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阳光下走来的人
洪水横流的地下街区，一艘艘潜水艇已经载满了灾区的难民，这些巨大的钢铁怪物都是由超大型运输直升机空运过来的，由城主府联合城市安全委员会调集运作，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由于地下街区的人数实在是太多，无法撤离的难民们则被带到了南边的安全地带，由教会的神职人员在这里创造了一个特殊的炼金矩阵，不仅隔绝了滔滔的水流，还能提供足够的氧气。
最后由军队驻扎保护，万无一失。
“检测到地底遗迹附近产生巨大能量波动，预计将在五分五十六秒以后坍塌，请救援人员尽快带领难民撤离！”
指挥舰的控制室里，莱曼看到了投影屏幕上检测出的报告，立刻转过身大踏步前往会议厅报告了具体的情况。
自从在废厂街被龙雀秒杀以后，他的魂刃就被捏碎了，一起碎掉的还有他的自尊，鉴于他的伤病情况他没有加入前线的作战部队，而是来到了生命灾难出现的灾区参与救援。
此刻罗素家族上下都鸡飞狗跳，如果灾区救援工作不到位，他们别说是回到天主城了，能不能保住现在的地位都很难说。
以至于这位大少爷看起来苍白得像个孤魂野鬼。
更别说是尤娜和卢克他们这些小辈了。
“龙雀大裁决长在上空盯着！”
他要战胜死神。
眼下的情况不能再耽搁了，地底遗迹已经彻底坍塌，被困在里面的人不可能再出来了，他们继续留下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要战胜病魔。
卡梅隆在走廊里咆哮道：“快把他们接回来！”
倒计时三分二十二秒，黎明特种序列归来。
“对方的准荒神级战力呢？”
但问题是，有的人还没有回来。
他浑身湿透，气息有些浮躁。
苏什上将依然没能等到他想要的消息。
时至今日，她已经了解了那个少年的内心。
“全体舰队，准备上浮！”
庆野和陆铭也没有回来。
倒计时一分零三秒，地底遗迹所处的地带响起了剧烈的轰鸣声，像是沉入了深水之中，磅礴的尘埃井喷而出。
他们不能因小失大。
他要战胜生活。
“小心巴别塔的恐怖分子再次袭击！”
他要战胜命运。
艾月没有回来。
鹿不二和他带着的小修女也没有回来。
夏言大吼说道：“已经打开舱门了！快快快！”
雪莲默默端起一杯热茶，朱唇轻启把茶水吹出一圈涟漪，略显沙哑的嗓音里透着一丝冷意：“我选中的人，没那么短命。”
倒计时两分零四秒，潜水艇舰队准备上浮。
偏偏缺少了三个人。
他转过身，望向休息区里的大祭司。
苏什上将默默盯着她看。
“他们会回来吗？”
雪莲知道他在担心女儿，淡淡说道：“以他那种争强好胜的性格，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抛下你的女儿独自苟活。”
此生二百年来，她从未见过如此争强好胜的人。
既然大祭司都回来了，那证明灾难的根源已经解决。
那個少年看似顽劣嚣张的外表下，所隐藏着的是极其热烈的灵魂，从他得知自己患病的时候就已经在燃烧，直至今日不曾熄灭。
潜水艇上还有很多生命需要拯救。
最终，他下达了指令。
他知道地底遗迹里的洪水应该已经被成功阻止了，因为四分钟前神圣智体网络就已经检测到，水流的暗质浓度不再增加。
“我们的救援队都回来了吗？”
对讲机里始终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高木砾已经被苏上将重创，已经无力再战！”
因为雪莲也已经坐在了休息区的烘干室里，一头瀑布般的黑发被烘干，宽松的修女服在热风里鼓动，眼神里透着疲惫。
苏什上将沉默地看着投影屏幕显示出的巨大红点，此刻绝大多数的救援队已经带着难民们进入了潜水艇里，剩下的一部分也已经进入了炼金矩阵，但地底遗迹里仍有人没能出来。
高层们都乱成一锅粥，没人知道此刻究竟发生了什么，当务之急是要把人给撤回来，否则那些人都会被埋葬在地底遗迹里。
攥紧的右手青筋微微鼓起。
无论龙雀还是苏什，他们始终无法理解这位新纪元开启后最传奇的神圣大祭司为何会对一个刚破茧的少年如此关注。
实际上并不是因为地底遗迹里那次相遇。
而是更早些的时候。
雪莲曾经调查过那个少年的资料，他在初三的时候写了一篇零分的作文，只因为文章里最后的一句骂了脏话。
原文是这么说的：
“如果命运是个具象的人就好了，这样的话等我死的那天，就可以像个死狗一样烂在他家门口，等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吓他一跳。”
就是这句话，雪莲深深记住了这个少年。
正因如此，雪莲觉得他不会死。
他身边的人也不会死。
尸食教和巴别塔的人招惹了他，他还没把他的敌人恶心回来，这个时候漫天的神佛都庇佑他，让他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就像军区总部英魂园里的那句话：“愿我们在天上的先烈庇佑你，愿你刀枪不入，愿你水火不侵，愿你光辉四射，所向披靡……”
此刻的鹿不二正在逆流而上，千丝万缕的漆黑电弧缠绕着他的躯体，一头白发在电流中飘舞，眼瞳里氤氲着酷烈的闪电。
他赤裸着肌肉分明的上半身，挥动着那柄黑色的木刀，刀身闪灭着酷烈的雷电，像是闪电般在汹涌的水流中横扫而过，劈开从头顶坠落的巨石，仿佛也把深水中的黑暗给一劈两半。
他的另一只手聚集着恐怖的雷霆。
雷鸣声响起，巨大的闪光一闪而逝，击开顽石！
这是他在破茧后的最强状态，以最初的散华为基础，掌握着远程狙击的鸣雷和近身瞬杀的苍闪，以不朽之力为升华。
虽然魂刃还没有融合。
但他觉得自己已经在这个阶段没有了敌手。
鹿思娴只需要躲在他的背后，即便在施展了黑暗神术以后她也疲惫至极，但水底坠落下来的巨石根本伤害不了她。
因为她的哥哥在给她开路。
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哪怕这里能够让她感应到噩梦里经常出现的圣山，深水的重压环境下也容易滋生恐惧，但她真的一点儿都不害怕。
她还沉浸在帮到了哥哥的喜悦里。
很满足。
而重伤的艾月则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少年，他在水里赤裸着上身砍出一条活路的样子是如此的强大，哪怕失去氧气的供给以后在反复呛水，也未曾因为巨大的痛苦带来丝毫的动摇。
意识是如此的清醒。
不朽之力在修复着他的身体。
哪怕偶尔被巨石砸中，也能硬生生地抗住伤害。
握着刀的手，是那么的稳。
抬起的手指，也从未打偏过目标。
酷烈的眼神。
在水里沉浮的白发。
还有挥刀时的肌肉的流动线条。
像是来自远古的一副壁画，千年不朽。
达到第三胜利界以后的鹿不二已经强的不讲道理了，至少在没有融合魂刃的前提下可以排进新纪元开启后的前五，甚至能保三争一。
只要魂刃锻造得好，可以竞争历史第一！
当然这还是因为艾月并不知道他隐藏的能力。
比如异鬼化！
但实力并不是最让艾月触动的。
因为当地底遗迹坍塌的那一刻，鹿不二带着她们逃生的过程中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回到了甬道里抱起了一具尸体。
陆铭的尸体。
鹿不二人如其名。
说一不二。
说把你带出去，就把你给带出去。
至于高木贺手中的那块天神的骨头，还有庆野手边装有隐秘之血的盒子，他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毫无留恋。
然而艾月并不知道。
实际上鹿不二早就注意到了那些东西。
但情况危急，他来不及去拿了。
因此便召唤了自己控制的炽身鬼们潜入了水下。
至于异鬼们死不死，跟他没关系。
哪怕死了，也不是他让异鬼们死的。
他只是让异鬼们去帮他拿东西。
要是没拿到，不问他们要误工费就不错了。
鹿不二再次利用天神之种吞噬了最后十块黑晶，大量的生命能量重新充盈在体内，他向着地底遗迹的出口突刺，雷鸣和闪电几乎是在一瞬间迸发出来，轰开了碎石，切开了岩壁。
逆流而上。
像是从深渊里直达天堂。
翌日清晨，东边泛起了鱼肚白。
初次救援行动已经结束了四个小时，一艘艘潜水艇悬浮在水面上，干旱炎热的天气让救援队的人们都汗流浃背，大家都累瘫在堤坝附近的帐篷里，大口地啃着热狗和三明治。
昨天夜里，临海市附近的几个城市都已经派遣了军队支援，还有乘坐专机赶来的医护人员和医疗设备，帮忙救助灾区的难民。
否则的话，临海的医疗系统一定会崩溃。
而作为临海市目前军衔最高的苏什，则带领着黎明特种序列们站在堤坝的面前，望着被大水淹没的街区，面色沉重。
这些人就像是雕塑一样，在这里站了整整一夜。
“干旱的天气还能维持多久？”
苏什忽然问道。
龙雀坐在轮椅上抽着烟，面色前所未有的苍白，还有气鼓鼓的小护士站在他身边帮他挂着点滴：“大概能维持十天左右吧？你总不能用干旱天气把洪水蒸干，还是要需要点科技和狠活。”
“我只是担心那个第八智慧界的雷属性进化者卷土重来，如果伱的干旱天气能够一直维持，她大概也会谨慎一些。”
苏什幽幽说道。
“没关系，她身上的火会一直烧下去。”
龙雀吐出一口烟圈：“我也很好奇她该怎么处理。”
雪莲双手抱胸瞥了这家伙一眼，感应了一下他此刻的生命状态，微微蹙着眉没说什么，继续眺望着平静的水面。
“不会吧，不会吧？”
夏言急得来回踱步：“不会真没了吧？”
卡梅隆脸色都绿了：“上帝保佑……”
军部的高级军官们都在这里。
包括莱曼等罗素家族的成员。
毕竟如果艾月死在了这里，就相当于近十年来军部的第一天才陨落，对于整个联邦而言都是巨大的损失。
临海军区是要担责任的。
罗素家族更得跟着沾包。
而且最麻烦的在于，如果鹿不二死了……
龙雀会做什么？
没人知道。
其实在座的各位心情都不轻松。
只能偶尔说说话，来分担一下注意力。
距离下一次搜救行动还有十五分钟开始。
十五分钟以后，他们就不能在这里继续耗下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水平面的时候，有人从齐腰深的积水里走了出来，浑身都是湿漉漉的，怀里抱着一具尸体，少女们默默跟在他的背后，像是在举行一场葬礼。
阳光下，苏什上将的面容坚硬得像是石头。
他抬手握拳抵在胸口，微微欠身。
唰的一声。
黎明特种序列纷纷握拳行礼。
现场的所有军人都把右手抵在了胸前。
这份敬意，不知道是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