刻,两名亲兵即刻上前拦在了夏国相面前,做了一个请出去的手势。
夏国相见此,也只得暗叹一声,转身出去了。
对于秦明的果断与手段,他算是见识过了。
“哎……看来只能回去请王爷自行做主了!”
夏国相念叨了一声,直接回了山岗之上。
他向吴三桂详细汇报了此次下山的经过。
而当他提完秦明的条件后,本以为自家王爷会火冒三丈,大怒不已。
然过了许久,他也未见自己所想像的一幕发生。
反而见得自家王爷坐在那,目光平静,脸上也无怒意,反而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就见他摸了摸长须,冷笑一声:“好!好呀!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夏国相!待会你且拿着本王所写反正书,再下山见那小子,就说本王答应他的条件!”
“王爷……!”
“您……!”
“怎么?你以为本王疯了?”
“不!”吴三桂微微一笑,摇头继续道:“本王没疯!”
“今日之辱,来日本王定当加倍奉还!”
“何况!写了这反正书又如何?待到本王实力足够强,这反正书就是废纸一张!”
吴三桂自是看得明白。
写了反正书对于他而言,只是暂时的,若是将来占据云滇等地,兵强马壮,这些根本不足为虑。
“去吧!记住!别让其他人知晓了!”
“是!王爷!”
…………
翌日,清晨时分。
秦明下令,各营再次强攻山岗南路。
这一次,马雄麾下所部再也坚持不住了
。随着山岗南面小路之上箭楼与隘口全部陷落,明军如虎狼一般,冲杀了上去。
不久之后,一片欢呼声传来了。
很快,就见一名千总领着十几名战兵押着一名披头散发的大将进了帅帐。
“拜见总兵大人!末将抓住了伪清广西提督马雄!特来向总兵大人报捷!”
“抓住了便抓住了吧!直接推出去!砍了!”秦明不悲不喜,显得十分平静,手轻轻一挥,澹澹言道。
“你……竟敢杀本提督!你这厮知道本提督是谁吗!”
“砍了!”
对于马雄所放的狠话,秦明冷笑连连。
对于这家伙,他根本就没想过要留他一命。
砍了最好!
“是!”
那千总一听秦明之言,也是一愣,然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刻就与十多名战兵押着不断挣扎的马雄出了帅帐。
片刻后,一颗头颅便被亲兵提了进来。
“启禀总兵大人!伪清广西提督马雄已伏诛!”
亲兵话落,秦明看也不看,十分嫌弃道:“行了!且拿出去喂狗吧!”
“额……是!总兵大人!”
…………
两日后。
见时间也差不多了。
秦明随即下令道。“即刻传令崖州参将杨四,命令其麾下兵马撤出隘口,放吴三桂北归!”
“记住!是放吴三桂及麾下众将共三百人,而不是全部!明白吗?”
“明白!总兵大人,标下这就去给郑参将传令!”
待传令亲兵领着他之命令去传令后,秦明随即又下令,全军拔营,去接受山岗之上吴三桂麾下那些已饿的动弹不得的四千多精兵。
没错!
此次,秦明不仅让吴三桂写了反正书,还将他麾下兵马给悉数留下了。
除了他麾下那些大将及三百亲兵,其余全部兵马都被他所“抛弃”。
…………
一个时辰后。
隘口另一侧。
吴三桂骑在一匹瘦弱的战马上,周围围着的十几名大将,在三百名疲惫不堪、饿的不行的亲兵护卫下,朝着西北方向缓缓而去。
待到大军已过隘口数十丈后,吴三桂这才缓缓回过头,极其不甘的看了一眼隘口方向,心中暗自道:“小子!本王会回来的,到那时本王定当将你的人头当尿壶!”
“王爷!那明贼竟将吾等弓弩刀剑全部收缴,若是明日找不到粮食……只怕……”
“怕什么!没有刀剑这些,尔等难道就打不到猎物了吗?”吴三桂冷冷回了一句。
过了片刻,他似乎消了气,随即再道:“走吧!随本王即刻回廉州!返回廉州后,迅速回云南!”
“可朝廷那如何交代?……”
“哼!交代什么?”
吴三桂冷笑一声,立刻勒住缰绳,骑马朝前而去。
见状,其他亲兵也立刻跟上。
…………
雷州府府城。
除郑澧领麾下兵马继续返回遂溪驻守后,其余兵马随秦明悉数返回了此地。
两日之后,秦明留下三百兵马驻守雷州府城外,又率麾下六千兵马离开府城,押送着俘获的七千鞑子坐水师舰船回了琼州府海口港。
至于他为何没有率兵去广州府支援张煌言部与周全斌部?
原因有二。
一是大军多日行军作战,将士们的身体早已濒临极限,急需回琼休整。
二则是因为昨日他收到了从广州府送来的一封密信。
这密信盖着张煌言的私印及周全斌的总兵印,信也是以二人名义所写。
密信的内容就一个。
那便是他等已率兵撤回了潮惠二府。
至于撤兵原因,信中也有提及。
除了军中疫病与粮草、军械等自身原因外,还因为鞑子的援兵已至广州城内。
以至于广州府的驻守兵力达到了两万。
如此之下,张煌言与周全斌经过商议,选择了撤军!
对此,秦明也不好说什么。
换作是他,他也会暂避鞑子锋芒,选择撤回攻占的潮惠二府。
…………
转眼已至十二月下旬,离明永历十六年、伪清康熙元年,公元1662年,也只差数日了。
这日,秦明刚送陈上川领龙门协三千五百战兵坐舰船离开海口港,返回钦廉镇守,就接到了王熀催他返回府城的消息。
于是,他立刻领着亲兵回了府城,进了府衙正堂,他就见堂内已然聚集了不少人。
此前,王熀已被秦明委任为琼州文官之首,兼雷州府知府,就连郭之奇这位昔日的大学士,也早已放下昔日身段,成为了秦明麾下的一名文官,担任廉州府知府,管理廉州的民政。
说实话,若不是他手底下无可堪一用的文官,他也不会让王熀与郭之奇这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管理三府的民政事务。
毕竟他如今已正式将三府彻底占领,如若不能有效治理,那还不如不去完全占领。
“秦总兵,你来了!还请上座!就等你了!”
“王老大人客气了!请!”
尽管秦明乃是琼州总兵,三府的实际控制人,然对于王熀,他却是一如既往的尊敬。
不为别的,就为这数月,王熀能够有条不紊帮他掌控琼州全局,镇压万州叛乱,为大军提供粮草、军械,甚至是援军。
光是这些,就足以让他格外尊重了。
再说此刻,当秦明坐上主位之后,王熀先是向他汇报了一下最近三府的情况,而后话锋一转,就向秦明诉起苦来。
“总兵大人!此事还得由你拿主意才行!当下三府官员严重不足,各县官吏也是如此,如若不尽快补齐,只怕对三府的治理会有极大影响。”
“额……这个自然,王老大人,你且将官员缺额悉数整理一番,再呈给本镇,本镇这就想办法解决此事!”
“那就请总兵大人多多费心了!还有一事还请总兵大人拿个主意?”王熀见秦明爽快应下,便又将一封信呈给秦明。
“这是……?”
“这是晋王送来的!刚刚才辗转送达,晋王在信中言说云滇的满蒙八旗大军不久前三路攻缅,缅军节节败退,如今满蒙八旗军已攻至缅国国都阿瓦那附近,晋王担心陛下会被被缅王交与鞑子,遂而想让吾等攻广西乃至是云南之地!”
“什么?”秦明一听王熀之言,不由大惊,立刻接过那封信看了起来。
“十日前?也就是说,这已然是十日之前的事情了,那眼下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