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雷的身份屋子里其实是有人知道的,辟如说邓东平。
他是参谋长,当初在江西时,十二军急剧缺少政工和军事干部,孙玉民有和他商量过这事。
他当初以为的是像在霍山和新四军那样,互相帮助和支援一下,完全没想到孙玉民让这些人来,其实是带着别的深意,虽然说他不能肯定军座会投共,但依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他的这个想法很快就会成真。
“我奉命申请调到十二军来,是应孙军长的要求和延安那边的派遣,来协助大家的工作。大家尽可放心,我包括和我一起来的同志,都是来尽心尽力帮助十二军打鬼子的,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赵雷没有在意屋子里人的议论,他继续说了这一番话。
能跟在孙玉民身边的人,自然都不会是不学无术的饭桶,别看他们平时吊儿郎当的,可带起部队来,都有着两把刷子,部队有没有什么异常,有没有不受他们管控,这是轻而易举就能察觉的,所以赵雷刚刚说的这番话,没有人会觉得他在说假话。
“赵主任是我请来的!”孙玉民对着刘文智说道:“是我和延安的l部长联系后,那边经过商议派过来的,我现在可以明着告诉你。”他说到这里,手指了一圈屋子里的兄弟们,继续说道:“也可以告诉你们,每一个师每一个团,都有被派下去的共cd员,他们都是我请来的。”
“军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说话的是戴存祥,作为现今孙玉民手上的头号猛将,他有这个资本和胆量询问。
“很简单,我需要十二军很快就能凝聚在一起,我要十二军很快就形成战斗力,而光靠我们自己,是不可能在短期内做到这一点!”
“军座,如你所说,赵主任他们确实帮了不少的忙,可是您有没有想过,咱们这里有着这么多的共d,若是让上面知道了,那如何是好?”董文彬说的很实在,现今虽然是国共合作时期,可实际上双方自皖南事变以后,就已经处于分崩离析状态。老蒋早就宣布新四军为“叛军”,而延安却是压根就没理他,甚至让cy老总重建了新四军。而且在国统区里,军统虽然不明着抓共d,但是背地里却是有着一批一批的共cd员囫囵入狱,甚至是被他们给杀害。表面上看,国md的这些鹰爪们都是高举着抗日的大旗,但实际上在他们心中,头号敌人是延安,是共cd,而绝不是日本鬼子。
“我们这些人,虽然是共cd,但是来到十二军以后,就都是十二军的普通战士,除去和大家一起打鬼子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虽然会偶尔开个内部会议,但并不会影响到什么?至于会被军统发现的可能,基本上是微乎其微,所以董旅长大可放心。”赵雷的解释和回答,在董文彬的理解中只能算是迁强,他可是领教过军统特务的厉害,而且他还是个谨慎的人,绝不会相信有万无一失这一说。再说了,让他相信赵雷他们没有其他念头和任务,他也是宁死不信。
赵雷说到军统二个字的时候,孙玉民明显能感觉到,抓着他胳膊的两个女人的手都抖了一下。陈莱会有反应,孙玉民能理解,因为她本身就是军统的人,是戴笠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可小丫头为什么也会发抖呢?这让孙玉民有些理解不了,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可除去看到这妮子在咬着嘴唇之外,其他的就什么也没有了,他很想问她为什么会发抖,可突然间想到,小丫头可是在武汉亲身经历过自己被抓去军统监狱的,可是亲眼见到过钱进身上的伤势,或许她是因为畏惧,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吧,有了这个想法,孙玉民就压制住了想去询问小丫头的念头。
可很快孙玉民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那个和她争吵的陌生军官,还有她和以前太不一样的性格,这中间倒底是有着什么事情是自己所不了解和知道的呢?或许刘小山是最知道答案的,他想到这里眼睛朝屋子里望去,想找寻刘小山,却发现这家伙今晚根本就没来参加聚会。
孙玉民这时才想起自己身边亲近的人除了刘小山之外,还有着钱进和唐春红、苏婷都没来。而除去苏院长外,钱进和唐春红可都是延安的人,和赵雷一样,他们都是共cd人。
既然事情已经挑明,话也已经说开,孙玉民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他先是笑着问了刘文智一句:“现在你还觉得我是在把兄弟们往死路上带吗?”没等刘文智回答,他又对着众人说道:“现在你们都知道了这个事情,不要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而影响到你们对部队的管理。我告诉你们这些,只是想让你们明白,除去打好仗外,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你们毋需担心!”
…………
重庆!
曾家岩五十一号,戴公馆!
戴笠正在发着脾气。
他怒了!
他是真的怒了!
听完赵理君的叙述,他简直怒不可遏。
自己对孙玉民算得上是够好的了,不仅没有对他下什么幕后黑手,有时还会帮着他说话,可他居然敢对军统的人下此毒手,就算去刺杀刘文智是个错,可这是委员长下的命令,谁敢不执行呢?你劫人就劫人,从中插一刀也就算了,非得赶尽杀绝吗,几十大号人,居然被杀得干干净净,这不是在狂扇着自己的耳光吗?
既然你孙玉民不仁,休怪我戴笠不义。他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对着神情萎靡的赵理君说道:“通知十二军咱们的人,给我严密监视姓孙的和他的那些心腹骨干,一尽要给我抓到他通共的证据。还有,通知薏米草,还有那两个家伙,如果再拿不出点真东西,休怪我把他们给捅出来。”
“是,局座!”有了戴笠的出头,赵理君总算是松了心中的那口气,原本萎靡不振的他,立刻就变得精神起来。“不过,局座,孙玉民这次杀了咱们这么多的人,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不给点颜色他瞧瞧,真当咱们军统是好欺负的。”
“废物!当初让你带人刺杀刘文智的时候,就再三提醒过,要周密计划,不要失手!可你最终还是落了个全军覆没的结果。简直就是饭桶!”赵理君的话,让本就在气头上的戴笠更加恼火,他怒骂了几句后,又奈着性子教训道:“孙玉民是什么人?十二军的军长,委员长手下的王牌主力军长,先不说人家现在手上握着几万人马的重兵,光这次长沙会战的战迹,就已经让他在委座面前红极一时。这个时候,别说你了,就算我,也只会是碰一鼻子灰。”
“那就这样看着他这样嚣张下去?就这样看着他明目张胆地通共?”如果换作别人经过此番死里逃生,绝不会再想着去惹孙玉民这个阎王,可赵理君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居然还似不服气一样。
这其实是他在戴笠面前装出来的样子,赵理君很清楚,如果他表现出来的是一副极度恐惧和害怕的样子,那么以后恐怕戴笠正眼都不会瞧他一眼。他之所以能够极受信任,也就是他能揣摩到戴笠的心思,知道他的脾性和喜好。就像眼前,他表现得强硬和坚韧,就深受戴笠的欣赏,不光损兵折将的过失会被忽略不计,说不定还会得到奖赏。
果然,他的话一说完,戴笠就走到了他身边,先是安慰了他两句,然后才恶狠狠地说道:“不管孙玉民是真通共还是假通共,不管这一次孙玉民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欺负到我戴某人头上,我就要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赵理君嘴角浮过一丝笑容,因为接着戴笠说了一句他最想要听的话:“等下你发完电报以后,就去总务,把执行这次任务弟兄们的抚恤金领出来,顺带着也给你自己领点钱压压惊。”
小丫头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这并不是因为昨晚的那场聚会吵到了她,而是赵雷话里提到的那个字,让她一直心神恍惚,连调皮的小初九跑玩着摔倒在地后哇哇大哭,她都没有发现。
“玉英姑娘?玉英姑娘!”
初九的号淘大哭把屋子里的陈莱给招了出来,她叫了两声,可小丫头呆坐在凳子上并没有反应。
陈莱有些奇怪,小跑着过去抱起了初九,边哄边走到了她的身边,轻推了她一下,才把她从发呆中推醒。
“在想什么呢?”
“初九怎么了?”小丫头没回答,那是因为初九正可怜兮兮哭着朝她伸着小手,这是要她抱要她哄的意思。
“跑摔了,没什么大事。”陈莱一边回应一边把哭泣的初九往她手上递,还顺口问了一句:“你今天怎么了?”
“我没事!”小丫头有些慌张,她满脸愧疚地在哄着初九,回答陈莱的同时,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对不起,都是姑姑的错,姑姑让你摔跤了,都是姑姑的不好,你原谅我好吗?”
对于姐夫的这个妹妹,陈莱向来就没有什么办法,虽然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可其实她并不太了解。听林原平他们说,以前小丫头可是“军中一霸”,可不知怎么地,这一两年突然转变了性子,再也不问军中事务,只一心在照顾着初九和孙玉民。
陈莱知道自己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结果,只得无奈地往里屋走去,她还得准备衣物和中饭呢,孙玉民他们昨晚几乎是“折腾”到天亮才睡觉,这会儿还没醒来。
“刘团副好!”
正当陈莱往里屋走的时候,耳中却听到了门口哨兵说话的声音,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搞明白会有哪个姓刘的团副会敢来军长的住所。
“麻烦兄弟们帮着叫一下玉英姑娘,我有急事找她。”
陈莱没听出来是谁,小丫头倒是听出来了,本来她还在哄着初九,听到这个声音后脸忽然间就阴沉下来,本来小家伙已经被哄得差不多了,可又被她突然间的这个难看的脸色给吓哭了。
小丫头知道来的是谁,也清楚他来的目的是什么,她极度不愿意再跟着他,去见那个她不想再见到的人,可她知道,一旦刘小山如此急切地跑来这找的时候,那就说明着这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范围了。
既然是自己惹的事,那就得自己来解决,一想到昨晚的情形,一想到大哥后来讲的那些话的意思,她就知道这件拖了快两年的事情,最终还是要了断的,别人不会像以前一样,容她无期限地敷衍和拖下去。
心中有了决定,小丫头当即就抱着初九走向了陈莱,这个女人正在往门口张望着呢。
“你带一下初九,我有点事要出去。”
小丫头不容分说地把初九往陈莱怀里塞,语气也十分地生硬。
“什么急事呀?你哥还没醒呢。”陈莱无可奈何。
“你不用管。”小丫头丢下这句话就往门口走,恰恰好碰到一个背着步枪的哨兵走进来。
“姑娘,外面……”
“我听见了,不用你说了。”
哨兵的话被生蛮地打断,她没有管顾这个哨兵满脸的尴尬,当先走了出去。
初九被塞到陈莱怀里时,先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以为姑姑是在和她玩,可一看到小丫头出门,那可就不干了,高音喇叭立刻开始播放,这个哭声那简直是比杀猪还要凄惨,陈莱虽然是初九小姨,可早就已经不粘她了,除去小丫头外,可能也只有孙玉民能够将将哄住。
换作以往,只要初九开始啼哭,小丫头肯定会放下一切去哄抚,可今天很奇怪,明明她就在门口,初九哭得这么厉害,可她就像没听见一样,待到陈莱抱着初九走到门口时,只能远远看见小丫头和刘小山的背影。
若没有给初九看到背影可能还会好一些,现在倒好,这小家伙以为姑姑不要她了,这个伤心呀,这个哭声呀,让陈莱是完全束手无策,而且她不只哭,在陈莱身上还弹来弹去,别看人小,可这个劲却是不少,一时间让陈莱是狼狈不堪。
“初九怎么了?”
孙玉民的声音适时地响起,这让陈莱犹如找到了救星一般,赶紧转身,指着还在整着衣裳的孙玉民说道:“初九,你看爸爸,爸爸要抱我们初九了。”
“我不要爸爸,我要姑姑,我要姑姑。”初九边哭边叫着,她在陈莱怀里扭来扭去,完全不受这个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