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他知道往往这种情况出现,都表明这个空间里一定有阵法。
只要有阵法,这事就难不倒他。他的阵道修为,恐怕很多仙帝都比不上!
果然,神识刚蔓延出去不久,秦冲便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那地方离他足有上百里远,却并不是阵法,而是好像有几个人的模样。
秦冲迈开大步便往那地方赶过去。这个空间里没有仙灵之气,也没有魔气、冥气等等气息,荒芜到了极致,纵然他有“天地无量”,却也没办法汲取、转化能量;而且空间还很坚固,他的“身融空间”也施展不出来,无奈之下,也只有靠着两条腿赶路。
这个空间实在太荒芜了,广袤的大地上除了深坑,别的什么也没有。行走在这片空间里,秦冲就像走在一根长长的独木桥上,每一步踏出去,都得考虑再三,生怕掉进了深坑里。
因此他足足跑了将近一天,才终于跑到了那地方。
那同样是一个深坑,四四方方,长宽都有十丈,高也有十丈,就像一个上宽下窄的米斗。
紫褐色的坑底,安安静静地躺着两个人,旁边还有一个什么东西蹲在那儿。quwo.org 橙子小说网
秦冲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躺在坑底的两个女子,赫然是杜婧和楚芊,而那东西则在挥着双臂,把一团团泥土抛到她们身上,竟像正在把她们埋起来一般!
秦冲想也不想,一步便跳进了深坑里,却似乎听到了一声无比低沉的叹息!
“太冲动了,如此冲动,又是如此沉重的担子,怎么能够……”
但已经跳进深坑里的秦冲,却再也没有听到那接下来的话,因为一股十分尖锐的声音,已经传进他的耳朵里,刺得他耳鼓一阵阵发痛,竟像要把他的脑袋也给刺穿了一般!
一跳进深坑,就听到了这种声音,有点像是野兽在怒吼,却又像魔鬼在号叫;既像狂风在打着旋,又像利剑钻进石头,甚至还让人觉得是谁在锯着骨头!
刚跳进去的时候,这声音并不大,只是像苍蝇嗡嗡的叫声,吵得人心烦意乱;而随着他飞快地往坑底跳下去,这声音无比迅猛地大了起来,当他跳下去两丈来深的时候,便已吵得他头晕眼花;而他落到四五丈深的时候,这声音更是连坑壁上的泥土也能震下来!
而且,也许是随着声音的加大,秦冲已清晰地感到,地底下传来了一股强大的排斥力,让他坠落的速度越来越慢,甚至需要主动施展仙元,才能一点一点地往下坠去!
他已是心急如焚,坑底,杜婧和楚芊已被盖住了小腿,那盖在她们身上的泥土里,甚至有一缕隐隐约约的殷红透了出来,而两人纵然昏迷不醒,脸上似乎都露出了一丝痛苦!
秦冲一咬牙,仙元汹涌,脚底下似乎生出了两片云朵,下降的速度便蓦然加快,竟一下子落下去一丈多,顿时令他脑袋一晕,一股失重的感觉,差点把他震得倒飞起来。
幸好他及时施展了混沌领域,强大的领域之力破开那股反震起来的斥力,又落下去一丈。
这么一来,他已经落到了距坑底只有三丈来远的地方。
他的浑身上下都被那股斥力包裹起来,就像一只蚊虫掉进了浆糊里,黏黏糊糊的;又像苍蝇被松脂砸中,哪怕只是挪动一根手指头,竟也变得困难无比!
而那股尖锐的声音,此时已变得震耳欲聋,就像有人用大锤一下一下地敲着秦冲的脑袋,直吵得他头脑一片昏沉,心脏跳得如擂鼓一般,喉咙里,甚至出现了淡淡的甜意!
又是一声低沉的叹息,却在如此高亢而尖厉的声音里,也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中:“不能做到的事,就得放弃!放松,老夫可以把你带回来……”
秦冲浑身一震,像是听到了玉旨纶音一般,本能地就要照着去做,却猛然间咬了咬唇,嘶声怒吼道:“带你妈的屁!”四肢同时一挣,汹涌的天地之力,一下子就击垮了那股斥力!
虽然耳朵里那尖锐的啸音还在,秦冲却浑然不顾,天地之力凝聚在拳头上,刹那间形成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就如枪头一般,笔直地朝着坑底那还在刨土的东西刺了过去!
坑底的光线有些模糊,神识在这儿完全失去了感知的作用,秦冲也没认出这东西是什么。
但凭借着天地之力开辟出来的小小通道,秦冲一下子就落到了坑底的泥土上。
两脚踏上泥土,那股强大的斥力刹那间就变成了强劲的吸力,秦冲猝不及防,两腿一软,半边脚底已陷进了泥土,顿时感到双脚一阵剧痛,一股鲜血,刹那间染红了泥土!
这泥土里自带着一股吸力,比地底下传来的那吸力还要强大,竟能吸血!
秦冲心里一阵惶急,却不是因为自己,而是想到了杜婧和楚芊!
她们的膝盖以下、背上,都在接触着泥土,岂不是都正在被吸着血?
他双眉一竖,顺手掏出一柄仙剑——知道了泥土的吸血属性,他哪还敢直接用手去抓?
但他还没有挥起仙剑,那刨土的东西已尖声嘶吼着扑了上来!
这竟是一只猴子,却比秦冲还高,浑身裹着漆黑的长毛,两眼通红,掀天鼻高高隆起像猪鼻子一般;一双长手竟能垂到地上,五指尖尖,朝着秦冲便是一抓!
秦冲紧咬着牙,一拳便轰了出去:“神通,天地一页!”
汹涌的天地之力再一次涌出来,却似乎已经没有了刚才那无坚不摧的气势!
不管是地底涌出来的吸力、斥力,还是无处不在的尖锐啸音,似乎都在破坏着天地之力,让秦冲这压箱底的招数,威力至少降低了三成以上,还失去了那股气势。
而此时,那个飘飘忽忽的声音,又传进了他的耳朵:“打不过,就得逃……”
秦冲眉头一皱,那猴子的长爪,却已然抓到了他的胸前!
那声音还在飘飘忽忽地传过来:“承认失败,大胆逃,不丢人……”
秦冲猛然暴怒:“逃你妈个头!”一伸手,竟一把抓住了那猴子的长爪。那猴臂上长毛根根竖起,竟如一柄柄尖利的长矛,却怎么也刺不进秦冲那看似柔弱的肌肤里去!
一股浑厚的天地之力,在混沌领域的加持下,牢牢地护住了他,不但手掌坚硬如铁,就连已经被吸得鲜血淋漓的双脚,也从泥土里脱离开来,稳稳地踏在地面上。
他左手抓着那长爪,右拳已然轰了出去,同时,双脚一阵剧烈的滑动。
一拳击在猴子肩膀上,把它打得“吱”的一声尖叫,坑底便蓦然刮起了一阵飓风,无比尖锐的啸音更是如潮水一般涌过来,震得地上的杜婧和楚芊,两张脸庞都扭曲了起来!
但秦冲毫无所动,只是双脚接连摆动,把两人腿上的泥土尽数扫开,露出两人那只剩下森森白骨的四条腿,他却似连痛惜都已经忘记了,只是不停地挥动拳头,朝那猴子打过去!
那猴子已经挨了三拳,第一拳打得它嘶声尖叫,第二拳就让它嘴角溢出鲜血,而第三拳,则生生将它的胸脯打得陷下去一截,满下巴都染上了殷红的血迹!
它是一只魔物,比三大巨魔都要强,大概已接近二十七阶,高阶魔帝了,肉身自然已经臻于至强之境,却还是挡不住秦冲那包裹着天地之力的拳头!
它也不是只挨打不还手,它的左爪,不停一朝秦冲抓去,但强大的混沌领域牢牢地保护着秦冲,它的爪子也只能在他半尺开外摇晃,怎么也抓不到他战衣上去,更不用说伤到他了。
秦冲又挥出第四拳,同时双脚接连一挑,把杜婧和楚芊都挑起来,她们背上都已血肉模糊,但现在显然不是能帮她们疗伤的时候,他只把她们挑到了自己背上。
天地之力包裹的范围一扩大,他顿时感到,体内的仙元和神识就如开了闸的洪水,滔滔不绝地涌出了体外,一股强烈的失力感涌上来,差点让他一下子跪到地上去!
但秦冲还是咬着牙,打出了第五拳!
第四拳,只是把魔猴的胸前打出了一个大洞,却还是没能要它的命!
不过,它的抵抗力已经显而易见地减弱了,原本秦冲的拳头只能让它受到内伤,却破不开它那坚韧的皮肤,但现在,已经能在它身上打出一个个血洞了。
它还在嘶声尖啸着,但那声音已渐渐衰弱了下来,连带着深坑里的尖啸声也减轻了许多。
秦冲深吸一口气,又挥起拳头,重重地轰向了它的头颅!
“呯!”血光飞溅,这一拳,竟生生把魔猴的头颅,打成了一个爆裂的西瓜!
魔猴的尖啸声再一次高亢起来,刹那间震得秦冲的心脏似乎要裂开了似的,“哇”的一声,便是一口鲜血喷在坑底泥土中,红光闪了两闪,竟像被那泥土给吸收了进去!
地底下似乎有什么异样传来,秦冲却根本没有空暇去理会,他强忍着心头的剧痛,又提起拳头:第七拳,“破星辰”,拳头一下子就从魔猴的背心钻了出来!
这一拳,竟生生穿过它的心脏,贯穿了它的前胸后背!
魔猴的啸声戛然而止,瘦高的身躯微微摇晃,长发飞舞,渐渐地化作了一缕缕黑烟!
秦冲呼呼地喘着粗气,不看只有短短七拳,却每一拳都要耗尽他所有的仙元和神识。若不是他意志力足够强大,嘴里还事先含进去一大把丹药,他根本就打不出这七拳来!
这七拳,既不是“降龙拳”,也不是“破星辰”“碎轮回”等等招式,甚至和他以往修炼过的拳法,比如“霸拳”、“龙虎拳”等等,都没有丝毫关系!
这七拳,纯粹只是力量的运用,前一拳的力量,叠加在后一拳上,让每一拳都要比前一拳的威力翻上一倍,到了第七拳,便足足是第一拳的六十四倍!
如此强大的威力,也难怪那魔猴抵挡不住,被生生打成一团魔雾了。
但力量越强,反震之力也就越强,第七拳过后,秦冲的五脏六腑全都移了位,浑身上下所有骨节似乎都断掉了,大脑也像是被巨锤敲击着,竟像要失去自主意识一般!
不过,这一仗好歹是赢了,秦冲深吸一口气,背着杜婧和楚芊就要往坑外跳出去。
他鼓起最后的力气,刚跳起来,却又听到了那飘飘忽忽的声音:“竟然赢了?”
秦冲嘴角微翘,却听那声音又道:“既然赢了,不如下来说两句再走吧?”
他就知道,这地底下藏得有东西,而且这东西定然会忍不住的。
但他并没有理会对方,不管对方是什么东西,他都不会接受这种“强制性”的邀请。
然而那东西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唉,想我天机被困在此数万年,竟然都不知道阁下的高姓大名,唉,真是老了!”
天机?总不可能是天机老人吧?难道他竟然在这儿被困了几万年?
秦冲一时间有些犹豫,如果对方真的是天机老人,他恐怕就不能就这么走了。但如果不走,那杜婧和楚芊的伤势怎么办?她们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谁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那声音却似已经知道了秦冲的想法,微笑道:“在这下面,她们也是可以疗伤的!”
见秦冲还是没有回答,天机老人又加了一句:“放心,老夫不会害你的!”
听了这话,秦冲知道他今天就不能走了,不然,还以为他怕了对方!
他又落回了坑底,双脚不丁不八,那泥土里的吸力果然已经消失了。但他没有放松警惕,全神戒备,冷冷地问道:“说吧,我要怎样才能到你下面来?”
天机老人微笑道:“你的阵道修为这么厉害,想来一定能够想到下来的办法吧?”
秦冲微一皱眉,这是在考验他吗?
他蹲下身,一掌便按在了松软的泥土上。
地底下立即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有四五个土包一齐拱了起来,足有三尺高!
天机老人“咦”了一声:“你打老夫的宠兽做什么,它难道有哪里得罪你了不成?”
秦冲却嘴角一翘,掌心在已经变得普普通通的泥土里按了两下,便听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传来,地面上裂开了一条三尺宽的缝,不知有多深,一股腐臭而阴森的气息冲了上来。
秦冲皱了皱眉,却毫不迟疑,一纵身就钻进了裂缝里,就像一枚随风落下的树叶。
没过多久便飘到了地底深处,前面出现了一块铁黑色的岩石,下方有一条石缝。秦冲落到石缝上,便见一抹光亮透出来,似乎在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他顺着石缝滑下去,忽然眼前一抹强光,刺得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再睁开眼来,双脚已经落到了实地上,却是到了一处神秘异常的地底“桃源”之中。
是真正的桃源,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水里居然有一条条活泼的小鱼;小溪两边是一排排整齐的桃树,此时桃花开得正艳,到处都是一片灿烂的红霞;桃林一直朝两边铺了出去,足有数十里宽,再往两边走,便是深黛色的树林,覆盖在连绵的山脉上。
秦冲忍不住往身后看去,身后也有桃林和小溪,桃树下是青青的草地,两三只兔子在草地上蹦来跳去,桃树上攀着一只漆黑的小猴子,似乎感应到秦冲在看它,呲开嘴做了个鬼脸。
再朝头顶看,只见一轮火红的圆日高悬,天空中一丝云彩也没有;只有一块石头,从秦冲身边的悬崖里突兀地伸出来,刚好挡在他头上;一条石缝,隐隐能够看到对面的亮光,秦冲便是从那石缝里钻出来的,却怎么也看不到那片荒芜天地的一丝迹象。
秦冲轻轻咬咬唇,便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呢?”
这声音很有点熟悉,像是天机老人的声音,却像又有所不同。
随着这声音,桃林里便走出来几个女子,都是二八年华,身材窈窕,发髻高挽,一身素衣,分别提着花篮、果篮,捧着香茶、点心,灿烂地笑着,站在道路两旁,却都一言不发。
秦冲微微皱眉:“傀儡?”
原来这四个女孩都是傀儡,而且并不是用人体炼成的,而是用不知什么材料精炼而成,却与人类的模样差不多,甚至秦冲伸手摸一把,那肌肤也真的如女子肌肤一般,柔腻无比!
秦冲也算闯荡修仙之路百多年,自己也会炼制傀儡,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逼真的傀儡!
如果不是他对傀儡和阵法之道的钻研,他甚至都看不出来它们是傀儡!
那与天机老人似像非像的声音笑道:“这是老夫的‘迎客四婢’,桃叶、桃枝、桃蕊,还有一个叫做桃瓣。客人若是喜欢,不如就把它们赐予你暖床,你看如何?”
秦冲忍不住撇撇嘴:“你开的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就算是四个真正的美女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心起波澜的,更别说四个傀儡了。
那声音哈哈大笑:“你可不要挑剔,它们虽不是真人,却具有真人的一切功能,你懂的。而且它们比真人还要好,至少,不管你怎么对它们,它们都不会生气,更不会吃醋!”
秦冲不再理会这个色老头,顺着用火焰石铺成的大路,走进了桃林。
迎客四婢紧跟在后面,一个个低着头,俏脸上却似乎都有些红晕。
很快穿过桃林,前面便出现了一片在桃树掩映下的空地,正中有一座茅屋,左右三间;茅屋前是一块用火焰石铺就的空地,十分平坦,茅屋左右则是方方正正的菜畦,种着十几种蔬菜;茅屋背后,有大树、鲜花、亭台、假山,竟是一个秀丽无比的花园!
秦冲忍不住有些目瞪口呆,他真的还在天炀山底吗,还是已经到了哪一层诸天上?
茅屋门口,一位头戴竹笠、拄着锄头的老农,裤管挽到腿肚子上,正呵呵笑着:“三万六千年了,今天终于有贵客上门了,真是令我这桃园蓬荜生辉啊!”
秦冲眉头一跳,脸上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将手一拱,笑道:“老先生荷锄东篱下,悠然见远山,田园风味,令人向往不已,今天有幸来到这儿,真令我三生有幸啊!”
但,那老农的下一句话,却一下子又画风突转,简直令他无法接受。
“臭小子,接了老夫的神算令,怎么今天还和老夫客气起来了?”
秦冲惊得三魂离体、七魄出窍,连舌头都似打了结:“这……老先生……您是……”
老农捋着花白的胡须,带着几分自傲道:“老夫天机,三十三天、十八地狱,唯我独尊!”
秦冲双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当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震惊:这位老人,似乎与想象中的模样,大不一样啊!
听爹爹秦略雄说,天机老人与瑶池天金阙仙宫宫主始皇仙帝,就是整个仙界最强大的两大巅峰仙帝,这么说,他那句“唯我独尊”倒是说得过去,可是秦冲还是觉得很不习惯。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天机老人应该是位智者,而不是一位霸者。
且不说一听他的名字,就应当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智者,就看他所做的那些事情:演算天机、创立神算阁、首倡“转移计划”,他怎么可能不是智者,而是霸者?
秦冲忍不住问道:“前辈,真的是天机老人吗?”
那老农双眉一皱:“难道你还不相信老夫?”
他冷笑道:“当年你坠入万虿天坑,若不是老夫催动天机印,令你与那灵鼎之体结合,恐怕你现在连骨头渣也剩不下,老夫更连神算令也给了你!怎么,现在修炼有成,忘了老夫?”
秦冲忍不住低下了头,既然他连这些都知道,他的身份,就无可怀疑了。
但是,他还是没有完全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