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关心我

沈烈确实高兴, 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过。

回到自家山洞旁,远远的先就看到自家留的那一小菜地围了一圈木篱笆,里面隐约已经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绿了。

鸡鸭在篱笆外踱来踱去, 好不惬意。

“你扎的篱笆?”

“嗯, 地里刚种了菜, 怕被鸡鸭给祸祸了, 所以扎了个篱笆, 正好在树下,不会太打眼。”

她把篓子放在菜地旁空出来作晾晒区的那片空地上,挥手赶了赶看到野菜凑过来的几只毛茸茸, 转身回山洞灶台边那个木案下方层架上端出一个陶盆来, 准备把野菜和菌子择一择。

又看沈烈,犹豫了一下,道:“我烧点水你擦洗一下换身衣裳休息吧?”

在外边呆了十一天了,挑的粮又不轻, 人应该累够呛。

沈烈点头, 他倒不是累,就是觉得自己身上是怪脏的,在野外,真讲究不成,但回到家里还是得讲究着些,桑萝爱干净。

“冷水就行, 我自己去提。”把小篓放下转身就提桶准备接水去了。

“洗冷水?”桑萝愣了愣。

沈烈笑:“在外边碰到有水潭子或是湖也就那么洗, 习惯了, 这会儿天也没那么冷,不要紧。”

说话间几个孩子往这边奔来,是沈安沈宁和许家兄妹。

原是和一帮孩子在山谷最内侧读书, 远远的看到陈大山才知道挑粮的人已经回来了,一群孩子书也不读了,全往家里跑。

索性也快到哺时了,沈安和沈宁平时都会在桑萝做晚食前回家帮忙做些择菜洗菜烧火之类的活,所以平时差不多也是这个点散,今天只是略早那么一小会儿罢了。

沈安和沈宁才唤过大哥,许文博就急急问:“沈烈大哥,我爹有给我们捎信吗?”

沈烈笑:“有,你们舅舅先带回去了,快回家看吧。”

不止捎信,山洞里还藏了个小包袱让魏清和背了回来。

许文博和许文茵谢过沈烈,拉着王云峥撒腿就往自家山洞跑去。

沈烈提着两桶水回来的时候,桑萝已经让沈安把灶火都燃好了,直接让往釜里添水烧水。

“别的我不管你,洗头的话还是加些热水,不然以后容易落头疼的毛病。”

桑萝上辈子是吃足了病痛的苦头,这方面就格外注意一些。

沈烈一愣,旋即笑开:“好。”

沈安和沈宁相对一乐,果然,大嫂说的事情大哥就没二话的。

等着烧水的功夫,沈烈索性帮着一起择菜,除了菌子这种特别挑生长环境的,余下的一些,他采的时候都是连根一起挖了回来,能留根的留了根,问了桑萝山壁上哪里还有空处,顺手把根给种上。

野菜生命力顽强,能长成以后就能多几样菜色。

这边正忙着呢,许老太太拿着一包东西过来了一趟,给桑萝的。

“听我家元昌说阿萝你是读书识字的,这笔墨纸砚送来倒也不为练字用,咱们避在山里,讲究不了这许多,原是留作传递书信用的,所以这里边有一半是给你们家备的,旁的不说,往后有什么事要捎个信,也好过还要再做竹简往上刻。”

许掌柜名许元昌,桑萝在看过沈烈带回来的那封信后就知道了。

原说笔墨纸砚太过贵重,并不准备要,一听是传递书信用的,想想这倒是,虽她自己带来的东西里也有笔和墨,真要递信的话在竹简上写也行,并不需要用刻的,但一则竹简到底是不如纸张方便,看许掌柜送来的信就是折成小小一卷塞在竹筒里面,方便许多,二则,她的墨也只一块,并不算多,日常轻易根本不敢用,桑萝便谢过许老太太接了下来。

等许老太太走了,水差不多也烧开了,沈安宝贝似的从山洞里边的层架底层抱出两个木盆来,招呼沈烈。

指着木盆外边桑萝刻的记号,这一个是大家洗头的,那一个是他和大哥共用的擦澡用的。

沈烈到这时才知道,桑萝还凿了几个脸盆出来。

看着那几个脸盆,他若有所思,倒也没说什么,接过洗头用的那个盆把头发洗了,洗澡倒说不急了,连头发都没干就去隔壁陈家。

不多会儿,陈大山、陈有田和陈老汉一起跟着他出来了,拿锯子的拿锯子,拿斧子的拿斧子,又喊上了另外几家人,七八个人,把山谷里一棵很有年份的树给伐了。

为什么说很有年份,那树身是真的粗。

桑萝把野菜该晒上的晒上,该焯水的焯水,该浸泡的浸泡,手里的活才忙完,听到树倒下来的动静奔过去看的时候,陈有田和沈烈已经上锯子在锯木头了。

因为树杆太粗,陈有田那个锯子并不算大,想要一锯到底都不容易,锯一段要调整调整角度。

不少妇人孩子凑在这看热闹,桑萝过去一问,周村正家的大儿媳就笑:“做澡盆,之前伐的树没这么粗壮,照你的那个法子只能凿个脸盆出来,做不成澡盆,这不就挑了棵有年份的树伐了,这下好了,能痛快洗个澡了。”

周二郎媳妇还凑到桑萝身边小声笑着夸:“你家沈烈是真不错,我看他细心得很,待你也好,这一回来就又开始张罗着给家里添置东西了,添置的还都是最紧要最实用的。”

桑萝可是早早就睡上床了,就连陈家人都还靠后了一天呢,更不用说她们几家了,像她们周家,兄弟三个出去之前也只嗑嗑巴巴赶出公婆睡的一张床,周大郎有个三岁大的孩子,跟着爷奶睡床,她们妯娌两个现在还睡床板子呢。

桑萝唇角扬了扬,眼里也染了几分笑意,点头:“是挺细心。”

晚食不消说,每一家都延迟了,桑萝直等到沈烈和陈大山一起抬着挺长一截木料回来,才开始张罗菜。

他把木料放下,和桑萝打了声招呼,说再帮许家也抬一段回来,和陈大山又折了回去。

魏清和力弱,穿山过林走一个来回,人都快废了,一回到山洞就趴下了,跑过去看动静的是许老太太,也不能让老太太自己上,许家那一份沈烈和陈有田就捎带着帮忙锯好,和陈大山再给帮忙抬回来了。

桑萝探头看了看,挺长一截木料,得有一米左右吧?这是准备做两个圆澡盆?

她也没太在意,许就是有别的用处,专心做吃食了。

沈烈回来时就见木案上饭菜已经摆上了,一道凉拌天葵,一道腊肉炒蕨苔,一大碗折耳根鸡蛋汤。

热乎乎吃了一顿,沈烈拿了家里的斧子就出去忙开了。

桑萝这会儿才知道,他哪里是要做两个圆澡盆啊,那是直接做一个长方形的浴盆。

直接用斧子粗凿,再用凿子精修,桑萝慢慢才看出点雏形来。

和现代小户型用的那种浴盆很像,人能坐在里边泡澡,水加得多的话,能没到胸口,当然,也可以不用加那么满的水。

桑萝没成想逃个难还能用上这个,有些愣怔,愣了会儿才问:“这个你打算放在哪?”

山洞不大,哪摆得下这个,最重要是,水她也倒不动啊……

沈烈笑着一指净室:“净室,我得空把山石再往里凿一点就能放下了,这趟走的路离咱们这半天多路程的地方,除了有看到黄黏土,还有发现一些页岩,明天一早我会和大山几人出去一趟,弄一些回来,到时净室我给你铺上片好的页岩,这浴桶底下再做个出水口和木塞,倒水也就不累了,这个你和阿宁用。”

至于他和沈安,弄一涌水到净室冲着洗就好了,铺岩,加上沿着山壁本来就挖了排水沟,在净室洗澡也不成问题,山壁的墙体,倒也不用担心泡塌了之类的。

沈烈回来的第一天,给桑萝和沈宁凿个浴桶又凿到了月近中天,当然,这东西现在还放不进净室,因为净室的墙体还没扩,做好了也只能先搬进山洞里。

沈烈到净室擦了个澡,换上干净衣裳进到山洞里时,桑萝正帮他铺褥子和枕头被子,这之前,这些东西一直就被她捆好了收在木架子上。

沈烈回来看到桑萝帮他铺床展被时,心漏跳了一拍,脚步都不由顿住了。

桑萝倒没多想,问两个孩子还去不去净室,听着是都去过了,让沈烈把门关上,把沈烈的枕头摆摆好,这才回自己床上。

转头看沈烈还僵在那里,疑惑望他一眼,沈烈这才想起,桑萝是让他关门,忙转身去上门板。

桑萝背对着他把外衣脱了,钻进被里,这才拥着被子等着关好门回来的沈烈,开口道:“再有空把自己的床先做了吧,别的那些都不要紧,总这么睡湿气入体不好。”

这样明显的关心,搁平时沈烈的唇角早就忍不住翘得飞起了,今儿竟没有。

倒像是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这感觉其实并不陌生,从前桑萝关心他时也曾这样,湿鞋子那一回,买冬衣那次,她给他做衣裳时,他教她拉弓时。

可是不管来多少回,那种心悸到一瞬间仿佛被抽走了什么力量般的骨软筋酥,还是无法抵抗。

嗯,也不想抵抗。

是因为桑萝的话,反正很喜欢。

心中这一悸,倒是连欢喜都忘了,只傻愣愣点头:“嗯,哦,好。”

自己说了个什么自己都未必有多清楚。

桑萝没觉出他有什么不对来,她笑笑:“那你熄灯吧,也累一天了,早点睡。”

说着自己躺下了。

沈烈等桑萝躺下了,这才捏捏自己右耳,到壁灯台边把油灯吹熄,山洞里整个暗了下来,他把左手贴向了自己心口。

到这会儿才扬起唇角,弯了眉眼。

她好像也不是一点儿不在意他的,会关心他。

上次离开时不见桑萝有半分不舍,沈烈不是不失落的。

这会儿那点子失落就都被一扫而空了,他觉得,他再努力一些,配得上她,桑萝也会喜欢他的吧?

沈烈揭开被子躺到床上,被子盖好时还能闻见阳光晒过后独有的清香,他唇角扬得更高了,把被头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半张脸,自己在黑暗中乐了好一会儿。

想到翌日一早还得外出去弄黄黏土和页岩回来,强迫自己快些睡下,倒是心情实在飞扬,睡梦里眉眼都是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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