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地/野蒜炒腊肉

孩子们再凑到一处, 王云峥和许文博就很稀奇了,两人和沈安相熟,许文博又最是自来熟, 凑到沈安身边就问:“小安, 你们都读书识字呀?”

沈安眼睛就弯了起来, 点头:“我大嫂教的, 大嫂还给我做了一卷书, 叫《千字文》,我们现在就学这个,你们要一起学吗?书在大山洞里, 回头可以给你们一起看。”

许文博笑弯了眼:“好啊, 云峥也带书了,就是这一路不离身的那个包袱,到时也借你们看。”

表兄弟两个打小亲近,所以许文博说这话一点也不奇怪, 王云峥在一旁笑笑, 点头,也是同意的意思。

沈安一听王云峥也有书,眼睛都亮了,想想王云峥天天背在胸前的那个小包袱,琢磨少说也得有三四卷,很是激动, 又连连道谢。

他太知道有本书多不容易了, 要不是有大嫂, 他这辈子可能都识不得字,摸不到书。

后边就是王云峥问他《千字文》学到哪了,字能写的有多少, 不止沈安,虎子几个也凑了过去,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说着话,有阳光洒了下来,沈宁先看到地上的影子,反应了过来,一抬头,才发现云谷上方的云雾不知何时终于薄了,看到了太阳。

“太阳出来了!”

大家伙儿都抬头,这才终于看到峡谷周边的山到底有多高,一片哇声。

正回大山洞的桑萝几人也觉察到了,抬头看向山谷顶,原来快午时了,抓紧回去做吃食,好叫男人们早些启程要紧。

吃饭就是站在山洞里吃,人多,菜都用陶盆装着,山洞里靠外侧相对亮堂的地儿摆着一个空层架,陶盆就放在那层架上,权作了桌子用着。

粮食是各家凑的,搬进各自小家之前,太多事要忙,忙的都还是运粮这样集体的事,少不得是吃大锅饭,许家那一份五家谁也没问许老太太要,但老太太讲究,自己注意着这些,主动找桑萝借了些粮,把自家那份也交了。

中午的菜色里多了一道蛇羹,许家表兄妹三个被吓出了阴影,挟了些紫云英和芥菜,退得好远。

其他孩子倒还好,都是苦过来的,肉是多好的东西呀,哪会嫌弃呢?

不过都知道家里爹或是叔伯们一会儿要在山里十好几天挑粮呢,挑粮这种活儿可太累了,他们只背着一点东西走上一道都累得不行了,更别说要挑那么沉的粮食,还几乎不怎么能休息好。

都是懂事孩子,虽然闻着那香味儿馋吧,但没一个下筷的,都挟点素菜也跟着去山洞外吃。

孩子们疼长辈,当长辈的也疼孩子,都喊着来吃一点儿,也没忘了许家兄妹,招呼王云峥几个:“真不尝一点啊?很好吃的。”

许文茵一听这话,脸都白了,小心翼翼的又往外挪了两步。

沈宁看她又害怕又不敢往外走太多的样子,靠过去陪了陪,安慰道:“别怕了,其实你想想,咱们平时吃的各种肉,都是一样的,就是看见了和没看见的区别,而且,人没得吃的时候,肉啊什么都不用想,能有几颗米粒都是能救命的。”

她是想起从前吃不上饭的时候了。

许文茵不知道沈宁家里还有吃不上饭的时候,不过她听爹和大哥他们说起北边灾荒战乱的时候听到过,说是饿死的人很多,好多人由民变匪也是因为饿得活不下去了。

她点头:“我都知道的,就是一时还不习惯,再适应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沈宁看她面色好些了,笑起来,继续吃饭,倒是许文茵,头一回吃紫云英,只要脑子里不乱想,吃得还怪香。没吃过的野菜嘛,还是自己捡的,格外好吃一些。

午饭过后,沈烈他们就得走了。

他看看这山谷,除了蛇防不了,两个入口一封,其他野兽倒是进不来,与桑萝道:“我们这一趟得先去跟许掌柜碰头,把许家的粮食先运到第一藏粮点去,不然后边外面要是太乱的话,许掌柜他们想安全送粮到约定的地点怕是都不容易,所以这一趟不一定走多久,看许家备的粮食多少,是一趟能挑完还是得运两趟,十一二天或是十三四天都有可能。”

这还是他们这些青壮走,比之带上老弱妇孺,已经快得太多,青壮们一起出动,余下的粮食少说也还得走两三趟的,要是许家的粮食多,四趟也未可知。

又嘱咐:“你们在这边自己小心些,惊蛰过了,蛇虫都出洞,夜里睡的话山洞的门关好,防蛇的药粉也别忘了在山洞口撒上,活动的话,尽量在山谷内围。”

桑萝点头:“行,不用担心我们,你们自己小心才是,不止防野兽,这一征兵征粮,山里怕是也藏了些人了,注意着些,别叫人盯上坠在后头了。”

沈烈笑笑点头,把桑萝给他备的水和吃食拿上,又让沈安和沈宁要乖,转身招呼着众人走了,自然,一起走的也包括身手并不那么敏捷的魏清和。

这一回,山谷入口处的石头沈烈封了两道,靠内围封了一道,走到夹道口外围,一行人也去找了大小合适,和山体石质相同的石头仔仔细细的填了,连缝隙也用泥砂糊上,这才算完。

两重封堵,声音要想传出去更不容易了。

等人都走了,桑萝她们也没歇着,锄头被男人们当武器带走了一小半,妇人们扛上还留在这边的农具,锄头,小尖锄,镰刀,拿什么的都有,呼啦啦一群就全往山谷内侧除草去了。

栓柱跟着挑粮的队伍走了,但像铁柱,陈二山这样大的孩子这趟都留了下来,再带上一群小的,十七个孩子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覤,论起挖草拔草割草这种事情,做起来可不比大人慢多少。

十个大人,十七个孩子,有锄头的连根挖,有镰刀的齐根割,两样都没有的,那直接用拔的,桑萝选的最茂盛的那一棵树下那一块地,并不是开着耕种,只是简单把草处理了,不能藏蛇就行,不过一个时辰就干完了。

孩子们挺乐呵,至于大人,要商量的就是另一桩事了。

农事!

惊蛰一过,耕地不歇,而他们这会儿,惊蛰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望眼山谷中,还是满地的杂草,要想不误农时,留给各家开地的时间很紧。

陈老太太和卢老太太都是种地的一把好手,周村正媳妇和甘氏也不差,都是当家的,这些事情门儿清,大伙儿凑在一处一商量,先看土质。

山谷里挨着锄出来的小道看了一圈,土质是没得说的,这地儿经年累月的也没人进来,落叶年复一年烂在地上,都化作了泥,挖一把捏一捏,都是湿润的黑土,比他们在十里村的地还好。

唯一一点,这地界石头多,太多,土也就薄,有的石头被泥掩住了,有的石头高,高出土外,开荒的话光是要清理深扎的草根和这些个石头就够呛,而且土薄的话,长草是够了,要种稻,那还差着些,后边还得想办法从外边再捣腾些土进来才成。

去年家里才开过点儿荒地的桑萝,一看这个就知道是大工程了。

甘氏问几位老太太:“这地怎么开?”

这问话,当然不是字面意思,而是地怎么分,且后边是大家一起开,还是各家开各家的?

陈老太太看看,咬咬牙:“一起开,开完再分!”

总就是这么点地,说实话,用来种菜她都不舍得,这些全得先开出来,赶着种粮!

这会儿各家的主要劳力都还在外边挑粮呢,哪还能分什么你我,先齐心一起干才是正理。

大家也都赞成,就连一向最计较的王春娘这会儿也半声不敢吱。

开荒的事情,孩子们自然也是一起参与的,这比清出树下那一片地要难,因为草根和石头都不能留,有农具的大人在前边开地,孩子们在后边各找称手的家伙刨石头,有草根残留的,顺带手把草根也刨干净。

许家表兄妹三个还是头一回干这种事,不过也知道这地对大家都很重要,而且开出来的地以后也会有他们家一份,挽起袖子跟着村里的孩子们学着,照样干得吭哧吭哧的,也不吭一声苦,一天下来,等回到大山洞里,一个个的手痛腰酸,全趴下了。

晚上蒸了白米饭,把下午清出来的野菜炒出两大陶盆来,又割了之前路上猎到的肉做的腊肉,切了片,用地里找出来的野蒜炒了。

菜还在釜里呢,已经香得一群孩子口水直咽,褥子上都躺不住了,手脚腰腿也不酸疼了,都往山洞口子上放着菜的那个木架子边凑。

也不知道是谁,肚子里明显的咕噜了一声。

桑萝寻声看去,好几个娃都揉着肚子。

她有些想笑,活儿确实是重,这会儿可不就都得饿了嘛,也不让干站着了,张罗着去洗手准备吃饭。

许老太太闻着这野蒜炒肉,也被香得不行,天知道,吃了九天的干粮了,路上虽然偶尔也能做点热食或者烤点肉吃,哪有这有釜有灶有调料做出来的香呀,何况野蒜这东西,闻一闻都开胃。

她想到一桩事,问桑萝:“咱们往后在这里边做饭菜,这香味不能传出去吧?”

桑萝往上看,摇头:“应该不会,咱们这山谷够深,又狭长,山体两侧树木还多,没等飘上去就该散了。”

气味的传播靠空气的流动,也会被障碍物阻格,树木吸附,而云谷之中各种条件都是很好的保护色。

许老太太往上看看,也觉得周边山峰实在是高,桑萝说得在理,得,这一下连最后一点顾虑都没了,乐乐呵呵开饭!

干一整个下午的体力活,再来三陶盆好菜,素菜鲜,野蒜炒腊肉香,别说桑萝他们和村里十几个娃了,就连许家老少四个平时胃口小的,这会儿也吭哧吭哧造了一大海碗。

啧!

要不是还记着这是避难呢,粮食虽存了,但不知道要在山里躲多久,能省点得省点,加之晚食不好吃太撑,在场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想再来一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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