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二十四章 掉马甲了

第二十四章掉马甲了

两人堪堪坐定,刘祐真说道:“一直以来,天下皆言马上得天下,不可马上治天下,以安哥儿之意,难道是错的。”

杜安说道;“自然不是。但是你要知道,以武开国,以文守之,文武相济自然是对的。但是你觉得什么是文?”

刘祐真听了微微沉吟片刻,说道:“千古文章。四书五经。”

杜安说道:“是也不是,在我看来,文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上就是意识形态,也就是所谓礼。另一部分是因礼生出来的制度体系。这两者就是所谓之文。与千古文章,四书五经什么的有些关系。但关系并不是太大。”

感谢汉字的博大精深。杜安一些生造词。给刘祐真稍稍解释一番。刘祐真就能明白几分。

杜安最后给刘祐真解释道:“殷因于夏礼,周因于殷礼,各有损益,故而一代有一代治,本朝开国以来,奋力于御虏,武盛而文衰。故而当今陛下,偃兵修文,这也是对的。但是所谓之理学,不过宋儒之礼。不适应于本朝,所谓之朝廷章程,因宋之家法,非本朝之政。这才是本朝最大问题,用前朝之家法,制本朝之兵制,两者之间必去一。若去了太祖之兵制,我大魏不过是后宋而已,而后世可知。”

刘祐真又问出很多问题。杜安一一解释了。

刚刚开始还有一些敷衍,但是后来却微微皱眉。心中有些动摇。他已经否定了眼前这个人是一个单纯的骗子了。因为很多东西,都不是一个骗子所能知道的。

虽然说古代王朝的保密措施,并不是太高明的。但是古代的信息传播速度也是很低的。杜安做研究,其实借用了很多官府的材料。如果杜安没有茂陵杜家的身份,很多东西,都是接触不到的。

同样,刘祐真问出的问题。很多内容对于圈内很多人来说,都是常识。

但是如果一个寻常骗子来说,却是不可能知道的。

杜安越发觉得他是太孙的人了。

顿时觉得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他对这些龙子凤孙,一向敬而远之。而今找上门来该如何是好。杜安心中一转,暗道:“有了。”

杜安忽然长叹一声,说道:“小弟而今也有一些麻烦,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表兄经验比我丰富。能否提点一下小弟。”

刘祐真听了也微微一震,说实话两人之间的谈话,有几分近似于师生之间的谈话。

杜安是老师,刘祐真是学生。

刘祐真虽然服气杜安的才能。但是内心之中还是有一些不甘,此刻听杜安向他请教,立即说道:“安哥儿请讲。”

杜安说道:“表兄,我这几年为了维护杜家这个摊子,做了一些买卖,其中就有菜行-----”杜安他与韩家之间的事情,掐头去尾,三下五除二地说了。最后总结道:“我正想将这摊子甩出去。惹不起还躲不起。却不知道京中谁家有魄力吃下这一摊子。”

说完之后,杜安目光炯炯的看见刘祐真。

刘祐真沉吟片刻,说出一个杜安没有想到人家,说道:“河中侯家。”他随即解释道:“钱这东西,谁也不嫌多。侯家占据京师最大的瓦子,各种耍子,应有尽有。还开各种档口。其中就有赌博。这么大的产业,侯家虽然曾经是贵为河中郡王,但毕竟昨日黄花了。他依然能在京中屹立不倒,而且成为老字号,是他背后的关系通了天。”

杜安心中一愣,暗道:“灯下黑。忘记了侯家。”他很清楚通了天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宫中有人。或者干脆是皇帝,在侯家这里有份子。侯家这才能在京师将生意做得这么大。

儿子怎么能与老子争啊?

杜安一方面觉得侯家是一个合适人选。一边问出一个致命的问题,他笑眯眯地说道:“表兄,不是数日前才来到京师,你是怎么知道?”

刘祐真一愣,忽然想起自己卫霍的身份。暗道:“是啊,我是怎么知道的。”

刘祐真说的话,有相当一部分已经到了宫中机密程度,或许在大魏最顶层那一圈人中,这不算什么秘密。最少普通人是不知道,毕竟连杜安都没有听过。

一个个从太原来京师谋职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刘祐真看着杜安饶有意味的眼神。立即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再隐藏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他起身,行礼道:“杜先生明鉴,在下刘祐真,不是有意假托贵亲的。今日所来,乃是请杜先生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杜安再怎么孤陋寡闻,但是大魏皇子的字辈,还是知道的。

大魏皇室的字辈,在太宗时才算定下来,乃是:“上有天祐,以安万方。”

皇帝是天字辈,皇子们是祐字辈,皇孙乃是以字辈。

杜安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态问了一句:“可是十皇子?”

刘祐真说道:“正是在下。听闻先生高论,震耳欲聋。区区想请先生出山,虽然我而今还没有出宫开府。请先生放下,在下所有一切,愿与先生共之。”

杜安心中暗道:“一个麻烦没有过去。另外一个麻烦又来了。这个麻烦又怎么解决?”

杜安见识过不知道多少鬼蜮伎俩,更是明白,人,这一辈子最大的奢侈,就是有人无条件信任你。所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杜安敢肯定,刘祐真不是自己知己。他不是诸葛亮,刘祐真也不是刘备。

听得多好听,恨不得天下与之共。但是杜安很明白,这种承诺将来,大抵是实现不了的。甚至还反目成仇。就好像大魏打天下的时候,河中郡王侯小叔是太祖结拜兄弟。东莱郡王彭义斌是太祖的结拜兄弟,是太祖爱结拜,不是,这不过一种拉拢的方式。在太祖时,这两家在大魏之中的地位,就是股东地位,然后被两代董事长给卸磨杀驴了。

而今的十皇子刘祐真,就好像一个创业公司,但是同赛道之中排名最后的。再往下就是三个还没有成年的皇子。就不说,刘祐真能不能夺嫡成功。

就算是夺嫡成功了,功高不赏,且看历朝历代,那些皇帝说过天下与之共的功臣,都是什么下场。更不要说,其中有太多明刀暗箭。

杜安都觉得,即便刘祐真能夺嫡成功,他也未必能活到那一天。

自然敬谢不敏。

杜安立即起身行礼说道:“草民多谢陛下厚爱,愧不敢当。乡野之民,志在田园,不敢受命,还请殿下见谅。”

刘祐真连忙说道:“杜先生,何必谦虚。你的才能,在下都看得清清楚楚。再者,正如杜先生所言,这大魏天下,不只是我刘家,也是晋阳元从无数先辈打下来。故茂陵侯忠义千秋。难道杜先生就忍心爵位在先生手中失去?”

不得不承认刘祐真说到点子上了。

杜安何尝不愿意杜家复爵,只是风险与收益要衡量。

首先,如果正如他所料,大魏分崩离析。大魏的爵位不值钱。如果大魏没有分崩离析。而是文官当政。大魏的爵位也不值钱,其含金量远远没有之前数朝高。

其次,跟随刘祐真就能复爵了?不过是空头支票而已。

杜安说道:“在下草字隐之,乃是家母临终所赠,就是因为朝廷上风波恶,只希望我隐于乡野。平安喜乐。”

刘祐真看怎么也说不动杜安,说道:“那杜家十几的血海深仇就不报了?”

杜安顿时呼吸一顿,目光冷冷地看着刘祐真,顿时给刘祐真带来很大的压力。杜安说道:“杜家一门十几口,乃是战场上为国效死,只有国恨没有私仇。殿下如此说,就是说这里面有问题了。”

其实姑姑与母亲一直觉得,碎叶之役大败是有问题的。但是杜安细细问过。但这两个女人的感觉,仅仅是女人的直觉了。因为武宗一统二十三年,忽必烈病故。皇孙铁穆尔继位。武宗以为可乘之,于是开启了从一统二十四年一直到一统三十一年的北伐。

战场虽然有所挫折,但大部分都是苦战得胜。上都之战是其中最艰难一战,围绕着上都城,双方合兵数十万。鏖战两年,蒙古大败之后,损兵折将,甚至铁穆尔也在不久后死去,至于是战死而是被下面人所杀,到了战后也不是太清楚的。

在此之后,战局就好像秋风扫落叶一般。甚至几十上百大魏铁骑,追着蒙古千骑乱跑,一句话,蒙古人已经丧胆。

虽然在此之后,有军中大将病故,太子与武宗先后驾崩等事情,但是对军中影响不大。何以西域精锐数万骑,出塞打区区一个碎叶。

甚至碎叶这个名字,还是临战之前,用的唐代地名。

谁也没有想过会败,即便有一些挫折,谁也没有想到败得如此之惨。

所以,母亲与姑姑一直说,这一战有问题。而杜安也细细研究过,但是他找到各方面的资料,只能说一个问题。那就是骄兵必败。

而今听来,似乎真有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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