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想你”这四个字,顾泉不是没听袁野说过。
他们刚认识时,纯属解决生理需求,当时袁野嘴上撩拨她,就是会说“我想你了”。
但一样的意思,两句话所带来的感觉,却让顾泉觉得有天壤之别。
是自己想太多吗?
袁野轻笑,说道:“你好像长胖了些。”
顾泉羞恼,拍下他不安分的手,说道:“冬天衣服穿得多。”
袁野勾唇坏笑:“不是,是真的长肉了。”
他又伸手捏了捏顾泉的脸蛋,触感弹滑,比起住院那会儿,现在脸上气色要好很多,看来这阵子顾泉吃好喝好睡好,比在海城和苏泽在一块时轻松许多。
他坐直身体,发动车子,说道:“走,陪弟弟睡觉去。”
顾泉:“……”
从顾泉大半夜的出来见他,就已然很清楚要和袁野待上一晚上的,就如同她和袁野第二次见面那天,她也是这样鬼使神差的就赴约了。
开了十分钟左右,就到了顾泉给袁野订的那家旅店,旅店的前台昏昏欲睡,袁野推着顾泉进去登基拿房卡,顾泉低着头,县城太小了,生怕会遇到熟人。
进了房间,袁野将空调打开,直接将大衣脱了,看了眼一旁不太自在的顾泉,问道:“困了吗?”
顾泉“嗯”了一声,“只有一床被子,要客服再送一床来吧。”
袁野道:“放心,你是病号,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顾泉扬起脸,神色自若,说道:“我是怕冷,这被子太薄了,我要盖两床。”
袁野若有所思的“唔”了下,然后打电话给前台让送一床被子来。
客服送被子很快,袁野接过,给顾泉又盖上一层,顾泉躺在那,缩成一小团,袁野突然把手伸进被窝,他的手温热,一把握住顾泉的左脚,冰凉的,袁野皱了皱眉:“你是蛇吗?这么凉?”
空调都被开到最高度数了,她也感受不到温暖。
顾泉垂眸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捂不热被窝……”话刚说出来,她就顿住了,总觉得和袁野讲话不该这么熟络,可偏巧她和他就是这么熟了,袁野有次去顾泉的公寓,刚一躺下就碰到了顾泉脚边的热水袋,他噌的一下就坐直了,捞过来一看是热水袋,还笑话了顾泉半天,说那是老奶奶才用的东西。
袁野了然,把被子给她盖好,说道:“算是我今天不对,没给你准备个热水袋。”
顾泉哼了一声。
袁野又道:“没事,今天你有我,只怕你到时候热得要蹬被子。”
说完他就去洗澡了,顾泉明明已经很累很困了,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等到袁野淋浴的声音听了,她就闭着眼睛往被窝里缩,好像是在逃避着什么,又期待着什么。
袁野上了床,就开始往顾泉那边拱,顾泉被他搂住,他身上像是火炉,力气也很大。
顾泉翻了个身,背着他,说道:“明早天不亮我就得回去,被我爸妈发现就惨了,你早点睡吧。”
袁野低笑,他笑起来的声音很是性感低沉,尤其床畔之间,格外撩人,他的手不老实,薄唇吻着顾泉的头发,耳朵,后颈……他说道:“你放心,我明天一定把你好好地送回去。”
袁野问她:“你听没听到什么动静?”
县城的普通旅店隔音都不好,顾泉听到了隔壁的动静,突然想到了那天也是这样听到莫莉和苏泽的奸/情,登时有些心烦。
但袁野却兴致颇高,想到的不是那天的不愉快,反倒是那件给顾泉准备的情/趣衣服,他眯着眼,幻想了下顾泉穿上的样子,说道:“可惜了,那件衣服没给你带过来穿穿。”
顾泉:“……”
顾泉觉得他太粘人,手在被窝下将他的手被抓住,语气暗含警告:“你老实点啊,我明天真的要早起……”
袁野居然还真听进去了,顾泉背靠在他炽热宽阔的胸膛里,听到袁野幽幽说了句:“我其实并不喜欢过年。”
他似乎是有话想跟顾泉说,顾泉听出来了,他这次突然来找她,肯定不是为了单纯做那种事。
做谁都可以做,南城漂亮小姑娘愿意跟着袁野当炮/友的又不是没有。
顾泉又艰难的翻了一个身,侧躺着正对着袁野,房间里的灯光只留下了床头两个明黄的小灯,袁野的表情瞧着没有往日的冷漠,倒是添了些柔和,他刚洗过澡,看起来利落清爽,头发半干不湿的,他这趟过来,顾泉注意到他剪了头发,之前额前的刘海剪短了,露出光洁的额头,五官衬得更加深刻惹眼。
两人离得很近,顾泉淡淡道:“你过年不回家,爸妈不会连环夺命call吗?”
袁野道:“今年不会。”
顾泉看他的样子,联想到了之前顾安豪为了买笔记本电脑和家里吵架,一气之下宣布离家出走的那股子别扭劲。
顾泉问道:“你和家里人吵架了?”
袁野掀起眼皮,一双眼直勾勾的,眼里有笑意,“你以为我是和家里闹别扭,离家出走?”
顾泉总能被他猜中想法,点了点头。
袁野说道:“算是也不算是。”
顾泉盯着他,说道:“你有话就说清楚,别说得含含糊糊的。”
袁野沉默了会儿,问她:“你想听我的事?”
顾泉道:“嗯,有些好奇。”
袁野低笑,觉得很不可思议,顾泉居然对他好奇了,这是多么大的进步,比阿姆斯特朗在月球留下人类足迹的进步还要大。
于是袁野缓缓说起了他的事。
“我不是我父母亲生的,我是被领养过去的,因为我母亲当时生育不了,怕地位不稳,就假孕躲在娘家,名义上是养胎,实际上是托人打听有孕妇不想养孩子,买了过来,我被我的生母花了三万块钱卖给了如今的家庭。但过了两年,我母亲居然怀孕了,生下来一个女孩,从此以后她对我就很是疏远,父亲早就觉得我不像袁家人,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都不像……”
医生发现袁母张琳琳是第一次生产,觉得不对劲,跟袁父袁培青说了,袁培青当即让袁野和他鉴定亲子关系,等到袁母生下了袁芙,袁培青也拿到了亲子鉴定书,没有血缘关系。
他当时看着袁野黑白分明却天真无邪的眼,怒得差点把袁野从二楼扔下去,是家里的保姆给拦住了。
袁培青冷静了下来,他作为原和药企的董事长,不能这样冲动,袁野被张琳琳带回来的时候,南城谁不晓得,袁家大摆宴席还通知了媒体,这是袁家的长子,不能就这么死了,就当做慈善了,做药品的商人,做点慈善也没几个钱。
被拎着脚在高空中倒立着的小袁野,愣是没哭,袁培青当时看着,觉得这小子倒是个不一般的苗子。
可惜他是不会让他分到袁家一点资产的。
在袁芙出生以后,袁野的生活就改变了,袁家似乎把他当成了原和药企宣传所用之物——看,原和药企家的公子哥儿和工薪阶层上的幼儿园、小学、中学都是一样的,一样要去食堂吃饭,一样要穿一百块钱的红白校服,一样和他们参加高考。
袁野上高中的时候,袁芙上初中,她上的初中是南城最好的贵族私立学校,老师们培养这个学校的孩子不是冲着国内的大学,他们不需要,他们的目标是海外名校。
袁野每天坐着公交车来回要一个小时,袁芙是有私家车接送,车子里有香槟有蛋糕,甚至可以和她新交的小男朋友坐在后座打情骂俏。袁家的亲戚这些年下来都慢慢晓得了,袁野不是袁家亲生的,是个不知道从哪儿领养来的,袁培青防着他,不可能让他接手元和药企,所以那个圈子里的人,也都和袁野保持距离,生份的很。
袁野一旦走出袁家的别墅,就是典型别人家的小孩,和气温柔,乖巧懂礼,谁都说“南城袁家的那个袁野,要是亲生的,那就真了不得,那孩子真不错”,他成绩好到全市联考第三,不是他考不了第一,而是故意要考第三,第一太惹眼,他不喜欢。
他又长得帅,电视台来采访前三名的时候,给他的镜头最多,当时南城一中有个帖子热度高居不下,里面全是袁野的小迷妹每天更新袁野的校园生活,还会偷拍些照片放上去,他的生图比明星还能打。
袁野在袁家也很乖,与其说是乖,倒不如说是客气,他像是借住在袁家的外人,始终融入不了袁家那三口人的热闹里,袁培青年纪越大脾气越怪,他看不惯袁野那股子高傲的冷意,他觉得袁野应当是感恩戴德的,他指着袁野挺直的背脊说道:“你这小子,要不是我,你都不一定念得了书,哪像现在活得人模狗样的……你是不是心里看不惯袁芙上的学校比你好?吃穿用度比你好?”
袁野淡淡的笑:“没有,我这样挺好。”
袁培青道:“你最好真是这样想的,别动什么有的没的心思。”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已经看出来当时十六岁的袁芙,对袁野格外特殊,家长都是看破不戳破,袁培青道:“你高中毕业后,别在南城待着了。”
袁野笑道:“好,我本来也没打算留在南城。”
袁野在填志愿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学的专业,后来看到海医大,就觉得学医其实挺不错的,他本来就不想和袁家有什么牵扯,外人眼里觉得他蠢蠢欲动,其实袁野并没那个想法,他就想创造属于他的人生,普通的人生。
……
顾泉听着,一点困意也没有了,她心里像是打翻了调料瓶,什么味道都有,人与人之间的际遇真是不同,她小时候最大的想法就是,假如自己要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就好了,坐吃等死没那么大压力,谁曾想袁野却是不稀罕的。
顾泉说道:“那这次怎么不留在袁家过年?”
袁野道:“有人想睡我,我为你守身如玉,跑来找你了。”
他冲着顾泉笑,顾泉这才发现原来袁野是有虎牙的,平添了些阳光可爱,顾泉有些惊讶,就没深究袁野那句话背后的事情了——可能她潜意识里觉得袁野是在骗她。
她伸出手指,摸了下袁野的虎牙,像是没见过虎牙似的,说道:“哎哎哎,袁野,你居然有虎牙!我居然才发现。”
袁野一口含住她的手指,调笑的看她,顾泉抽出手指,娇嗔的拍了他一下,说他不正经。
袁野道:“我还有很多你没发现的,你要试试吗?”
顾泉对上他促狭的眼,问道:“试什么?”
袁野坏笑,钻进被窝里,顾泉吃惊“啊”了一声,奈何腿上有伤不敢动弹,只能用没受伤的左腿蹬他,因为看不见,她的感官格外敏感,袁野喘着气到达的地方,皮肤像是着了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顾泉只觉得自己像是躺在温房里的小花蕊,在被人很精心的侍弄,最后也不觉得冷了,反而觉得热,袁野吻着她的耳垂,低声说道:“弟弟伺候的好吗?姐姐给打个分?”
顾泉喘着气,没力气理他。
袁野撑在她上方,另一只手抚顺她的黑发,看着顾泉那张秀气的脸,明明第一次见面时,他觉得她很普通,还有些嫌弃,可是之后越看越好看,顾泉是那种耐看型的,骨相好看,这种女人不显老,成熟的韵味一旦上来,能把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们的风采给压下去。
袁野低声道:“顾泉,两点了,你还睡吗?”
顾泉闭着眼,手还搂着他的脖子,点了点头,“想睡,好困。”
袁野轻声说:“那你睡,四点半我叫你,我送你回家。”
四点半的天还没亮,顾泉补了一觉醒过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她一睁眼,看到袁野坐在单人沙发上翘着腿,看着手机,他为了让她睡得舒服,房间里的灯都关了,手机屏幕发出的白光不足以让顾泉看到他面色的凝重。
顾泉招呼了他一下:“袁野。”
袁野回过神,看到顾泉穿着小背心,慵懒的躺在那看自己,浅笑着说,“你扶我去卫生间好不好?”
袁野上前,想抱她过去,但顾泉不愿意,让袁野扶着她单脚过去。
等到两个人收拾好出门是五点了,袁野开着车,发现大年三十不少人都起得早,有赶早市去买菜买对联什么的,生活气息很是浓厚。
顾泉打电话给顾安宁,问道:“快起来,我快到楼下了。”
顾安宁好像才刚醒,声音含糊:“嗯嗯嗯,我这就下去……”
顾泉很是忐忑,白天总是比晚上清醒理智,她表情纠结,想着自己怎么会半夜跑出去和男人厮混的……这假如被父母知道了,年就别想过得清净了。
袁野将车子开到了小区门口,顾泉就喊了停,袁野问道:“怎么了?”
顾泉迅速的弯下身体,小声道:“我好像看到我姑姑和我妈了……”
袁野定睛一看,小区里正好有两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并肩走着,手里都推着小推车,正聊着什么。
袁野勾唇笑,说道:“我是不是该打声招呼啊,毕竟昨晚半夜带阿姨的女儿出去偷了香……嘶——”
袁野嘴上浑话说着,顾泉听着就刺耳,照着他的大腿内侧掐了下,袁野又不穿秋裤的,生疼,倍儿疼,额头青筋直冒,咽了咽口水,说道:“你要是刚才掐错了地儿,弟弟以后就伺候不了你了啊。”
顾泉:“……”
总算等到了姑姑和母亲走远,顾泉才输了口气,顾安宁也裹得严严实实的出了小区,一眼就看到袁野的车,跑过来气喘吁吁的道:“太险了,姐,妈今天起得可早了,都怪姑姑,说是东边集市那边今天有一家猪肉限量打折,大清早敲门喊妈去抢购……”
她一边说着,袁野将顾泉抱在轮椅上,又返回车里,顾泉催他快走,袁野挑眉,流里流气的笑,“顾泉,你这白天晚上两张脸,我会伤心的。”
顾泉瞪他。
袁野摇上车窗,开车走了。
顾安宁看得一愣一愣的,袁野小哥哥太帅了,她要不是早喜欢上了覃隶,都要动心了。
顾安宁说道:“姐,你炮/友的车,太骚气了。”
袁野是坐飞机到市里,租的车来的埃县,很骚包的挑了一个大红色的,开在县城里,拉风又显眼。
顾泉嫌弃道:“他就那样,外冷内骚。”
人前一副高冷好学生的样,私下里不正经还流氓,荤话一大堆。
顾泉耳根子又要红了,还觉得饿,让顾安宁买了两个手抓饼,一边回家一边吃,到了楼下,顾安豪和顾父正下楼,准备去买炮仗,顾安豪噘着嘴,“我就说!大姐二姐买东西吃从来不给我带!”
顾泉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顾安豪对顾父嚷嚷道:“大姐二姐昨天半夜偷偷溜出去了!我在卧室看了,大姐跟着一个男的跑了!”
既来之则安之,顾泉咬下最后一口手抓饼,淡定的吃完。
而反观顾父,拿着香烟的手指颤抖了起来,一双圆眼睛看着顾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