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灰头土脸,一脸丧气,毫无斗志的部下,崔赜也甚是无奈,自己的模样恐怕比这些人好不到哪去。
当然兵败是次要的,最关键的是一股弥漫在众人心中的绝望无力之感。
咕~
此时不知是何人的肚子传来抗议的声音,崔赜也顿感腹中饥渴难耐。毕竟他们一连狂奔了数个时辰粒米未进,现在没了性命之忧,停下来之后只想好好饱餐一顿。
可现在他们地处荒郊野岭,连个飞鸟都看不见,实在是寻不到吃食。
无奈崔赜只好吩咐下去,让两名骑手骑着两匹还有力气的马,去附近看一看有没有人烟。
南下时大军曾走过这地界,因此崔赜记得穿过此地马上就到幽州了,虽然距离幽州治所还有数日时间,但应该是能遇到人烟。
至于他本人,则默默在原地休整起来,一则是考虑如何对付南周,他这一次遇到的仅仅是三万大军,可整个南周入侵大齐的兵力足有三十万,若是这些人都有如此战力,那齐国社稷倾颓恐怕再也无可挽回。
至于另一点,他带了三万人南下救援,却几乎全军覆灭,崔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去,面对上下翘首以盼的幽州父老。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崔赜默默地说道,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黑夜中寻路的旅人一般,看不见前路,只能靠着手中微弱的烛火,徒劳地试图照亮前路。
好在崔赜派出的两名手下没让他失望,几个时辰过后,两个带着干粮返回,与此同时,还带来了一个让崔赜震惊无比的消息。
“太守,我们两个去寻吃食的时候探到一则消息!朱将军已于昨日率领两万步卒加上高句丽派来的三万士卒,南下救援邺城去了!”
“你确定?!”崔赜闻言连吃东西都顾不上,抓着手下的肩膀摇晃起来。
“确定,确定!小人到那村子讨吃食的时候,正巧撞上了了朱将军麾下的几名后卫,其中有一人是小人的老乡,交谈后才得知此事,小人不敢耽搁,这就回来禀报您了!”
崔赜紧握双拳,一股怒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起来,他分明记得自己南下时给朱天豪的命令是等待高句丽援军后,跟随他的脚步先解济南之围。
可是这家伙竟然无视了自己的命令,执意带兵南下救援邺城,是真不把他这个太守放在眼里了。
“匹夫安敢如此行事!”崔赜突然起身恶狠狠骂道,惊得一众正在狼吞虎咽吃干粮的齐军目瞪口呆。
“吃完了没,吃完了就随我一起,追上朱天豪!”
“太,太守?您这是打算和朱将军一起解围邺城么?”崔赜的手下有些后怕,他们刚刚和南周血战一场,结果三万人仅剩他们这八十几人,大败亏输,短时间内他们是不想再和南周打上一场了。
“不,我并不打算去招惹围攻邺城的周军,而是阻止朱天豪,阻止他继续错下去!”
顾不得人困马乏,崔赜执意启程,只不过这一次却并不是朝着近在咫尺的幽州,而是重新掉头向南,去追已经南下试图解邺城之围的朱天豪部。
而愿意跟随崔赜的齐兵却不多,最终只有二十余名亲信紧紧跟随,其他人皆是默不作声,注视着崔赜离去。而崔赜也顾不得他们,他要在朱天豪没酿成大错之前,让那几万步卒安然无恙地撤回幽州。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一天一夜的奔袭,崔赜终于是追上了朱天豪的大部队,不过在当他提出要求退兵时,却是遭到了朱天豪无情拒绝。
“退兵?你让我退兵?!”朱天豪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一脸诧异地看向风尘仆仆地崔赜,“距离邺城只有不到一日的路程了,解救陛下于水火就在眼前,你却让我退兵?”
“不错,”崔赜压住心中怒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趁现在还未落入南周人的圈套,退兵还来得及!”
朱天豪却是嗤笑道,“圈套?我早已派出哨探探明前路,怎会中了周人的圈套?再说了,南周现在兵分三处,围攻邺城的兵力不多,正是救陛下的好机会!”
“救陛下?你拿什么救!”崔赜终于是忍不住,“我领着三万精骑南下,迎头撞上了周人的三万步卒,一场大战下来最后只有八十多人逃出来,你觉得凭你手里这点兵力会是周人的对手?别忘了他们可是有三十万人!”
其实崔赜撞上的也是大周百战的精锐,当然不能和围攻邺城的周军相提并论,但也不是朱天豪麾下步卒能碰瓷的,他手里兵力有五万,真正有战力的只有幽州的两万人马,高句丽的三万人战力恐怕连临时征募的百姓都不如,只能充当战场气氛组。
可朱天豪显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他撇撇嘴冷笑道,“三万精骑对三万步卒,最后被打得只剩三万人,太守,同样的兵力若是交给我朱天豪,断然不会如此大败!”
闻言崔赜顿时脸色阴晴不定,难怪朱天豪会对自己不假辞色,自己打了败仗的消息他已经知道,败军之将哪怕他是太守,也会被人瞧不起,而朱天豪则是毫不掩饰自己。
“朱天豪,本官就问你一句话,你可还受本官节制?可愿听从本官调遣?”
“抱歉崔太守,”朱天豪拱手抱拳,嘴角却是掩饰不住的嘲弄,“我虽是你麾下官员,但我好歹读过几本书,知道礼义廉耻,更何况我朱氏世受皇恩,此等国难之际,更应当以身报国!”
“你若想以身报国我自不会拦着,但莫要拿手下将士的性命,去为你忠心报国的信念陪葬!”崔赜义正严辞地说道,同时音量也故意提高,好让更多的将士听到,“你想拿我幽州将士的尸骨去拯救邺城,拯救陛下来成全你的忠心,我崔赜第一个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