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在听完大家的报告后,杜克博士走进自己专属的研究室。

研究室中间,摆放着当初那一具解开谜团的关键黑兽猿化石。

在“席格玛”考古团于同一个岩层地点陆续挖掘出数十具黑兽化石后,杜克博士便将这一具意义重大的第一号黑兽猿化石放在自己偌大的研究室中,当作是永远秘密的收藏。

历经上百次光谱分析、核磁共振、DNA还原工程等科技骚扰,此时渐渐风华脆裂的黑兽猿化石已功成身退,在真空玻璃柜中安安静静嘶吼着,象征着光明与黑暗的永恒连结。

起先,杜克博士只是聊表纪念之意。

但解开谜团后,二十年过去了。

这些年间,杜克博士的研究团队着手许多对抗吸血鬼的基础研究,并创造了第一代的“类银”,将初始的成果转发给其他的秘警研究室接力。其余对吸血鬼的基因研究不胜枚举,甚至开始透过这只面貌狰狞的黑兽猿化石的吼声,仿佛穿透了三十万年的空白历史。那声嘶力竭的姿态充满痛苦的魄力,深深打动了杜克博士。

冲了一杯热咖啡,杜克博士坐在黑兽猿化石前沉思,想以往一样。

黑兽猿默然无语,因为它的狂乱姿态已经道尽一切。

“三十万年前,你的心里是不是单纯地渴望……”

咖啡的热气模糊了杜克博士的眼睛。

杜克博士凝视着黑兽猿细长的凶眼,自言自语:“渴望爬梭过重重的无限黑暗,不计一切代价要回到地面。即使被阳光穿透也无妨,即使被可怕的野兽猎杀也在所不惜。”

是啊。

幸运的同伴爬上了地面,勇敢地学会直视阳光的本事。

而你,却无奈地困死在突如其来的地震挤压,永远也无法证明,自己是属于勇敢挑战阳光的一群,抑或是怯弱缩回地底的那一方。

“敬你。”杜克博士轻轻叹息,微饮了一口热咖啡。

原本杜克博士是一个“纯种”的科学家。价值判断并不是他的主要职责,他只追求真相……真相在DNA的组序与各式证据中不假辞色地清晰呈现,至于真相该如何被政治性地解读,就不是杜克博士的职责了。

命运似地,在这份长达二十年的凝视后,杜克博士有了心境上的重大改变。

最好的科学家,最接近所谓的真相,也不可避免越接近最巨大的未知。顶尖的科学家必定不再论种,或会变成哲学家、或神启者、或怀疑论者、或垂拜神秘主义。

爱因斯坦是,杜克博士亦然。

某种可称为使命感的神秘物质在杜克博士的脑中分泌着,成了他持续研究的动力。因为他仿佛看见了生命中更深沉的东西,是科学无法完竟的叹息。

该怎么说呢?二十年前完成了解构历史空白的浩大工程,花白了杜克博士的头发。但始终有一点,却是杜克博士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谜团。

吸血鬼的牙管毒素,在咬噬人类的时候会注入化学构造式极为复杂的T型病毒,T型病毒将会“污染”人类的基因,在十六小时至七十二小时中便会将人类感染成吸血鬼。

为什么呢?有这个必要吗?

生物学重视“生物的任何部分,都有其功能上的原因”。毒蛇用毒液攻击猎物,是为了夺走猎物的反抗能力。章鱼急速喷出墨汁,是为了迷惑追猎者的视线。臭鼬喷出中人欲呕的臭屁,是吓走敌人的生化兵器。

但吸血鬼为什么要感染人类呢?除了增加自己的物种数量,几乎没有别的原因。但这样的“功能”原因跟吸血的制约原因是彼此矛盾的。

吸血鬼吸食人血,是为了要改善物种的演化方向,但感染人类,却无助于下一世代吸血鬼的体质。同样的矛盾底下,吸血鬼要改善基因必须往下采生殖性繁衍,基因才有累积突破力的可能。但吸血鬼的**生殖能力,却是致命的奇低无比。

……除了诅咒,几乎找不到别的解释。

这份将人类从光明坠往黑暗的恐怖诅咒,是想争取人类的同情,还是潜在的基因想告诉人类历史的答案?

Z组织的考古团队,十三年前在耶路撒冷的巨大洞穴中找到数千年前吸血鬼毁弃的国度。刻在斑驳石柱上的古老乡往,揭示了可能的答案。

反复推敲楔形文字后,Z组织考古学家莫桑女士幽幽说道……

“吸血鬼之所以要不断地感染人类,就是为了在某一天咬到一个特异个体。这个特异个体将是暗之族的救世主,他将为暗之族带来行走于阳光下的自由。他是解放者,他是独一无二的权利者。”莫桑女士两手一摊,告诉杜克博士:“这个答案恐怕连吸血鬼的国度都已遗忘。”

多么有魅力的答案!

不管这答案有多接近真实,至少已经告诉杜克博士,这些吸血鬼依旧像十万年前的先祖,渴望着光明的解放。

“再等等吧,幸运的话或许再过一、两年,我们的研究就会揭开牙管毒素之谜,找出帮助你们快速突变成新世代的药剂。”杜克博士看着玻璃柜内,黑兽猿三十万年不变的姿态,微笑说:“如果上面的人找着了始祖级的吸血鬼身上的牙管毒素,那么只要几个月……不,甚至只要几个礼拜,基因药剂就可以完成。”

或许,吸血鬼基因里殷殷期盼的解放,并非茫茫人海中的救世主,而是不断努力解开基因奥秘的杜克博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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