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殷容和陈树嘉并肩往停车场走,一路走,一路聊。

“配方调整的事情一定要尽快,不要拖。”

“好的,殷总。但是雪绒膏这么多年没有改过配方,乍一改,如果被批判和原产品差距过大,反而影响销量怎么办?”“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只管调整,确保功效、质感都有提升,如何让消费者更好地接受我们的新产品,是我的事情。”好的,殷总。”

殷容走到自己的车前,左思右想,还是最后简单提点对方一句:“今天的事情,不要对外说。”

“您指的什么事情不能说?”陈树嘉推了下眼镜,一板一眼地问:“是说黄守元没有摸您腿的事情,还是林氏集团继承人在醉酒状态下给您打了两个电话的事情?”殷容差点吐血,她以为这样提点一句对方就会了然地点头说“好的殷总”之类的,没想到还在这儿积极帮她总结一遍。她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一都不要说!”

“哦。”陈树嘉:“好的,知道了。”

殷容上了车,前排驾驶座响起嘶哑男声,他问:“小姐,去哪里?”

后视镜里出现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从眉心蜿蜒而下一道紫红色的伤疤,几乎将脸一分为二,那伤痕去掉无疑是英俊的,可乍一看还是有些可怖。殷容靠在柔软座椅上,指节抵着额休息,懒洋洋道,“回家,卫希。”

这一段时间她为了原材料的事情耗了不少脑细胞,公司杂七杂八的事情多,她刚接手也不熟悉,熬了好几个大夜,累得昏昏沉沉。今日虽然过程曲折,但和预设基本一致,想办的事情一件没落,她主动奖励自己休息一下,补个觉先。“好的,小姐。”车辆缓慢安稳地行驶,连路过隔离带的震动都很轻,卫希嘶哑的声音响起:“您之前让我收集黄守元性骚扰的那些证据,不现在透给警方了吗?”殷容缓了会儿,道:“不用了。适当渗透给林氏集团就好。”

卫希提醒:“黄守元和老林总是不错的酒肉朋友。他会管吗?”

老林总当然不会管,殷容清楚。

黄守元向来油滑,又有积威,在老林总的眼中,他再咸猪手,也不过是个工作得力但稍有瑕疵的下属罢了。就像在黄守元眼中,她再是什么公司总裁,也不过是个“女的”罢了。

就算全公司都隐约知道他的毛病,也从未当面产生如此大的冲突,没有闹起来,也没有损害公司形象。而没有闹过一遭,大家的猜想就永远只是猜想。

所以殷容今天来搅这一趟混水才显得至关重要。

这种事情如果没有一个带头人点火,就不可能烧得起来。正好她从来就爱做那个点火的人。

清誉算什么,她要毁掉她的所谓清誉,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今天真的被他摸了,更要让那些其他的女孩知道这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完全不必让这些小事成为自己一生的阴影,更不必无数次地去害怕、去反思是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这样。这就像路上不小心摔了跤一样,坦坦荡荡承认也无妨一

或者那天倒霉,遇到傻X,然后收拾傻X,就这样,挺爽。

那天倒霉,下雨路滑,摔脏了裙子,换一条就好

只是本来已经设计好,是由她来亲自收拾那个傻X而已。

“没事的。”她望着车窗外不断滑行向后的街景,轻声道,“.....人会管的。”

乘屿这个时间也在家。

殷容开门的时候撞见他这张脸,瞬间就觉得刚刚被林承雨紧握着的手还隐约发烫,紧接着又想起那个夜晚昏昏沉沉的一通电话。真讨厌。

喝醉的是林承雨,她也莫名其妙地像醉了一样,竟然将这个电话整整持续了十分钟之久。

“今天回来的好早。”

乘屿道,

“累了吗?

他好像刚运动完洗了澡出来,只穿了一件无袖背心和短裤,发丝都还是湿漉漉的,肤色白皙,黑白分明的眼眸透着不知情的无辜。殷容努力把自己的视线从他平直宽阔的肩膀,冷峭的锁骨移开,往卧室里走,道:“对。”

她压抑住那莫名其妙的烦躁情绪,反复告诫自己。他们不一样。

林承雨会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出现在她家里吗?

他不会。他公司的事情还忙得团团转呢,黄守元是老林总的手下,他斩钉截铁地开了姓黄的,怎么不算是清除异己呢?只是这感觉实在太奇妙。

好像上一秒霸总,下一秒居家型男友,两个人还彼此不共享记忆,发生的所有事情只有她一人知道。....她怕不是穿越到什么花花的世界了吧??

不管了,先睡一觉。

殷容鸵鸟似地钻进卧室:“我睡会儿。”

乘屿松松环着臂,“嗯”了一声,凝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

许是尘埃落定,殷容这一觉睡得漫长深沉,一个梦都没做,醒来时发现月光倾洒,才知道已经到了晚上她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出来将雪绒膏拧开,当做身体乳慢悠悠地涂着,边涂边思考一

陈树嘉的担心不无道理。

雪绒育面对的本就是固定的中老年消费者人群,他们能够接受产品这样的变化吗?

就算包装、价格都不变,但配方调整了,产品一定会有不小的变化,他们会不会不习惯,从而失去这一部分固定的消费群体呢?殷容深知,有变革就有风险,但她坚定地认为雪绒膏确实到了需要变革的时候了。

到底怎么才能把风险压到最低呢?

她慢慢晕开那白软沁香的膏体,从脸颊,颈肩,腰腹,到腿脚,全部涂满了,也没想好。

殷容叹一口气,溜溜达达地踱步去客厅,准备把没处理完的文件都整理一下。

书桌前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指节微抵太阳穴,表情肃冷,没有一点笑意,正平淡地盯着电脑,屏幕色调变化,映在他漆黑瞳仁中,也不知道正在处理什么工作殷容蹑手蹑脚地从侧面接近他,准备吓他一大跳,没想到他却冷不丁地出了声:“殷容。”

她吓得倒抽一口冷气,捂着心脏反咬一口:“你干嘛呀?吓死我了!”

乘屿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他道:“怎么偷偷摸摸的出来?”

“哪有偷偷摸摸!”殷容一点不心虚,她拉开他身旁的椅子坐下,打开自己的电脑,等待的时间又看他的热闹,“你在做什么?”“那个教授有个新项目,是个工业生产流水线设计.....”

殷容听到这儿就失去了耐心,转头去开自己的电脑:“哦。”

乘屿适时地停下了讲解。他道:“文件我整理好了。几个比较重点的事情挑出来了,你仔细看下就好。”殷容“嗯”了一声,看向桌面。那些文件已经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摆放好。

每份文上都贴了一张标注重点的便笺纸,字迹笔锋锐利,漂亮,也很有根骨。

她一边翻阅着那些文件,一边在心中感叹自己选人用人的眼光。

乘屿这个助理,工作干得确实漂亮。

她当时心血来潮喊他做自己的助理,虽然确实打算让他帮忙,但也没期待他能干得多好。毕竟他不太好抛头露面和她一起上下班,她原本还准备让人而且完全就和她当时说的一样。

不只是工作上,还有.......

”殷总,请。”

殷容从文件堆里面抬起脑袋,看到乘屿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端回来一杯草莓牛奶,往她面前一放,便又随意点起了鼠标,时不时敲几下键盘,做起那些她不懂的设计。夜晚静谧,灯光柔和,他的侧脸在光影之下,鼻梁和唇形都漂亮。时而抬眸,又轻轻眨一下眼睛,纤长睫毛扫过,像魔法划过留下的尾星。她莫名其妙就被吸引了目光,越看越出神,直到被男人一声打断:“好看吗?”

声音干净动听,又有磁性,缓缓落在湖水一样的夜,激起层层涟漪。

殷容像被揪住尾巴的炸毛小猫:.....么??

乘屿转过头来看她,清隽眉眼之间都是无辜的疑惑

“你不是在看我的设计吗?”

殷容:.....”

她这才慢吞吞地望向他电脑屏幕上的复杂图像。比起他的设计,她粉色电脑边角上的可爱贴纸要有趣好看得多了。“凑合吧。”她悠悠道,又蹙起眉:他怎么能边治病,边给她打工,还边去和教授搞那些复杂的科研项目?这么一想,晚上她睡觉的时候他好像还没睡,早上她醒的时候他好像就醒了一一

他到底有没有好好治病?

殷容轻轻一蹬桌腿,转椅向乘屿的方向滑过来,轻轻和他的椅子碰撞了下,又弹开一点点点距离。她嗓音脆甜:“你最近睡得怎么样呀?”

两人距离离得很近。她身上的香气尽数包裹了他,乘屿微怔地望向她。

女孩平日在外总是姿态优雅,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精致贵气,是雷厉风行的女老板模样。但在家里其实最喜欢懒懒散散地歪在软和宽大的老板椅上,头发也随意地扎个丸子,完完全全是小女孩的样子。现在她穿一件简单柔软的浅灰色T恤和短裤,称得整个人洁白柔和,肤若凝脂,灯光将她的瞳仁映成浅浅的琥珀色,她歪着脑袋冲他眨眨眼睛,不知道他跑什么神:“Hello?”说着,手在他眼前随意地挥了挥。

乘屿突然倾身向她的方向靠过来。

动作很突然。殷容手还没收回来,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脸颊,很柔软的触感。

两人的距离离的更近了。

他用的沐浴露是她购入的新品。混杂着青柠和柑桶的味道,清冽又干净的压迫感袭来,殷容心跳都漏了一拍。她僵着身子没动。他鼻尖已经抵在她耳畔,温热的呼吸洒下,勾得她整个耳后和脖颈都酥酥麻麻的痒,要咬住下唇才不会轻呼出声。幸好他很快就离开了她身边,重又坐回原位。

”....没错。”乘屿刚刚抓住了那一瞬间的直觉,终于确认了心中的猜想,他思索着道,“你身上的香味,让我觉得很熟悉。是什么味道?”“什么意思?这是我们的雪绒膏呀。”殷容稳住了心神,问,“哦,你是指一一失忆前吗?”

“对。实在是很独特的香味。”乘屿垂眸思考着,“原来是女性常用的产品。”

殷容帮他思索:“会不会是你之前某任女朋友喜欢用?”

乘屿下意识地否定:“不可能,我......”

话还没说完,殷容却突然一拍手,道:“啊,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他的身世吗?

乘屿微微睁大双眸,听她急急道:“我们的产品更新一一最重点在于留香!配方改了,香味也会变,一定要想办法保留住这个香味才可以。她摸起手机就起身,在乘屿沉默地注视中,去给陈树嘉打电话了。

电话一打起来时间就很长,

她也懂一点专业上的东西,和陈树嘉探讨起来没太大壁垒。这一点想通了,人像打了鸡血一样,挂了电话又开始查资料,翻文件,考虑起年轻消费者是否会讨厌香味过重的产品,又考虑香精的添加是否会影响消费者等她回过神来一看表,已经凌晨4点了。她白天睡得时间久,这会儿倒是完全不困,只感觉腰酸背痛。她仰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视线缓缓飘落在身旁的男人身上一

发现他侧脸靠着椅背,双眼阖着,唇瓣微张,神色柔和,胸膛随着绵长呼吸微微起伏着。

....竟然睡着了。

和她想象中林承雨睡着的模样一样,

甜香的草莓牛奶早就喝完了。

殷容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发干。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他阖起眼时看起来格外乖巧,对她的所作所为毫无知觉,于是她的视线便愈发大胆,毫不遮掩地盘绕在他身上。然后鬼使神差地,随着他温热清冽的呼吸频率,一点点地向他的方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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