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冲一惊,便看到了始皇仙帝的那张大脸,蓦然出现在他面前。
当然,这只是幻觉,这个大阵虽然是始皇仙帝布下的,他却也不能随意进出。
他只是利用阵法的特色,把这张脸幻化在秦冲面前,好对他说话而已。
“没想到,你们圣天世界对你还真好,居然派了这么多仙帝琮救你!原本,本上是打算与你慢慢磨的,反正你又逃不出去,等本上真正突破到祖境,你不过就是本上菜板上的菜!但你的那些同伴太厉害了,竟能从本上的‘万妖劫’之中脱身出来!而且,也不怕告诉你,本上的确没什么时间了,突破在即,只能拿你来祭天了!”
始皇仙帝桀桀怪笑着,伸出有些虚幻的双手,掌心相对,紧紧一握!
秦冲便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他就变成了装进罐头的鱼,又像被深埋于岩石中的琥珀,别说逃出去了,就连动一下手指头,都变得万分困难!
始皇仙帝冷笑道:“大阵的力量,也该让你彻底感受一下了!”
秦冲却微微一笑,哪怕他已差不多被挤成了一根肉条,却也没有丝毫畏惧,只是两手一捏灵诀,再轻轻一分,便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差点没把始皇仙帝惊得跳起来!quwo.org 橙子小说网
他明明感到秦冲的气息还在大阵之内,但不管他是用眼睛看还是用神识扫,却都已见不到他的身影,竟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阵而出了一般!
始皇仙帝轻轻眯起了眼,脱阵而出,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他双手高高挥起,通天柱上,一道道繁复的符文如满天星辰撒落,缓缓沁入脚下的山体之中,简直如肉眼可见一般,那大阵已然重新变得坚固了起来,真如铁桶一般!
先保证秦冲不可能逃出阵外,然后再慢慢把他找出来就行了。
反正整个蓬莱山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管是秦冲还是已经到了山腰的那两百多仙帝,都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始皇仙帝有足够的信心和耐心,足以应付一切。
因为他已经计划、行动了四万余年,一切都只为了那一天,他必定会成功!
但是,全力寻找了好几个时辰,始皇仙帝又开始怀疑了起来。
他已经像梳篾子一样,把整个大阵里里外外梳理了好几遍,却连秦冲的影子都没找到。
而山腰的那两百多仙帝,在挡住了兽潮之后,便开始了稳步前进,现在已经来到了后山,距大阵只有数千丈远,始皇仙帝甚至已经能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楚芊了。
楚芊也看到了他,为了找到秦冲,始皇仙帝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
她立即眯起了双眼,幻柳剑在手中莹莹发光。
她用过几种兵器,但还是喜欢用剑,就像秦冲只喜欢用拳头一样;而且她和秦冲都是念旧的人,现在这柄剑乃是太上灵宝,比她原本用过的任何一柄剑都要好得多,但她还是把它命名为“幻柳剑”,只因为当初的幻柳剑,是与秦冲在一起的时候,她所用的佩剑。
就像秦冲喜欢把储物戒指叫做“黑铁戒”,都是一个道理。
但天机老人按住了她的剑身:“你看他前面,不能轻举妄动!”
始皇仙帝是背对着大家的,他身前就是一个狭窄的山隘,有一个枣核形的洞口,一层浑黄的薄膜封住了洞口,薄膜上有道道符纹,似乎正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泽。
很清楚,这就是一个阵法,而且从它与山体浑然一体的气机联系,可以大胆猜测,它就是困住秦冲的那个大阵,通过信仰之力的联系,秦冲已经把它的存在告诉了楚芊。
也正是看到那个洞口,楚芊才会如此急迫地要提着幻柳剑扑过去。
但天机老人似乎有些投鼠忌器:“如果冲儿真的在里面的话,我们就更要小心行事了!”
“哈哈哈哈!”却听始皇仙帝纵声大笑,“你们居然还有投鼠忌器的想法?真是可笑,你们以为,千辛万苦找到这儿,啧啧,还个个带伤,就能够阻挡本上了吗?”
天机老人沉声道:“始皇仙帝,你也算是圣天世界土生土长的,难道就一定要毁灭这个世界吗?老夫觉得,现在九一晦衍已经足以让圣天世界毁灭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坐下来,大家共同努力,帮助圣天世界渡过这次大劫,你不也一样有希望破境成祖吗?”
始皇仙帝冷笑道:“天机,你也算是活了几万年的人物了,怎么还会如此幼稚?毁灭圣天世界?仙人都是自私的,如果能够让本上有机会破境成祖,圣天世界要不要毁灭,关本上屁事?况且,蓬莱山是本上的地盘,你们以为到了这儿,你们还有资格与本上讨价还价吗?”
天机老人紧皱着眉头:“始皇,你我相交数万年,难道你真的要执迷不悟吗?”
“废话!”始皇仙帝一下子就不耐烦了,一伸手按在那阵法上,“本上现在就毁了这座阵法!不怕实话告诉你们,你们的圣皇就在这个阵法之中,只要阵法一毁,秦冲也就死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只要秦冲一死,本上倒要看看,你们凡界,还能翻起什么波浪!”
他低吼一声:“幻灭天地,聚阵凝神,破!”
伸出一个指头点去,那通天柱就变得有数千丈长,狠狠地捣向那枣核般的洞口!
“不要!”楚芊叫了一声,就要冲出去,却又被抓住了。
不过这次抓住她的不是天机老人,而是萧瑶,她提着星云锁链:“姐姐,我去!”
她不等楚芊回答,手一抖,星云锁链便朝那洞口飙射而去!
楚芊反手又抓过去,想要把星云锁链抓住——不管是萧瑶还是她,其实想法都是一样的,拼了命也要挡住通天柱,虽然谁都能看出来,它不是她们能够挡得住的!
这种情况,基本等于是谁挡谁死,这才是她们抢着出手的最大原因。
然而,已经有人抢在她们之前出手了!
只要捣破了那个洞口,阵法一破,阵法里的一切,包括秦冲在内,尽数都会毁灭!
楚芊想以幻柳剑攻向始皇仙帝,迫使他收回通天柱;萧瑶想用星云锁链托住通天柱,至少要暂时保住洞口,但她们似乎都没有想过,那么沉重的通天柱,她们托得住吗?
然而也没等她们出手,那洞口边的岩石上,居然拱出了一根石梁,稳稳托住了通天柱!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就连始皇仙帝也怔怔地看着那根石梁,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直到听见杜婧的一声惊叫,众人才蓦然回头,便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大喊:“爹爹!”
是秦冲!
此时的他,在洞口边现出身来,双手按在光膜上,虽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洞外,那十根指头却像弹琵琶一般,在飞快地律动着,弹得那光膜上泛起了阵阵涟漪。
原来他一直在寻找破阵的方法,而且,似乎已经有所收获了!
此时现出身来,对他自然是大为不利的,但似乎,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此时的他,双眼通红,满脸狰狞,看着洞口外那缓缓倒下的高大人影,欲哭,却无泪!
在场的都是仙帝,却谁也没有想到,动手的,居然会是秦略雄!
在他动手之前,就连杜婧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动手的,她只知道他动了一下手指,他的神魂,便蓦然自肉身里消失了;而那洞口处,则冒出来一截又宽又厚的石梁!
那通天柱便撞击在石梁上,撞得“呯”的一声巨响,被震起来一点,然后又落了下去。
而一个淡淡的黑影,则从石梁边跃起,“嗖”的往秦略雄掠了回去。
“来了,还想跑?”却听始皇仙帝冷哼一声,一巴掌就拍了下去!
“吱”的一声,始皇仙帝并没有完全拍中那黑影,只是掌风把他震得歪了一歪,然后,众人便看到,秦略雄的嘴角蓦然涌出了一大篷鲜血,高大的身躯也直直地倒了下去!
在场的都是仙帝,略微一想,就想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秦略雄竟冒险将神魂离体,那石梁应该是他留下的后手,他的神魂,就是去启动这个后手去了。
只是他就没有想过,以他现在毫无修为的状态,神魂一旦离体,就很有可能回不去了吗?
就算始皇仙帝没有打他那一巴掌,他也多半会因神魂无法回体,就此而亡的!
而始皇仙帝那一巴掌,则是加速了他神魂的灭亡,却也相当于给了他一份助力,让他的神魂终于回到了体内,虽然那神魂已经大为受损,甚至连寿命似乎都所剩无几了!
此时的他,靠在杜婧怀里,嘴里大口大口地喷着鲜血,脸色已变得跟金箔纸似的!
杜婧忍不住惊叫道:“秦大哥,你怎么样?”
“秦大哥”这个称呼,是当初两人并肩行走江湖的时候,她一直这样称呼他的。一百多年了,他似乎也没想到,她居然还会这么称呼他,那已经黯淡的眼神,很明显地亮了一下!
他抓着她的小手,轻轻一笑,又咳出了一大口鲜血:“你……你又这样叫我啦……”
却听洞口传来秦冲的声音:“爹爹……”
原来他一直在解开阵法,现在虽然还没办法脱身,声音却能传出来了。
秦略雄回头看着他,双眼有些迷离:“可惜,还是没办法帮到你!”
那石梁虽然把通天柱弹了回去,但此时通天柱又在往那光膜捣过去了。
这一次,通天柱下来得很慢,但谁都看得出来,始皇仙帝已经使出了全力:正因为它慢,所以它才会无懈可击,而且那浑然气势把始皇仙帝自己也笼罩进去了,想要像楚芊想的那样“围魏救赵”,已经不可能了,唯一能够阻止他的办法,便是挡住下落的通天柱!
当然,这一次始皇仙帝在全力操纵通天柱,倒没有余力对付洞外的众人。
但谁都知道,他这样做,就是拿捏住了,明知道众人不可能放弃秦冲。
秦冲倒是想别人放弃他,此时的他正站在光膜边,两手仍然在一刻不停地弹动着,那传出光膜的声音却越发显得凄厉:“你们走,你们快走啊!爹、娘,芊芊、阿瑶,你们快走!”
秦略雄笑了笑:“真是个好儿子,圣天世界,就交给你了……”
他的话没说完,声音便已戛然而止,那一辈子高傲的头颅,便颓然倒了下去!
“秦大哥!”又是一声凄厉的大喊,杜婧的一双秀目里,居然没有半点泪花,只是把秦略雄轻轻放在地上,一弹身,便朝始皇仙帝冲了过去,“老娘杀了你!”
但两个身影同时挡在她面前,一个推出一掌,拦住了她的去路,另一个则义无反顾地扑向洞口:一个是宇文莲意,另一个赫然就是黎青!
“我们受了公子这么大的恩情,一直没办法报答。今天看来是必定要有牺牲的,那就让我们姐俩先上吧!圣太后娘娘,请您代我们,照顾好公子吧!”
宇文莲意轻笑着,转身跃起,很快追上了黎青,两人四只素净的手掌,一齐按向始皇仙帝的头顶:她们挡不住通天柱,但可以震死这个半祖,那通天柱也许就砸不下去了吧?
当然这只是她们自己以为的,实际上,四只手掌一齐按下去的时候,甚至都没能按破始皇仙帝的护身罡气,反而被反震起来,两个女孩一齐口吐鲜血,远远地飞了出去!
“宇文、黎青!”秦冲的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两只手十根指头弹得越发迅速,却怎么也解不开这座阵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女孩飞出去,生死不知!
却听一声朗笑:“你们两个走得这么快,不等等我们吗?”
却是欧阳天枫、张海、雷刚子三人,同时朝着始皇仙帝飞了过去!
始皇仙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秦冲,你不是想知道毁灭的真谛吗?看好,本上告诉你!”
他突然丢了通天柱,一掌就朝三人按了过去!
这一下猝不及防,三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躲开了。
只听见秦冲一声凄厉的大叫:“快躲!”
然而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一团硕大的血花冒出来,三道人影都不在了!
始皇仙帝阴森森笑道:“秦冲,你不是想领悟毁灭的真谛吗?本上把你所在意的,全部都毁灭了,大概你就能领悟出来了吧?你不用谢我,本上是个好人!”
“欧阳……”楚芊几乎咬碎了银牙,提起幻柳剑就要扑过去,却被天机老人一把拉住:“你们怎么这么笨啊?他是你们能战胜得了的吗?布阵,布阵啊!”
众人猛地醒悟过来,一阵人影闪动,便开始布阵。
却听秦冲嘶声叫道:“不要,不要过来!你们快返回兜率天,他现在不能离开蓬莱山!”
但那通天柱仍然在朝着洞口缓慢压来,秦冲却始终没能解开阵法,有谁敢现在停手?
“你们不要管我!回去,守好凡界,不要管我!”
始皇仙帝桀桀笑道:“看来你的手下,不怎么听你的呢,你这个圣皇,啧啧,真是失败!”
他一掌按在通天柱上,似乎是为了让它保持动力;然后身形一闪,却是主动离开洞口,又是一掌轰出去,顿时狂风怒号,一道凌厉的毁灭之力,浩浩荡荡地袭向了楚芊!
他看出来了,这个女孩正是秦冲最看重的人之一,杀了她,能最大限度打击到秦冲!
秦冲果然被打击到了,嘶声叫道:“芊芊,快躲!”
但楚芊却不打算躲,紧握着幻柳剑,低声喝道:“把你们的力量都给我!”
就在这眨眼之间,众仙帝已经组成了四个大阵,分别以楚芊、萧瑶、闻讴仙和临秋为箭头。此时一见始皇仙帝扑来,楚芊的幻柳剑上,立时泛起了一片变幻莫测的光芒,幻化成无数株高大的垂柳,那长长的枝条如瀑布般舒展出来,一片烟雨朦胧。
“神通,拂柳烟云!始皇仙帝,放了秦冲,不然……”
“不然你咬我?”始皇仙帝冷笑道,“雕虫小技,也敢大放厥词,谁给你的勇气?”
他一声轻喝,一掌按去,那以无数柳枝结成的“瀑布”便被按得生生一顿,棵棵柳树都把树冠压到了地上,似乎下一刻就会被轰成一堆碎片!
始皇仙帝的掌力,岂是一个八劫仙帝能够挡得住的,这也太小瞧他了吧?
但楚芊脸上一丝慌乱也没有,嘴角一翘:“你以为有这么简单吗?神通,幻柳一杀!”
蓦然间,无数垂柳飞快地旋转起来,强大到了极致的仙元弥漫全场,那由柳枝组成的“瀑布”猛然解体,又迅速纽结,变成了一柄足有万丈长的“柳枝枪”,狠狠地戳了过去!
“原来本上还小瞧了你!”始皇仙帝眉头一皱,“啪”的又是一掌,“看来你还真是个幸运的人,竟有幸看到本上的神通,毁烬诸天!”
一片薄纸飘到他手上,又随着他的巨掌,狠狠地朝着柳枝巨枪压了下来!
楚芊“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来,身后更是传来阵阵惨嚎声,好几个仙帝都被震得远远飞了出去,剩下的也纷纷吐血不止,阵形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那张薄纸,便是被炼化了的太皇天,因此始皇仙帝这一掌,那是带了整片太皇天的重量,怕是比蓬莱山都轻不了多少,哪怕有四十九名仙帝支撑着楚芊,她又怎么可能挡得住?
耳旁传来秦冲的怒吼:“快跑!”楚芊深吸一口气,尽全力往远处掠去,但那掌力浩荡,却追着她身后而来,无比沉重的压力,已经压得她整个人都弯成了一只“醉虾”!
四十余名仙帝齐声怒吼着,都把自己最后一丝仙元渡入楚芊体内,希望能够为她分担一点压力,但那压力实在太过沉重,他们就算全力以赴,也只是被压得多吐了几口鲜血而已!
从战斗一开始,另三队就一直没有闲着,萧瑶、闻讴仙和临秋都已说了全力,但始皇仙帝把通天柱横了过来,一头继续撞向阵法,一头挡在自己身侧,便把三人挡得严严实实的;那浩瀚的毁灭之力笼罩在三队身上,好几个仙帝脸上都泛起了红潮,似乎是受了内伤!
就算始皇仙帝没有回头对付他们,他们也差点承受不住了!
眼看那一掌就要摁在楚芊后背上,却听一声娇叱:“太放肆了!”一道人影蓦然出现在始皇仙帝身前,一团五彩缤纷的东西,竟把他晃得怔了一下神!
出手的是九息泪,她两条长袖挥舞着,就像两条彩带,也不知她修炼的是什么神通,居然连始皇仙帝也被她迷惑了一下——纵然她算突施冷箭,让始皇仙帝猝不及防,但这份战果,也是今天开战以来,唯一让他吃亏的一次了,实在有些不同凡响!
而趁着始皇仙帝一愣神的功夫,又有两道人影飞过来,闵柔娇叱一声:“时间静止!”只见她双手飞快地结出一个个印结,那直直地压向楚芊后背的通天柱,竟真的停止了一下!
她不是让它停下来,而是让附着在它上面的时间,停了下来!
每一件事物,都是时间与空间的结合体,不然,它就是无法存在的。
而让附着在事物上面的时间停下来,与其它地方的时间不同步,那这件事物自然就停下来了。不过这样做的代价也是很大的,越强大的事物上面,附着的时间就越是浓缩,想让它单独停下来,就要承受更加巨大的反噬之力!
闵柔“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气势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
她用尽全力,也只是让通天柱停下来百分之一个呼吸而已!
而那通天柱,则还是在直直地压向楚芊的后背!
如果这一柱压中,楚芊和她身后那一群仙帝,全都必死无疑!
但段小歌也扑过来了,啪啪啪甩出一大片符箓,让楚芊队伍里每个人都贴了一张。
“打不过,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