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陈处长的这番话引起了林宇航的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声。
“宇航老弟,你对黄宝贵这人不熟吧?”见林宇航点点头,陈处长叹声道:“我可认识他好些年了,之前因为工作原因还在三厂蹲过点,对黄宝贵还算比较了解,黄宝贵这个人呀用一句来形容就是心比天高……。”
陈处长开始讲述起黄宝贵此人的情况,根据他的讲述,黄宝贵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厂长,担任三厂厂长职务已经近二十年了,他从一个普通工人脚踏实地地干到了厂长的位置很不容易。
担任三厂厂长后,黄宝贵对三厂内外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变,也正是他的管理手段使得三厂在他手里发展的很快,从一家普通的中药厂发展到现在第二梯队的佼佼者。
如果不是因为三厂在底蕴上比一厂二厂差些,先天不足导致的话,以黄宝贵的能力带着三厂超越一厂二厂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而黄宝贵一直以来的希望也是如此,在他心里一直有个希望,就是能让三厂最终超越一厂二厂,成为行业的领头羊。如果能做到,那么黄宝贵这一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这一次八厂创新搞出了暖杯包装产品,利用这个产品一下子就打开了市场,从而清空库存,回笼了大量资金,甚至依靠这个手段还赚取了不少利润,使得奄奄一息的八厂翻了身。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当得知这个情况后,黄宝贵是其他厂子第一个做出跟风决定的厂长。在他看来,八厂无论规模和生产能力都不如三厂,如果三厂能够第一个跟进,抢夺这个市场,以三厂的能力一定能够在这个市场独占鳌头,甚至连先进去的八厂也不是对手。
从理论上来说的确是这样的,要知道八厂在职职工才130人,可三厂的在职职工却有500人左右,仅仅人数就是三厂的三倍。
此外,三厂的车间生产能力和规模更远超八厂,供销科的渠道和关系也比八厂强许多,再加上三厂不仅和燕京当地的医院、药房有着长期合作,在外地市场也有不少合作多年的单位,销售渠道的畅通更是黄宝贵的底气所在,有这些王牌在手,黄宝贵很有信心。
所以黄宝贵第一个做出了这个决定,并且为了成功把豪赌了一把。他把三厂的大部分资金和精力全部投入到了这场豪赌中,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只要能够成功,三厂超越一厂和二厂的梦想就不再是梦,极有可能完成。
这个心愿早已经成了黄宝贵的心魔了,这么多年他憋着一口气不就是要达到这样的目的么?而事实也证明了黄宝贵这样做的正确性,当八厂主动退出市场后,三厂第一个就冲了进去,直接接受了八厂退出后的市场,一时间三厂风头无二。
可惜的是好景不长,正当三厂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仅仅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其他厂子也陆续推出了同类产品,从而和三厂在市场上进行了激烈竞争。
这场激烈竞争中,许多厂子耗费了大量资金却没能在市场上获得什么利益,就连三厂也在竞争中焦头烂额。但由于三厂的市场覆盖面大,提前做的准备完善,再加上三厂的实力雄厚,一时间倒也支撑得下去。
此外,三厂还和不少农场签订了采购合同,意图从原料上先一步垄断,只要熬过暂时的困难阶段,等到后续原料全控制在自己手上有,三厂就到了收割的时候了。
但黄宝贵怎么都没想到,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正当他已经开始着手调整市场,准备逐步放弃暖杯包装以待后续市场变动的时候,突然间上级部门就下达了直接禁止此类产品销售的文件。
这个文件下达后,三厂如同被当头打了闷棍,黄宝贵气急败坏一口气上不来在办公室晕倒,紧接着就住进了医院。
相比其他厂子,黄宝贵这一次赌的太大了,如果他赢了自然是三厂的功臣,可现在他彻底赌输了,不仅厂子里的大部分资金全部积压在了产品上,再加上禁止生产销售的命令下达后,三厂面临着全国各地铺天盖地的退货现象,更让三厂雪上加霜。
短短不到一星期,原本兴旺的三厂转眼就成了一地鸡毛,厂门口天天都是排队退货的卡车,和之前排队提货的火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由于退货异常严重,再加上资金的积压,三厂的资金链一下子就出现了大问题,现在三厂别说付退货的运费了,就连厂子里的职工工资都快发不出了,至于生产就更不用提了,为了这次豪赌黄宝贵本就把所有车间生产能力全部投了进去,现在要调整生产目标哪有这么容易?
再者,生产也是需要钱和原料的,三厂现在哪里有这些?当消息传到正在住院的黄宝贵耳中,黄宝贵的病情更重了,一夜间花白的头发全白了,整个人看上去像老了20岁一般。
“黄宝贵这次算彻底垮了,本来他的身体不错,离退休还有好几年呢,可现在医院那边说他不光是心脏有问题,其他地方也出了不少毛病,就算治好以后也不能在一线工作了。”陈处长感慨道,说着叹气摇头。
他和黄宝贵比较熟悉,每次开会的时候都会碰上聊几句。在他的记忆中黄宝贵一直是一个嗓门老大,风风火火的人,而昨天他去医院探望黄宝贵的时候,却在病床上看到了一个风烛残年奄奄一息的老人。
听着陈处长的讲述,林宇航心里也有些不忍,虽然他不熟悉黄宝贵,但在陈处长的讲述中感受到了一个有能力的优秀厂长的形象。
可是再怎么说,黄宝贵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真怪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一直以来黄宝贵在三厂说一不二,他认准了要干的事谁敢阻拦?再加上三厂这些年在黄宝贵的带领下效益不错,给职工谋了不少福利,全厂职工对黄宝贵的信任更促使了黄宝贵的骄傲自大,从而导致了现在这个结果。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黄宝贵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想到这,林宇航猛然一愣,他怎么突然可怜起黄宝贵来了?再看看依旧在那边长吁短叹的陈处长,林宇航暗骂差一点就进了这家伙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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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哥,时间也不早了,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厂子里还一堆事儿呢……。”说着话,林宇航拍拍屁股起身,再继续聊下去鬼知道陈处长还会说什么,早就有防备的林宇航可不会进他的套。
“宇航老弟,这……。”陈处长没想到林宇航前一刻还好奇地询问黄宝贵的事,后一刻突然改口不问了,而且起身要走,这和他的预料不一样呀。
赶紧起身,一把抓住林宇航的手,陈处长勉强笑道:“来都来了,急着走干嘛?这也差不多马上到中午了,我们食堂的饭菜不错,等会吃了饭回去嘛。”
“马上到中午了?”林宇航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挂钟,这才早上十点半还没到呢,离中午十二点吃饭还早着呢。
“我说陈大哥,你把我喊来就说黄宝贵的事?这个事和我也没关系呀。我是八厂的厂长又不是三厂厂长,再说黄宝贵不在医院么?你要是闲的慌,找我聊天什么的等我下班了我们找地方喝个小酒什么的不好?这个,上班时间,我厂子里真是一大堆的事儿,你看……?”
林宇航这话说的明白,意思就是如果陈处长不说正事他就直接走人了,继续陪着他在办公室东拉西扯他根本就没这个时间。
尴尬地笑笑,陈处长拉着林宇航重新坐下,再递了支烟给林宇航,划着火柴帮他点上,陈处长迟疑下这才说道:“行吧,我实话实说,三厂现在情况很严重,弄不好厂子就熬不下去了。上级考虑到黄宝贵同志现状,鉴于他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再适合主持三厂的工作,现在三厂那边由书记江国勋同志临时主持。”
“可就算这样,三厂面临的问题是很严峻的,上级对此专门开了会议,会议上一致决定对于三厂的责任追究暂时放一下,现在关键是要解决三厂面临的困局。”
抽了口烟,陈处长叹道:“可问题要解决困局不是那么容易的,黄宝贵捅的娄子太大了,上面没办法兜,更没什么钱帮他们解围。如果是平常的话还好,至少一厂、二厂那边可以伸把手,可这一回他们的损失也不小,现在焦头烂额能熬过去就算不错了。”
“怎么着?所以你们想来想去把主意打到我们八厂头上了?”林宇航算是听明白了,当即讽刺了一句。
陈处长尴尬地笑笑,点点头道:“是有同志提出这个建议,毕竟这个事是八厂起的头,虽然八厂表面上没有责任,可实际上这件事真追究起来……。”
“打住啊陈大哥。”不等陈处长把话说完,林宇航沉下脸表情严肃道:“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叫表面上,什么要真追究起来?这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如果八厂和我在这事上真有什么责任,我绝对不推卸,应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哪怕撤职把我抓进公安局判刑都没问题。可这种模棱两可的话算是什么意思?这种不负责任的话究竟那个领导说的?我们的干部队伍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如果继续在我和八厂身上泼脏水,别怪我直接找局领导讨个说法!”
林宇航是军人出身,又是上过战场的战斗英雄,别看他年轻,可一旦板起脸来这气势丝毫不弱。
“宇航老弟,你别发火,其实谁说的不重要,而且就是提了那么一嘴,都是革命同志,属于内部矛盾……呵呵……没必要嘛……。”见林宇航生气了,陈处长赶紧打圆场,接着又怕林宇航追着这事不放赶紧道:“现在几家厂子日子都不好过,我们这边也难,唯独八厂这边现在效益不错。宇航老弟,你是党员又是干部,还是战斗英雄,这兄弟单位出了问题,遇到难处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所以上面的意思是让我先和你聊聊,让八厂想办法支援一下三厂,帮三厂渡过这个难关,这样一来这个坎也就过去了不是?”
“支援?怎么个支援法?”林宇航皱眉问。
“这个支援主要是两个方面。”陈处长开口说道:“第一个是资金问题,现在三厂的资金马上就要断了,下个月的工资都发不出来,还有各地的退货非常严重,虽然许多产品都是代销模式,但因为特殊原因造成的退货运费还是需要三厂来承担的。”
“此外三厂之前订购了大量原料,又和不少农场签订了采购合同,再过一个多月这些合同就要履行了,三厂哪里拿得出这笔钱来?可如果违反合同,赔偿金又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所以资金现在是一个大问题。”
“三厂需要多少资金?”林宇航开口问道,如果资金不多的话三厂也不是葛朗台,受革命教育这么多年的林宇航不是没这个觉悟,拉兄弟厂一把这种事不是不能做。
陈处长冲林宇航伸出一只手。
“五十万?这么多?”林宇航惊讶。
“不是五十万,是五百万!”
“什么!”林宇航差一点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