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竟然被罢黜!!!
这又是一件令司空北辰惊惶难安的意外,陈氏已经向他坦言她为重生人,也是陈氏告密,他才笃信刘氏数番在母后跟前中伤瀛姝,而陈氏竟然也被围场事故牵连,且保住了性命,会否是再次用她为重生人的机密,才换得这一线生机?
司空北辰一时难掩不安,终于盼到谢夫人、简嫔告退,他连忙直身跪着:“父皇恕罪,儿臣有一事未曾禀明父皇,母后曾经……曾经提过有意令许陈良人为儿臣姬妾。”
“这事我知道。”司空通示意司空北辰免跪:“她其实和围场事案无关,不过在跟遇害的郑氏较劲,她虽是经大选入宫的选御,却也明知除了为内廷妃嫔,还有望被许配皇子,妙龄女娘嘛,多是更望许得清俊儿郎的,她若仅仅是有这样的想法,不算过错。
可辰儿,你想过没有,皇后究竟为何被陈氏说服?东宫未来的良娣,已经择定梁氏、虞氏二女,大无必要再添更多姬妾了,更何况皇后原本有意的是郑氏,怎么突然就青睐陈氏了呢?”
“儿臣……实在不知母后是何打算。”
“是陈氏毛遂自荐,愿为含光殿的耳目,其实皇后顾忌含光殿和长风殿是情理之中,我也知道她一直想要在贺妃、郑妃身边安插耳目,不过陈氏区区良人,为了私欲,挑拨皇后与贺妃不和,这是她犯下的过错。”
“父皇圣明,理应重惩陈氏。”
“大可不必。”司空通喝一口茶,放下茶盏:“大郎你也要记住,君主虽然杀伐决断,但仍应存有慈悲之心,陈氏确有几分小聪明,也存在私心,但她毕竟没有大的恶行,她愿为皇后的耳目,是有益于你这太子的,如果因为她的这点私心和错处,朕就将其处死,你以为显阳殿里没有贺妃的耳目了?贺妃明知陈氏因何被处死,她的野心就会更膨胀了。”
“父皇是为儿臣着想,儿臣惭愧无地。”
“这回我惩诫了皇后,大郎却没有为皇后求情啊。”
“儿臣……虽不知母后与围场事案的关联,可行凶之人竟然是儿臣的府卫,儿臣……心惊胆颤。”
“杜舷认罪认得蹊跷,他怀着必死之心,供出刘氏为主谋,你也觉得这件事和皇后脱不了干系吧?”
司空北辰的背脊上直冒冷汗。
他从设计时,就知道皇后脱不了主谋的嫌疑,可死的人是刘氏、郑莲子,此二人在父皇眼中本如草芥蝼蚁,他以为父皇至多就是更加疏厌皇后,但绝对不会深究!他甚至都想好了善后之策,可一切还未及实施,父皇竟然就下令锁禁显阳殿!
一切都已脱离了他的掌控。
“儿臣不知母后她,为何突然……废嫔不可能存争储的心思,许是母后焦虑太过,误信了谗言。”
司空通长叹一声:“皇后这些年行事是越发偏激了,这回惩诫,朕为的是正肃内廷风气,朕明知内廷宫眷间,尔虞我诈、钩心斗角的状况越演越烈,从前只以为无法杜绝,待日后大局落定,内廷的纷争再难影响到朝局。
辰儿,你该懂得为父的良苦用心,你是我择中的储君,你的兄弟手足,只能成为你的佐助而不能成为你的妨碍和对手,可叹的是便连我,虽是一国之君,都不能做到独断乾纲,因此二郎和三郎,他们仗着外戚之势,生了夺储之意。
也只有靠权衡之术,我才能逐渐瓦解贺、郑二姓联盟,巩固你的储位,让二郎、三郎心服口服,放弃私欲野心,你们兄弟七人同心协力,维持宗庙基业。
还是帝休这丫头提醒了我,要是继续放纵内廷的拼争,将恶行遮而掩之,放任歪风邪术,恐怕终难免祸起萧墙,这内廷,的确已经太多枉死的冤魂了。”
他的困局,竟然是瀛姝一手造成的?
司空北辰心中满是苦涩,获重生之幸时,他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阻止瀛姝嫁给裴瑜,他曾因为此事耿耿于怀,裴瑜那样一个平庸之人,也敢染指他视为美玉明珠的女子?他庆幸在白川君的运筹下,瀛姝的命运发生了改变,虽参加大选,可保留着完璧之身,裴瑜永不能成为瀛姝心中的挂碍了,他将成为瀛姝唯一的夫婿。
想要加害瀛姝的人,他会一一铲除,他已经对刘氏、郑莲子动手了,可他做的这些事,瀛姝却一无所知,现在还不是把皇后幽禁在显阳殿的时候啊,没有皇后,耳目们虽然一样可以由他调动,但万一露出破绽,他就将自担罪责!
但司空北辰还得说:“中女史的谏言,的确大有利于时局。”
“帝休现不在这里,也听不见你的夸奖。”司空通笑道:“皇后经反省,朕不会一直拘束她在显阳殿,待你迎娶太子妃的大婚之喜,佳儿佳妇当然要参拜父母高堂的,辰儿你得记住,我明白儿女情长实难让人抛消,不过堂堂男子,尤其是你身为一国储君,理当爱重你的原配发妻。
婉苏才品俱佳,温良恭顺,堪以母仪天下、宜昭后宫,她不似你的母后……我并无贬低皇后之意,但皇后的心胸过于狭隘,行事确有违仁义了。”
“儿臣谨遵父皇教嘱。”
要真听得进才好,但司空通知道言尽于此,再多言,也不过画蛇添足了。
司空通唤入章永,嘱令道:“让中女史也来吧,一阵间的政事她听听无碍,让人备好纸砚……这件事暂时莫让外臣知闻,不过得录簿内存。”
只听皇帝陛下这口吻,接下来要议商的就是一件机要的事,可司空北辰却没意识到,满脑子里仍然是陛下刚才那番话,似乎是露意了,有意日后将瀛姝许配,不过提醒他不能宠妾灭妻,不要因为儿女私情冷落了正妻,更不能为了儿女私情,置国祚社稷不顾。
瀛姝奉令前来的时候,正好在堂外遇见了司空月狐,就猜测着既然这位也被召传,一阵间商议的十之八九是军务,她先冲司空月狐行礼,入内后又向皇帝行礼,而后默默就位,闭紧了嘴,竖起了耳朵,而后就听闻了贺执竟然战败的消息。
征伐蜀州竟然失利了?
前生此时,瀛姝还没有关注军政之事,但她却没有听闻征伐蜀州落败的消息,这似乎可以反证朝廷的平叛之战极其顺利,不曾引得人心惶惶,可是否经过了反败为胜……瀛姝悄悄观察陛下。
显然,陛下非常忧虑。
陛下若知结果,当不会如此忧虑,看来这件事是真的发生了扭转。
司空北辰的心思终于收了回来,他大感吃惊,差点就表现在脸上了。
贺执怎么可能战败?江克的两个儿子虽然骁勇善战,但蜀州的屯兵不过千余,怎是贺执所率三千精锐的对手?前生时贺执明明大获全胜,迅速平定蜀州,斩江克父子首级,献往建康,江东贺一度风光得意,后来还是在陈郡谢、长平郑的合力打压下略减了势头,不过贺执仍然得以扩充了私兵,否则当他登基继位,怎会纳贺氏女入宫封为贵嫔?
“益州军怎会失利?”直接表示疑问的是司空月狐,他也极其愕然:“益州军三千勇锐,平蜀州之乱易如反掌,贺督军不仅对益、蜀地势军备了如指掌,也实称为有勇有谋的将帅,此番是他江东贺氏揽独之战,不存政敌牵制延怠,贺督军定会全力以赴,怎会久攻蜀州不下,反而损兵折将?”
“据贺遨送来的战报,是称蜀州远远不止千余守军,光是伏击益州军的兵力,就有三千余骑。”司空通拍了拍案上的战报,瀛姝赶紧过去,还是先将战报呈给了司空北辰。
事情很奇怪。
司空月狐紧紧蹙拢眉头,断然道:“蜀州军不可能达到三千余骑兵,且儿臣还能笃定,蜀州附近州郡,也不可能有附逆之部。”
“那……是贺督军谎报军情?”司空北辰明知不可能但也只能这么问。
“谎报军情的前提是失利,可若非蜀州的确有了从天而降的援兵,益州军不可能因为准备不足失利。”司空月狐道。
从天而降?司空通握拳,倾身:“会否是北汉部的兵援?”
皇帝问出“北汉”二字,连瀛姝心头都是一紧——当年陛下就是亲征北汉,中伏负伤,在返朝途中不幸崩逝,北汉的都城长安,本是大济的国都,后来三大军阀争霸,大济亡国,长安乃夏侯氏管属,但夏侯皇朝定都于洛阳,至西豫时,国都也定于洛阳,又到西豫亡国,不仅仅洛阳失陷于北赵,当时的鲜卑部自西而入,占据了长安建立北汉王朝。
“如果是北汉意图兵援蜀州,无法绕过益州关隘,贺督军不可能毫无察觉。”司空月狐道:“儿臣怀疑,这股从天而降的骑兵,应当是经西羌入蜀。”
“江克不仅是谋逆,且竟然还敢勾结外族?!”司空北辰义愤填膺。
瀛姝专心记录,心中对司空北辰不屑得很:江克本就举兵谋逆了,哪里还会在意再多一条勾结外敌的罪行?益州军三千勇锐围在蜀州城外,面对这样的劲敌,江克明知死守蜀州迟早一败涂地,在关键时刻,有了“天降奇兵”助他背水一战,他难道还会拒绝?
“大郎和四郎,你们可有对应之策?”司空通神情严肃。
司空月狐没先发表意见,他暗自谋算:如果那股骑兵真是经西羌入蜀,确然会给益州造成压力,可要是再调益州附近的外军支援,那些刺史、督军都难与贺执戮力同心,恐怕会让内乱之势越演越烈,甚至会影响朝局!正因为此,父皇才没有先将益州军失利之事宣告朝堂,这回蜀州之乱,恐怕得调遣中军出征了!
但远水是否能救近火?
江克有千余守军,蜀州附近,至少还有三千骑兵支援,五千余部敌部,中军至少也得有五千勇锐驰援,而且这位领军驰援的人,不能是江东贺的对头……
就听司空北辰道:“儿臣愿意率军驰援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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