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的路很崎岖,走了将近一个多小时。
“不行了...”作家身体一歪,抱着一棵树跪倒在地上,几次想要站起身,膝盖却软地跟面条一样,再也站不起来。
作家脱力了,走不动了。
经克斯这次没有强行催促作家继续前进,他知道作家累得不行了。
剧烈的运动,导致作家的肠胃负担,在逃亡的路上,他已经吐了好几次了。
他整个人,虚弱地不行。
“我们是怎么暴露的?”
虽然说有人看到这只小队并不奇怪,但是要像这样满地追着作家跑,那可就不简单了。
“我觉得是那家农户,”作家半躺着地上。
浑身的酸痛,每个细胞都在呐喊。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经克斯也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简单。
他们这只小队的规模很小,装备也不见得有太精良。
最重要的是,作家没有穿任何具有身份辨识的东西。
就算是被帝国残余力量发现了,也不会有人察觉到作家的重要性。
“哈哈哈。”
作家躺在地上发出了狂笑,由于他的口腔朝上,回流的口水还让他不停地咳嗽起来。
“你又笑什么?”
“我笑我命不该绝...”
经克斯赶紧捂住了作家的嘴巴,唯恐他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来,可惜他已经说完了。
“捂我嘴巴干什么?”
“我不想死。”
两人对视一眼,又哈哈哈地笑起来了。
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发笑,当人也不会有人在意他们为了什么发笑。
那笑声很有穿透力,在远远的山谷里发出了许多的回应。
“我看哪,他们是黔驴技穷了。”作家反手撑起自己,可是脱力的手,在不停的颤抖。他支撑了好一阵才靠着树干,坐起来。
“以刺杀为手段,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绝望的最后疯狂。”
“濒临死亡的人,会抓住一切,包括没有根基的稻草。”
在国家的对决里,个人确实可以起到一些重要的作用。
但是没了作家,就会出现作者,或者写手,甚至其他的什么东西。
时代造就了英雄,而英雄不可创造时代。
商帝国已经没落了,他们失去对决的力量。
“英雄,不畏惧死亡,我看了许多人的死,更不畏惧死亡。”
太阳照在他的身体上暖洋洋的,作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不跑了。”作家抓起地上的泥土,那些细沙一般的黄土,从他的指尖轻轻的流淌而下,就像一个精确的沙漏,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沙锥。
“不跑了?”经克斯倒是没什么反应,其实他也不能有什么反应,他的身体也透支到了极限。
“嘿嘿,”作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发出瘆人的微笑,“一直以来,都是我给别人布置口袋,把人追来追去打。”
“现在轮到我自己了么?”
经克斯还能站起来,冷风吹在他的身体之上,汗液蒸发让他心头一冷。
他突然感觉作家有求死的冲动。
“先生...”
作家微微地抬起手来。
“你知道英雄么?”
“也许知道...可能不知道吧...这谁说得准呢?”
作家没有回话,而是咽了一口口水,继续他的单口相声,“那是乌江边的霸王,赳赳赴死。”
说完这句话,作家有点上不来气了,他顿了许久。
作家按着膝盖站起身来,俯瞰着脚下的大地,层云飘动,好一个大好河山。
经克斯想要上前去扶,却被作家一手躲开了。
后果就是作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先生我们快走吧。”
“走不了了,”作家语气很冰冷。
“为什么?”
“围师必阙,自取灭亡。”口袋阵作家玩了那么多次,当遭遇那队骑兵的时候他便知道接下来,所有的活路都是通往死了。
与其狼奔豕突地最后死掉,不如静静的等待死亡,呃,就是躺平。
不出意料的话,他们跑再快,前面都有人在堵截他。
现在作家身边就一个经克斯,又怎么可能保护得了他。
“你跑吧,他们要抓的是我,”作家冷淡地看着远处渐渐真实的身影,他的猜想正在一步一步变成现实。
“先生...”
“生死之事强求不得,”作家看得很冷淡,他是一个没有任何荣辱感的人,对于自己的生命也没有太多的顾念。
“我背着你...”
可惜的是,经克斯根本抱不起作家。
“别浪费力气了,”作家撑着头斜斜地往下望去。
那些商帝国的士兵正争先恐后地踏上来,要这一份大大的军功。
“先生,我会拼命。”
作家摇了摇头,有什么用?对面抓自己动用了好几百号人,就算是踩,也把经克斯踩死了。
那些士兵,挽着弓箭,挎着腰刀,远远地就对着两个人放箭。
作家轻轻的张开双臂,那些箭矢噼里啪啦地到处落,却是一根也没落在作家的身上。
经克斯见了,拖着作家躲到了石头后面,探出脑袋对着外面还击。
只是点掉几个人,经克斯便没了子弹。
那些帝国士兵不敢轻易上前,唯恐给经克斯杀了。
枪声停了大约十几分钟,他们才敢小心翼翼地走上山来。
许多时间也不见声音,料想是没有火器可以打了。
那群士兵乌泱泱冲到距离三十步的位置,不知怎么他们也没有继续向前。
而是一个头领模样的汉子,站到了前面。
这人穿了一身盔甲,腰间是一把青铜短剑,面方耳廓。
“藤之奇请见作家先生。”
石头后面没有任何回答。
这人按着剑柄,继续说道,“公既知天命,何畏葸不前?”
“哈哈哈~”
作家给经克斯扶着从石头后面走出来,他弯着腰,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箭矢。
“阁下是谁?”
“滕公长子,藤奇。”(之是衬字,不是他姓名的一部分)
作家一惊,这人可不简单,滕公之后,“妹喜乃是你何人?”
“先统领。”
刺客,康。
这个组织作家是有所耳闻的,当初在调查河曲工业区刺杀案的时候,就有人重点调查了康。
“你来两军阵前所谓何事?”
“你兴无名之师,犯我疆土,你碎尸不足抵罪。”
作家冷冷一笑,你当是封建诸侯战争呢?
“我上接天意,下顺民情,扫蛮夷之师,何为师出无名?”
“胡说!”
“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乃自然之理。”
作家说得自然之理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那纯纯的是暴力。
“幽州暴烈,霸占中原,何以称为有德之人?”
“哈哈哈!”作家仰面大笑。
“昔帝国荼毒幽州,猖獗海内,杀我同人,毁我山林,内控江河,外摄八极。一时之间可谓无所匹敌。”
“帝丁有言,昊天上帝与国休戚,大商有德,岂不谬哉?”
你商帝国控制的天下,也不见得有多好,你怎么就不称自己为无德之人呢?
“你!”
“今我幽州势大,战将千员,大军百万,尔等腐草之荧光,何以比我天空之皓月!”作家一手指天一手按地,说话之间语言激荡。
骂战?作家没输过。
作为一个写手,唯一的要求就是在零点之前交稿,让编辑会一句可。
他的词,很多。
“我以为你是帝国重臣,在两军阵前,必有高论。”
“不料你却说出如此粗鄙不堪的话来。”
那人脸都扭曲了。
“诸位我有一语,请诸位静听我言。”
“帝丁之后,群汹扰攘,因之,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以至狼心狗肺之徒汹汹于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
“又历几世,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
一句话,帝国的奔溃,根本不是外部以力造成的。
(这件事其实没有办法查证,毕竟牧马人的三代可不短时间。)
“值此国难之际,请问滕公有何作为?”
这?
康的首领做什么呢?杀人呗。
商王不喜欢的人都杀。
“康之成废,我素有所闻,起于草莽之间,为报高台之意(拜将台),提携(拿着武器)蹈死。”
“你为滕公之后,世受王恩。”
“理应框君辅国,安乱臣,除奸佞,安能得咎归于我一手?”
商帝国的失败可不是我干的,你们直接不铲除奸佞,内修文德,我不过是代天行事。
“尔罪孽深重,天地何容?”
作家骂人的时候,连珠如瀑,一气呵成。
“你...”偏偏对手还觉得呀说得有道理,不能反驳。
“住口!!”
“你空活百年,岂不知天下之人,皆愿生啖汝肉!安敢在此饶舌与我前!”
“今天下幸有我邦,不绝种于此间,我受天地之数,力克伪朝!”
“你为庸碌之臣,只可潜身缩首,以图苟活,岂敢在我面前妄称天数!”
“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你不时将命归九泉之下,届时你以何面目去见成汤!”
“你不过断脊之犬,何敢在我面前狺狺狂吠!”
“你!你!”
对面藤之奇气炸了,手一抬。
大喝一声,“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