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伟山话没说明,不过,沈明慈从他的眼神里,都读懂了那行省略号背后的含义。
在这之前,沈伟山可以说是对林多多挺不错的,沈明慈也很满意,以为老爸是真把多多当女儿看待了,想到自己即将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他就心里美滋滋的。
可是,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沈伟山的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在学校里看到林多多是避着的,也不主动邀请她到家里玩了,更不会去美衣库店里,因为他觉得那两张照片很是丢脸。
得亏林多多他们俩私下里谈过,她表示理解老人家的心态,还劝沈明慈不要去逼着沈伟山做思想工作,免得起到反作用。
否则,沈明慈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想当年,何月韶跟着何淑娴离开沈家,拿着锤子,把自己小时候生活过的家,砸了个稀巴烂,伙同别人押着沈伟山游街,如此屈辱他都忘记了,只因为何月韶转回头叫了他一声“爸”。
人的立场就是这么奇怪,因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能原谅她所有的错,只因为林多多是个陌生人,所以一旦看不惯她,他就能收回之前所有的热情。
可见,先前那点热情多虚假。
沈明慈打内心里感到失望,不止是对父亲的言行,也是对人类情感的虚伪感到失望。
也幸而,得知林多多对他前世今生的爱,否则,真的没有自信她会不会离他而去。
为了避免激化沈伟山的思想,给林多多招致更多的误解和委屈,沈明慈思来想去,终究压抑住了心中的不满。
沈明慈用轻描淡写的口吻,平静地跟沈伟山陈述了一个事实:“爸,如果多多跟我分手了,我这辈子都不会跟别的女人结婚的,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我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视线不经意间飘到校门口何月韶的身影,他又加了一句,“包括以前我说过的所有话。”
沈伟山也看到了女儿,明白沈明慈指的什么,心中不禁难受不已。
亲姐弟,他的亲生女儿和儿子,走到这一步,真是造孽,造孽啊!
可是,这一切不是沈明慈的错,他从那么小的年龄就被迫承受了很多不公平的待遇。
作为一个失败的男人,失败的父亲,沈伟山只能恨自己。
沈伟山拍了拍已经独当一面的儿子的肩膀,挫败地说:“明子,你和多多信任彼此,这是好事儿,以后……爸就不瞎操你们的心了。”
既然儿子对林多多死心塌地,打算为她付出一辈子,他还能说什么?
只能祝福了。
“爸,您就放心吧,姑娘是好姑娘,只是思想和行为比较先进一点,她对您儿子的爱情,像书上写的那样纯洁无暇,希望您能用公正的眼光看待她。”
沈明慈从背包里拿出一叠世界各国的时装杂志,放在沈伟山面前,这是他最近托人从香岛买回来的,为了方便自己学习服装知识用的,“爸,因为历史原因,我们这个国家的经济和国人整体思想都落后了世界一大截,但是,我们个人的思想可以稍微朝前那么一点点的,看完这些书您就会发现自己有多可笑,多目光短浅老古董。”
用实际和理论做完思想工作后,沈明慈走了,沈伟山随手抽出一本。
杂志封面,是个金发碧眼大胸的老外姑娘,身穿比基尼,挺胸翘臀,女性的饱满身姿,展露无遗。
“这臭小子,打哪儿弄来这么一堆黄书!”沈伟山登时老脸一红,咕咕哝哝着,做贼似的把杂志塞到抽屉最里面去。
“叮铃铃~”门卫室的座机响了。
“你好,”沈伟山拿起座机,“您找哪位?”
对方声音粗野,夹杂着叫人不舒服的笑意,“你们学校有个叫林多多的女孩儿是不是?我是风花雪月杂志社的,我要找她。”
沈伟山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是,明显觉得那人的笑意背后,不怀好意,“她不在学校,你要找她就自己来,我这里不是传达室!”
“同志,先别挂电话,就两句话,您帮我传达一下,我们杂志社看到她在时装月刊上拍的照片,非常的性感迷人,短短半个月里,她优美的曲线和迷人的身材,受到无数男同志们的喜爱和追捧,因此,想邀请她来拍我们杂志的封面……”
“啪!”沈伟山哆嗦着手挂断电话,气得脑袋嗡嗡直响,一屁股蹲在了椅子上。
“叮铃铃~”十五分钟后,又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沈伟山拿起听筒。
还是刚才那个粗野的夹杂着笑意的声音,他语速飞快地说:“同志,刚才那话我还没说完,您怎么挂了呢,还有一句话,一定要转告一下林多多,她想要多少报酬都可以,我们会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只要拍一张那样性感的照片给我们就可以……”
“哐当!”沈伟山再次摔上电话,捂着隐隐作疼的胸口,靠在椅背上,半天出不来气儿。
“哈哈哈哈……”招待所里,余十戒拿着听筒,和柳青苑一起,笑的前仰后合。
“嘎嘎嘎嘎……”看到柳青苑开心的笑了,罗源儿也笑的很开心,他的笑声,犹如下雨天欢快踩水的鸭子般响亮。
“闭嘴!”房间里不隔音,柳青苑担心被人听到了,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罗源儿立马乖乖地闭上嘴,蹲在窄小的马扎上,给柳青苑剥瓜子仁吃。
柳青苑想想余十戒刚才说的话,还觉得很好笑,咯咯笑道,“真有你的,你这都是在哪儿想的台词啊?真是老太太靠墙喝稀饭,卑鄙下流无耻,我猜沈叔叔这会儿肯定被气得心脏病快发作了都。”
“那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余十戒点根烟,猛吸两口,惬意地吞云吐雾,嘲弄地笑道,“赶紧的送速效救心丸去啊,说不定那个老头子就会改变主意,认你当儿媳妇儿呢。”
“切,谁稀罕,”柳青苑不屑地撇撇嘴,把白嫩的脚丫搭在罗源儿肩膀上,舒舒服服地晃悠着,道,“沈明慈现在就是一收破烂打杂的,他连你都不如,你以为我还能看得上他吗?”
“哦,”余十戒对这个女人的厌恶,更深一层,却是笑道,“这么说,你是因为他穷,所以看不上他?假如有一天他又变得有钱了,你就会投怀送抱?”
“你也很有钱,我对你投怀送抱了吗?”柳青苑有她的骄傲和尊严,她傲然道,“从前,我之所以喜欢他,是因为他有强者气魄,男子汉气概十足,现在,为了挣钱养那个村姑,沦落到弯下脊梁去收破烂的地步,你说,他还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他简直把我的脸丢尽了,现在,我最恨有人说我喜欢他!”
犯贱的女人,罗源儿这个大傻子当牛当马的对她好,她物尽其用的利用压榨她,却眼巴巴地仰望一个把她当蝼蚁的男人,连给他当小三儿都不介意。
这就是女人。
余十戒嗤之以鼻道,“在这个世界上,男人女人都可以卖身挣钱,靠自己吃饭,无可厚非,有什么可丢人的?再说,你以为沈明慈真的只是个收破烂的?柳青苑,我原本以为你有点脑子,现在,才发现你真是蠢到家!”
“你什么意思?”柳青苑抓了把瓜子,蹬开罗源儿,坐直身子。
余十戒指着旁边桌子上的一只景德镇青花瓷,道,“沈明慈是在收古董。”
“切,我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呢,不就这些破瓶瓶罐罐吗?”柳青苑重又把脚搭在罗源儿肩头,不以为然道,“以前,我做红小兵的时候,不知道砸坏的有多少,还有那些字画,全都撕了烧了,那叫一个好玩刺激儿啊。”
“蠢货。”这点上跟陆芸一比,真是差远了。
柳青苑不乐意了,“你说谁蠢货呢?请你以后给我说话注意点,不要用这种不尊重的语气跟我讲话!”
“得了,当了婊子就不要在我面前立牌坊。”一根烟抽完,余十戒继续拿起话筒,给沈伟山打电话。
他的目的简单明确,不但要把老头儿给气死,还要让林多多在沈家无法立足。
据说沈明慈是个出了名的大孝子,在他老爹和女朋友之间,他倒要看看,他会选择谁。
“余十戒你个乡巴佬,你她妈说谁婊子呢!”柳青苑呼哧一下坐起来,瞪大气愤恼怒的眼睛,指着余十戒的鼻子吼道,“从来没有人敢给我这样讲过话,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你要么立马给我道歉,要么,就给我从这里滚出去,不要忘记这间房是谁开的!”
罗源儿看到柳姐姐生气了,反应慢半拍地也站起来,像一尊高大的门神般,守护在她旁边。
余十戒放下打了一半的电话,拧住柳青苑手指,把她扔在椅子上,“柳青苑,你再他妈拿手指着老子说话,我现在就把你卖到花城卖到香岛当个真真正正的婊子去,别以为我在逗你玩儿,我告诉你,没有我干不出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