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好东西都看不上？太贪得无厌了吧！”
侍女青涩的小脸儿变得义愤填膺，希望可以靠着共同批判来让陆则安心情好受些。
送礼前与少镖头交谈时，她也知晓了救人女子的身份。
柳怜悦，月霞镇的一个散修。
怎么说呢？
就很难评。
以对方名声，貌似做出这种事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陆则安却摇头，“不，是我先得罪人的。”
说完这句话便没了下文。
侍女无法理解自家少镖头的操作，都上赶着送礼了，这般有诚意怎么还能得罪人的？
安慰无用，又不放心将人落在这里。
走上前，她把纸灯放在陆则安身边，掐着腰，小姑娘摇头晃脑地开始没话找话。
“唉，若我是个修士就好了，最好像少镖头一样有权有势！”
“想做什么做什么，看谁不顺眼就揍谁，简直不要太爽！”
“……”陆则安没说话，只是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什么叫像自己一样？
他可没干过这种事！
“那样的话，我肯定每天都会开开心心，才不会像少镖头如此愁眉苦脸。”
呵。
陆则安无声地笑了笑。
原来还是想变相安慰他，
可一个不过十岁大的小姑娘又能懂什么呢？
站在不同的位置就会有不同的烦恼，虽然他平陆镖局在月霞镇内能有几分薄面，可出了这个地界又有谁会认？
依旧只是蝼蚁罢了。
说不定哪日来点风浪，就让整个镖局倾覆。
何况自己现在的烦恼并非来源外物，而是内心。
可能足够冷心冷肺的话就没有这般困扰，但他做不到。
陆则安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又听见侍女继续感慨：“我要是修士，就也能拿宝贝来回报您的救命之恩了。”
小姑娘的话天真烂漫，表情却极为真挚。
因为她的确如此幻想过。
四年前，她的全家皆被匪贼杀死，正是路过护送货物的陆则安千钧一发之际出手救下自己。
若非眼前人动了恻隐之心将她带回镖局，以普通人的身份做对方侍女生活至今。
可能她早就不知死在什么地方了。
陆则安眉头一皱，倒反过来劝慰起小姑娘，“不必妄自菲薄，你照顾我生活起居这么多年，就已经是一种回报了。”
可话刚说出口，便是一愣。
这与今日柳仙子交谈的那些，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
为何他会无法认同双方的救命之恩可以相互抵消，却不将小姑娘要报答他救命恩情的想法放在眼里？
听到陆则安的回复，侍女并没有欣喜。
鼓了鼓软乎乎的腮肉，闷闷道：“可我觉得自己做的事并不能弥补恩情，这会显得我很不值钱啊！虽然我这个凡人的确没什么价值！”
少镖头觉得她太小，平时根本不让她干什么活。
顶多就是端茶倒水。
弄得她有时都觉得自己就像个彰显少镖头善心的摆设。
……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陆则安的思绪早已掀起波澜。
是啊。
就因为他不将所谓的救命之恩放在心上，才会如此看淡这小姑娘想要报恩的想法。
自己对于柳仙子的行为何尝不是这样？
他把别人看的很轻，又将自己看的太重！
还将其视为是自己的不拘小节。
简直可笑。
之前一直纠结是不是自己的态度不到位，从而得罪了柳仙子。
却没意识到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傲，与态度无关。
没有人想被轻贱自己的生命，哪怕普通人也是如此。
所以柳仙子才会认为他们之间是一命救一命，两不相欠。
可他就算知道了，却依旧咄咄逼人，想让对方收下谢礼。
如果碰到有贪念的，说不定会欣然接受。
偏偏柳仙子与传言大相径庭，是个十分有原则的女子。
自然觉得自己是一再侮辱她，难怪如此生气。
一瞬间，萦绕的迷雾散尽，让陆则安沉闷的心情舒畅许多。
他腾的一下从原地站身，却感觉不到屁股的存在。
还真麻了。
侍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少镖头，你怎么了？”
“当然是睡觉休息。”陆则安一瘸一拐地挪动。
嗯，他的腿也麻了。
突然，他停下脚步。
清朗的声音随之传来。
“阿悠，从明天开始，我这院子便都让你主管打理了。”
阿悠，也就是小侍女有些懵逼，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陆则安又继续道：“工钱是不涨的，没问题吧？”
阿悠回过神，圆圆的小脸上顿时绽放出笑意，“当然没问题！”
这一刻，眉飞色舞的样子，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还不过来？！”陆则安轻斥了一声。
“什么？”
“扶我回去！”
他走不动了！
真是没个眼力见儿！
“哦哦，这就来！”阿悠兴弯腰捡起纸灯，迈开小短腿，兴冲冲跟上。
少镖头肯睡觉就行，她都要困死了！
凡人咋跟修士比啊!
……
翌日。
“少镖头，你昨晚真的睡觉了，对吧？”
看着榻上少年手握那条洗净泛黄的白纱发呆，眼底的两片青黑，阿悠不禁脱口而出。
“额……睡了一会儿。”陆则安面不改色。
他每隔几秒都会眨眼，这何尝不是一种休息？
心中的迷惑虽解，但过错早已犯下。
绝丽风采的白色倩影隐隐浮现在眼前。
陆则安紧了紧手心，也彻底下定决心。
他必须要弥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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