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智心里有鬼,这神色就更小心了,看他爹不多说,就也根本不敢多话,只在后面跟着走。
程家的地离新宅院不远,爷俩脚程快,没一会儿就到了。
程老爷子站在地头上,指着那一片新翻过除了草的地,问老儿子:这地咋样?要种新庄稼,能成吧?
程智又是一愣怔。
他自从过完年节,私塾学堂里马上要开学,又要招收新学生,是以一直就忙得很,也就回来那一次,还被他爹赶走了,后来就再没得空回来。等接到老爹的信儿急急忙忙跑回来时,却又属实被家里这一桩接一桩的大变化惊着了。
家里盖大院子,银子是大侄女出的,图纸样式也是大侄女画的,这程智都晓得,可是,可是,他就是没想到会这么气派!
还有那口井,也是大侄女画图打的,这,这也太能了吧?
现今怎的?这还没完,这还要种新庄稼?什么新庄稼?哪儿来的新庄稼?
程智瞪着眼睛看着眼前一大片捯饬平整的土地,好半天愣是没说出话来。
程老爷子哼了一声。
甩了甩旱烟袋,又说:新种子说是她在京城里的认识人给存着的,前儿刚拿家来,说是那人在京南卫所里当差,还骑着大马呢。
什么?京南卫所?
程智这回回过神来了,忙问他爹:“爹,您看着了?”aosu.org 流星小说网
程老爷子摇头:“没看着,槿丫头自家说的。”
程智却是听的发呆。
他也和他爹一样,想到县城那两条腿上面去了。心说可不嘛,说得是张家花行东家怎么没动静了,这要是真是卫所那些兵痞干的,那可不就是不敢告官呗。
程老爷子看老儿子只会发呆,就皱着眉头摇头说:“你说,槿丫头是不是有啥事儿瞒着家里?那张家花行东家的腿咋就突然摔断了呢?咋就那么巧呢?还有那伙计,也同一天里断了,这还真能是老天爷开眼了?”
那不可能!
终于还是被问到了。
程智心里一慌,脸上却是强撑着不变色,嘴里也支应他爹:“那,那还能怎么的?那都是他家里人自己传出来的话,说是自己摔的,那就是巧了呗。”
程老爷子看着他没言声。
程智其实很怕他爹,那会儿和自家大侄女商量不告诉家里的镇定,这会儿都没了,手心里满把的汗,还得赶快挤出一个笑来。
“爹,您看我干啥?这您老当时也在,儿子都干了啥您都知晓,我可没那个胆子。”
他爹应当只会怀疑他吧?对吧?
程老爷子却是又哼了一声,这才道:“那你真不知晓啥?那你回来的时候,不是碰上槿丫头了吗?她就真没跟你说啥?”
这怎么说的,程老爷子到底在县城里当过伙计,这眼力见儿还是灵的,一问那就问到点子上了。
程智心里又是一跳,可他之前也想过,他爹说不准会知晓这个事儿,于是心里也一直准备着呢。
于是,他就捏了捏手,定了定心。
苦着脸辩解说:“爹,瞧您说的,真没说啥,要是有啥,我还能不跟您说?”
他爹这是啥也没问槿丫头,跑他这儿套话来了,这就行,省得他再把话说岔了。
程智心思急转,就又拉着他爹往前走了两步。
压低了声音说:“爹,这个事儿您也别老惦记了,这事儿已经了了。张家花行的人也没报案,也没说啥,对外面也只说是自家摔断了腿,现今就在家养着呢。这都多长时候了,他也不报案,那就是没事儿了,您别瞎琢磨了。”
程老爷子听的一个愣怔,盯着程智问:“真的?你可别哄我,真没报案?就说是自己摔的?”
程智使劲点头:“真的!您咋不信我呢?我还能骗了您老不成?就我那个同窗,说过借我银子,在衙门里当差的那一个,您老还记得吧?这都是他跟我说的。我跟他说了四哥的事儿,又说怕被冤枉,托他看着些,这人不是看没事儿了嘛,就赶快告诉我了。”
打断了别人的腿,还是两条,这可不是小事,程智心里其实也一直放不下去,总惦记着,生怕有一天东窗事发,于是就跟那个越走越近的同窗说了。
当然,真话肯定不能说,只说是怕这事情太巧了,那张家花行的东家抓不着事主,又看他们家老实好欺负,就诬赖到他们家头上来。张家花行是县城里的富户有钱人家,他们家是一家子穷庄户,那哪能斗得过别人去?到时候怕是要遭殃了。于是就只能拜托他这个好友,看在两人同窗一场的份上,帮着看着点事儿。
那个同窗听了当时就气的拍桌子,说什么腌臜东西,真是败德性!他晓得了,一定帮看着。
结果,他倒是真帮忙,还没两天,就在衙门里打听清楚了,就立刻给了程智一个准信儿,程智这才一颗心放下了。
现今老爹既是问到了,程智也就赶快告诉了,也好让他爹安心。
哦,是那个人啊,那个人挺仁义。
程老爷子听程智这么一说,脸上的肉就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