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我还能活多久’说得特别坦然,半点难过的意味都没有。
曾老的年纪大了,对生死倒是看得挺淡的。
“你只管老实说,不用顾忌我,我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了解得清楚,也好安排后事。”曾老特别坦然地说。
他处在这样的位置,又没有彻底退下来,所负责的事情不少。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若是死得太快,太突然,恐怕局面都要乱上一乱。
得亏他这一年来,已经将手里的担子慢慢的交出去了不少,不然更麻烦。
还有他那一大家子,老老少少的那么多人,他这个做大家长的如果走了,他们也就失去了庇护,总要给他们提前安排好退路。
曾老想着,忽然有些可怜自己。
他都一把年纪了,自己都快要死了,不但要操心国事,还要操心家事,这是到死都要替后辈铺路,被后辈压榨?
想想就有点生气。
要不然,家里那一摊子,就不管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去?
反正他们也都长大了,也不是小孩子了,各自也都有各自的工作和生活了,其实也不用他惦记和操心那么多。
他死了之后,他们自己能走到什么程度,发展到什么样子,就随便他们自己吧。
曾老这么想着,又觉得开心了点。
“您身体好着呢,现在说安排后事还太早。”
吴余安诺笑呵呵地说,“再过个二三十年吧,到时候您老再想交代后事的事儿。”
曾老闻言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二三十年?丫头啊,你晓得我今年多少岁了不?我都七十三了!”
“再过个二三十年,那我不成老妖怪了?我晓得我活不了那么久哟,你就别顾忌我了,实话实说吧。”曾老笑呵呵地说。
他一把年纪了,对生死是真的看得挺淡的。
事实上要不是刚结束动乱没几年,新生力量还没培养起来,他这把年纪的老骨头早该退了,也不会现在还在这个位置上掌权。
“曾老,我没跟您开玩笑呢,您只要配合我好好养身,没有遇到那种无法挽救的危险,我保证您二十年随便活。”
只要不是被刺杀,重伤死亡,或者被下毒,中毒已深这种突发情况,吴余安诺确实是有把握让曾老再活个二十年左右。
其实作为医生,做出这样的承诺是不合适的。
不过吴余安诺本身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医生,而且她觉得,以她如今杂七杂八的本事加起来,偶尔说上一两句这样任性的话,是完全没问题的。
曾老都被她给说愣住了。
吴余安诺又道:“您的身体虽然有不少隐疾和暗伤,但也不是不能治。”
“等您的身体先调养个几天,我可以动手帮您把身体里没能取出来的弹片都给取出来,再好好养着,身体健健康康的,自然也能活得舒服长久。”
“到时候,您就是个健康的小老头儿,好好锻炼,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至于是活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我想对您来说都不重要。”
“只要生活质量好,能够享受生活,就足够了,您觉得呢?”吴余安诺笑眯眯地问。
通过先前的把脉,吴余安诺判断出曾老的身体里也有着没能取出来的残片。
看着没有李老的那么的严重,但也是很刁钻特殊的角度,轻易不能动手术,平日里肯定没少受到疼痛的折磨。
而且因为位置特殊,不动手术,或许那些弹片嵌在身体里头只会时不时的给身体带来一些疼痛,不会影响性命。
可一旦动手术却没能成功的话,那连如今状态都维持不住,那是会要命的。
曾老闻言浑身一震,微微撑大眸子看向吴余安诺:“难不成你就是那个给小李动了手术的神医?”
“可是不是说那个神医已经上了年纪,是你的师傅么?”
“哦,我知道了,这肯定是小李和小傅的主意。他们当时肯定是怕手术不成功,给你惹麻烦,才考虑了那么多。”曾老一副恍然的样子。
吴余安诺:“……”
曾老一句小李、小傅,她第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了,才意识到曾老说的是傅爷爷和李老爷子。
对她来说,三位都是老爷子,不过对曾老来说,李老和傅老不管是从年纪上,还是从地位上,都不如他,他喊两人小,也不算托大。
“是,李爷爷的手术确实是我做的。”
“您身体里的弹片情况不比李爷爷的好,只不过您老身体里的弹片位置所表现出来的反应没有李爷爷直接,加上您也很能忍,所以知道的人应该很少吧?”
不然就曾老这位置,肯定早就给他张罗着找厉害的医生了。
当然,也可能是厉害的医生早就看过了,只不过没办法治,有保密条例,秘而不宣罢了。
“真是个精明的丫头。”曾老笑了。
吴余安诺道:“我有把握能取出您身体里的弹片,您要是愿意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帮您取出来。”
“好,我听你的。你能被带到我的面前来,说明你已经获得了外面那帮伙计们的信任,他们都信任你,我有什么好不信任你的?”
“再说了,我一把老骨头了,也没什么值得人图谋的。”曾老笑呵呵的应着,眉眼温和又慈祥。
“您可别这样说,您老的身体健康关系可大着呢。”吴余安诺摇头道。
曾老如今可还掌着权呢,作为军区的大家长,这位随便一句话,那可是能造成地动山摇的。
他老人家的身体要是出了问题,那对国家和百姓来说,都是一种损失。
“既然能治,那就治,能多活几年,那就多苟且偷生几年。”
“我虽然老了,但活着总能镇住一些牛鬼蛇神,也能给年轻一辈多争取一些成长的时间。”
曾老的声音始终平淡,可他平淡的嗓音却给人一种霸气的厚重感。
动乱的那些年,人才的损失太严重,很多老一辈的干部陨落,而年轻的干部还没成长起来,加上思想上的枷锁没有彻底抛开,其实现在的花国还处在百废待兴的阶段。
改革改了几年,还没有看到显著的成效。
不单单是经济上,还有思想上。
在年轻一辈的干部立起来之前,他们这些老家伙都不能彻底退场,还得把一把方向盘。
当然,放手是必须放的。
“既然不让我准备后事,那安诺你给我说说我这身子到底怎么回事儿,今天那会儿,我真的感觉阎王爷都来找我喝酒来了。”曾老看向吴余安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