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本前面已经写了厚厚十几页,郁宁拿笔在新的一页写下这两日的经验和改进。 “银霜炭的多少,燃烧的时间,风度都会影响升降和停留时间。” 他写下银霜炭数量,画出火苗和对应气球大小。 郁北征补充:“今日小气球没落在皇姐正前方,还是偏了,确实不好控制,到时候我们可以在篮子四角绑上绳索,人力向下拉。” 黎世子:“这个小的可以像风筝一样拉,七皇子不是说能载人的巨大无比吗?怎么拉?” 夏守越:“你是不是傻?我们缺人吗?太学院的侍卫就有大几百!” 郁宁:“可以,这当成兜底的安全防范措施。” 他在纸上记下这一条。 男孩们继续认真讨论。 “除此以外,气球变大后,收口的大小也会能控制升降。” 公主饶有兴趣地看着,这群平日里不学无术的男孩们,此时为了一件事拧成一条线,格外地认真,并卓有成效,看起来不似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倒真有些皇家世家子弟的风范。 而这其中隐隐的主位,把他们拧在一起的竟是这其中最小的小男孩。 休息日前一天学堂的气氛不复往日的低迷又躁动,大家千盼万盼的休息日也没让人失望。 黎世子找到了令人惊喜的材料。 “你们猜怎么地,我是在百花楼发现的。” 郁宁:“百花楼是哪里?” 呆小六:“唔?” 郁北征:“好家伙!你快闭嘴吧!” 武课上课前,侃侃而谈的黎世子被两个小皇子哽了一下,咳了一声,“百花楼今年新花……花……有一舞女!一出场就艳惊四座,你们知道为何吗?” 两个小皇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太子的笑容逐渐危险。 黎世子又咳了一声,“因这舞女不似我大晟女子,长相美艳,颇有异域风情,舞姿火辣……哎哎哎等下!别打我!是真的火辣,她是在火上起舞!” “火上起舞”四个字拯救了他。 从郁北征的拳头下逃出来后,黎世子不敢再多说一点风月和女子,但是还有点瑟,尤其是对着郁宁,“我多聪明啊,和七皇子一样两岁就识字的人,一眼就看出门道。” “逼着她们说出秘密。” “原来他们曾南下南蜀,那里有一种漆树,割开树皮有白色乳液,这种乳液在南蜀叫生漆。还有一种树叫桐树,桐树果实压榨出一种桐油,生漆和桐油融在一起,涂在布料上不仅能坚固布料,还能防火防潮!” “呀!” “真的吗?” 这下连郁宁都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他。 黎世子生出一股极大的满足感,“是的,那花魁、啊,舞女说支撑她们在火圈中跳舞一个时辰不成问题!” 黎世子继续:“她们布料一般,没有皇宫这种极品冰丝,我们应该能做出更好的。” 小少年们一阵欢呼。 黎世子第二天就把生漆和桐油带来,他们送内库去研究了。 效果出乎预料的好。 接着,工部尚书家的公子找到了一种轻薄耐烧瓷片可制小围炉。 夏守越带来一种有弹性的藤条。 小少年们连午休都不休了,干劲十足地制作热气球,内库迎来皇子造访最多的时期,几百个人围着他们,为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连轴转,压力剧增。 在他们如此努力的又一个十天后,第一个大的热气球终于做出来了。 做出来后按照郁宁的话说是要再反复试验的。 跟太学院附近的侍卫们打好招呼后,实验开始。 先是十几次载物实验,载物实验只测重量。 当热气球载着一百五十斤的石头飞上空中时,小少年们的欢呼声随着热气球直飞元宵。 热气球只能飞到皇宫最高的观星台那么高,这依然让小少年们几乎要哭出来。 这是他们做的啊,从来不敢想象的飞到天上去的东西。 这群大晟最尊贵,最被娇养的小少年们,蓬头垢面地抬头看,心好像跟着上了云霄,激荡不已。 接连加重,试了十几次后,开始载人实验,载人测试的是升降的控制,从炭的数量,燃烧时间和热气球收口多少开始。 这种有未知危险的事,有一百个胆子也没人敢让皇子上。 夏守越想上都被阻止了。 最后刘教头激动地站在热气球面前时,大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这天下第一个坐上热气球的人竟成了刘教头! 那个严肃古板的刘教头? 一个人上天,下面有几百个侍卫护卫,实则没这个必要,因为石头实验十几次了,而且看刘教头随着热气球升起而激动得满脸通红,恨不得跳起来和夕阳肩并肩的样子,哪里需要护卫。 那个死守军规的严苛教头都没忍住在空中嚎了一嗓子。 皇子们眼巴巴地看着,眼睛都要滴血了。 太过分了! 刘教头安全降落,嫉妒的小少年们控制不住又是一阵欢呼。 王教头跟着上去,一起又试了一次,两个体重一百六十斤以上的壮实教头试过后,几乎就稳了。 热气球升天,即便是在太学院里进行的,也不免会被议论,说不定第二天皇宫就传遍了,不能耽误时间,郁宁和小伙伴们当下就开始准备,不然就没惊喜了。 最后,他们再确定一遍。 郁宁:“炭的多少和气球口的收缩控制升降,把握好了吗?” 刘教头:“基本准了。” 郁北征:“小宁弟弟,没问题的,我们的热气球篮子还有四条绳子,为确保万无一失,我让一百个侍卫随时候着,即便有问题也能拉下来。” 郁宁终于放心,“好。” 太学院几百个侍卫看似和平日里一样,实则严阵以待。 侍读们把武场恢复得和平日里一样。 怡和殿门口出现一个小男孩,要见大皇子。 宫女去传话时,刚回宫的大皇子的生母婉嫔娘娘正好看到。 婉嫔生得温婉动人,秉性温和,亲自带郁宁去大皇子的书房。 “很少有人来找大皇子玩。”婉嫔感慨一声,低头摸摸郁宁的头,“七皇子以后常来怡和殿啊。” 郁宁愣愣地看着她。 他能感受到头顶上的手温暖柔软,和婉嫔的声音一样。柔和的暖香轻轻笼罩他,像是被母亲抱在怀里。 婉嫔娘娘生下了皇宫第一位皇子,一般是该封妃的,可她只是嫔,别人都说皇上对她的喜爱有限,后来大皇子不良于行,加之她出身一般,大家好像默认她退出了后宫第一阵营。 她本身看起来就是不争不抢的样子。 郁宁点头,“好。” 大皇子的书房除了门外,三面墙都是“顶天立地”式的书架,书架立在地上顶住屋顶,上面满满的书,没有一扇窗,显得有些压抑。 “大皇兄,你跟我去太学院可以吗?” 正在看书的大皇子看向他,深棕色眼瞳平静无波,“下午我不想出现在太学院。” 郁宁不放弃,上前拉住他的袖子,脸上一个干净的软笑,“大皇兄,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大皇子犹豫了。 小手从袖子上移到手腕上,郁宁发动彩虹屁攻势:“大皇兄昼耕夜诵,是大晟学子心中的楷模,可也要劳逸结合才是。大皇兄就陪我去玩一会吧。” 大皇子盯着手腕处柔软微凉的小手,想到此时太学已下学,无奈道:“只得一会儿。” 郁宁弯起眼睛。 大皇子今年十三岁,进太学七年,这是他第一次跟人一起来太学院武场。 太学院武场的格局他却聊熟于心。 武场相对学堂地势偏高,占地面积极大,宽阔平坦,可容几十人策马奔驰。周围一圈放兵器和教头们休息的房子,并着几个凉亭给皇子们休息乘凉。 此时,太学已下学,武场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奇怪的东西立在正中。 那是一个很大的篮子,篮子看不清材质,被一层棕色的布包裹着,四角拴着粗线,线的另一头是一个巨大的黄球。 那个黄色球本该铺落地上,此时正由一排木棍在外撑着,篮子里的刘教头也在献力,看起来有点滑稽。 篮子开着一扇门,他被小男孩用力推着轮椅,推进篮子中。 “小七,你在做什么?”大皇子坐在篮子中有些不适,进武场时就有些绷的面容显得更紧。 “大皇兄,你相信我。”小皇子扯出连在篮子中的布条绑在他的腰上。 “这是什么?” “安全带。” 大皇子:“……” 教头点燃他们头顶隔板上的炉子,热气开始蒸腾,好在已是傍晚,他们坐在下面,火苗和热气向上蒸腾进球中,并不觉得怎么热。 只是很奇怪,奇怪得有些不适,“小七,别闹。” 小男孩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同样系上安全带,拉住他的袖子,“大皇兄,你放心,我就坐在你身边呀。” 大皇子抿唇不言,神情稍微放松,但也只有一点。 头顶那个原本靠木棍勉强撑住的憋球开始膨胀起来,变成一个圆鼓鼓硕大的球体。 大皇子按了按额角,这个小皇弟拉他来陪他玩,就是坐在这个造型奇特的篮子里,看头顶会膨胀的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