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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空旷黑暗的地方,蜷缩在神灵手上的皎皎被饥饿唤醒,醒来的皎皎茫然了好一会,才揉着眼睛从‘地上’坐起来。

一直紧盯着小家伙的神灵发现皎皎醒后,指尖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金色的血液流出,淡淡的光亮在这片代表着永夜的地方亮起。

重新看见光亮的皎皎眨了眨眼,扭头开始寻找昨天的那人。

看见他似乎是在找什么的赫斯涅门开口问道:“在找什么?”

温和的声音从遥远的高空传来,听到声音的皎皎费力地仰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抬头对上高空中那张大脸的皎皎有点茫然,好一会后才认出那是赫斯涅门。

皎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小脚,疑惑地歪了歪头:“皎皎啊~”

听懂他话的赫斯涅门弯了弯眼眸:“皎皎没变小,是我变大了。”

这个代表着永夜的地方和他身上缠着的这无数条特殊的黑色锁链,无时无刻不在汲取着他的神力,这让他没办法长期缩小身型。

在明白过来自己是坐在眼前人的手上后,皎皎就用自己的小手放在屁股上比了比,发现坐不上去后,就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的小手不知道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不再纠结的皎皎,新奇又小心地伸出手指戳了戳赫斯涅门的手。

看着他这一系列小动作的赫斯涅门轻笑了声,想戳一下小家伙白嫩软乎的脸,却又因为自己的体型太大了而犯愁。

“咕噜咕噜~”清晰的响声在这片空旷的地方响起,饿了的皎皎低头看了看小肚子,然后伸手拉开肚肚前的衣兜,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后还愣了愣,愣过后又有点茫然。

茫然的皎皎有点不明白自己肚子饿啦,为什么要拉开小兜兜?

想了一会想不明白的皎皎就不想了,他撑着手从赫斯涅门的手上爬起来,刚凭着本能走了一步,下一步就不知道该迈那只脚了。

疑惑的皎皎低头去看脚,一个没站稳就摔了个屁股墩。

没摔疼的皎皎盯着脚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被肚子里咕噜咕噜的饥饿声唤回神,才沿着前方爬了起来。

爬了好大一圈都没找到吃的皎皎,又累又饿地捂着肚子坐在原地。

看着他一系列动作的赫斯涅门有点疑惑:“你在干什么?”

听到他声音的皎皎费力地仰头看他,小嗓音软软的:“啊呀~”

“饿了?”赫斯涅门低头想了好一会才想明白饿了是什么意思。

明白过来的他有点犯愁,身为神灵的他只要所处的世界仍存在生机,他就有着源源不断的神力,更不会有饥饿这种感觉。

不过在这片大陆存在了很久很久的他,还是知道饿是什么意思的。

只是没想到这个在本质上和他有点像的小家伙还会饿!

赫斯涅门有点犯愁,在这个代表着永夜的空间里没有任何生机,自然也没法催生出能够饱腹的植物。

实在饿了的皎皎放下背在身后的空奶瓶,抱着咂吧了两下,好像这样肚子就能不饿了一样。

看着他这自欺欺人的小模样,赫斯涅门莫名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压下想摸小家伙毛茸茸脑袋的念头,用尽了从昨天到现在所蓄积到的为数不多的神力,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空间,快速从里面顺了碗粥出来。

随着出现在手上的粥,赫斯涅门整条手臂上绽开一道又一道狰狞的伤口。

金色的血液从这些伤口里流出,被黑色的锁链牵引着落向悬浮在最上方漆黑的鼎中。

那些在锁链上流动的金色血液将这一方地方照得越发明亮,被吸引了注意力的皎皎将视线从奶瓶上移开,抬头看向空中那些被金色的血液照亮后,显得震撼壮丽的场景。

漆黑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永夜中,巨大而温和的神明被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锁链缠绕着,那些锁链像是会活动的生物,蠕动着将金色的血液源源不断地运往那黑色的巨鼎中。

尚还年幼的皎皎并不懂这一幕带给他的震撼是什么,在愣了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地抬起小手指着最上方隐隐能看见身形的巨鼎,皱着小眉头道:“啊啊!”

坏东西!

听懂皎皎意思的赫斯涅门眉眼微弯,他将手里那碗显得很小的粥放到皎皎身前,嗓音温和:“快吃。”

赫斯涅门并不在乎手臂上逐渐蔓延开的伤口,这样的场景他早就熟悉了。

这方空间和这些东西的存在就是为了夺取他的神力,血液,骨肉。

每当他使用的神力高过一定程度时,他身上的皮肉就会随着神力使用的多少而绽开,这是那些种族为了方便夺取他的血液而想出的办法,而他们也会趁着他皮肉难得破开的情况下,来取他的神骨。

来取神骨的‘人’比赫斯涅门预料的快,当感觉到一股腐朽腥气的气息传来时,赫斯涅门就向皎皎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出声后,就将皎皎和那碗还没来得及动的粥一同藏了起来。

来的是几个全身笼罩在黑色里的‘人’,他们抓着锁链一路攀爬到神灵的脊背处,将那些纤细扭曲泛着不详气息的奇怪刀柄顺着蔓延到背部的伤口伸了进去。

随着一节金色的神骨被剥离,高大温和的神灵向后仰起了脖颈,发出了代表着痛苦的嘶吼。

这片代表着永夜的地方顿时翻起了无形的波浪,取骨的几‘人’瞬间被湮灭,无形的黑浪继续向远处扩去,激烈地撞击在边界。

有形的边界被撞出扭曲的形状又以极快的速度修复,偶尔泄漏出去几丝黑浪,就成为了让生灵闻风丧胆的神厌。

黑暗中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锁链,在神骨出现的那刻就纷纷蠕动起来,疯狂地缠住那金色的神骨,往最上方的黑鼎送去。

自被囚禁到现在,数万年来这是第二块被取出的神骨,神灵的神骨并没有那么好取,就这一块也是磨了将就万年,离成功取出原本也只差毫厘而已。

神骨被取出后赫斯涅门像是缓了好久,也像是只缓了一会,他打开藏在怀里合着的双手,小小的幼崽蹲在他手心里,像是感受到了害怕一般,用小短手抱着脑袋。

重新看见光亮的皎皎仰头望着他,明显听到先前那声痛吼的皎皎歪了歪头,小嗓音软软的:“啊啊?”

痛痛啊?

“没事,已经不痛了。”赫斯涅门说着将那对于他来说太过小的碗小心翼翼地推到皎皎面前:“不是饿了吗?快吃!”

饿极了的皎皎被眼前这碗粥吸引了目光,他抬头看看赫斯涅门又看看粥,反复几次后皎皎用小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面前这个比他头还大的碗,软乎乎地道:“皎皎啊?”

“嗯,给你的。”赫斯涅门的眉眼略微带着点疲惫,疼痛从伤处密密麻麻地传来,不过比起那些痛来说,他更在意眼前的小家伙。

坐在他手心里的皎皎双手捧着碗的两边,咬着小米牙尝试将碗抬起来。

结果力气太小的皎皎非但没抬起碗来,还将碗里面的粥弄洒了。

意识到自己做错事的皎皎怕怕地抬眼看向赫斯涅门,在发现他并没有生气后,就向他卖乖地弯了弯眼眸。

卖完乖后皎皎将弄脏的小手往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就皱着小眉头看着面前端不起来的粥。

就在赫斯涅门疑惑他怎么不喝时,就见刚刚还坐着的皎皎突然趴了下来,小手伸到碗边捧着碗的边缘用力抬起来点,使得粥往这边倾来后就埋头喝起了来。

全程看着他动作的赫斯涅门疑惑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小家伙这是抬不动粥。

正为这一发现感觉到惊奇时,赫斯涅门就听见了小声的咳嗽声,垂眸看去就发现原来是趴着喝了几口粥的皎皎被呛住了,就这一会眼圈都给咳嗽得泛红。

见此,神灵赫斯涅门有点无奈,只好操控着身体缩小,缩小身体所使用的神力微乎其微,倒也不至于导致皮肉绽开,过多的血液引来取骨的‘人’。

身型缩小到一定程度的赫斯涅门,一边动作不是很熟练地将停了咳嗽的皎皎抱在怀里,一边端起粥碗放在他嘴边小口小口地喂着。

小手捧着碗边的皎皎埋头呼哧呼哧地喝得香,看着他这模样的赫斯涅门眉眼稍弯,连心情都变得好了些许。

皎皎人小,更何况这碗粥明显是成人的量,没喝多少皎皎就喝饱了。

喝饱了的皎皎抬起头,将手边的碗往赫斯涅门那边推,小嗓音软软的:“爸爸啊呀!”

听懂他意思的赫斯涅门愣了一下,随即温和道:“我可不是你爸爸,而且我也不用吃东西。”

“爸爸啊!”没怎么听懂的皎皎依旧将装着粥的碗往赫斯涅门那边推。

高,壮,给吃的,就是爸爸!

这是小胖他爸爸给当初尚还年幼的皎皎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也是皎皎对于爸爸最初始的印象。

皎皎黑葡萄般的眼睛孺慕地看着赫斯涅门,见他不喝后小奶音还有点着急了起来,不停地“啊啊”说着常人听不懂的幼崽语言。

不是常人的赫斯涅门自然听懂了他的幼崽语言。

赫斯涅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这只认错了爸爸的幼崽,只好放下手里的碗,尝试地伸手揉了揉皎皎毛茸茸的头发,语气温和带着尝试:“乖。”

被揉头的皎皎蹭了蹭他的手,仰头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眸看着他:“皎皎啊呀,爸爸啊!”

真的不需要吃食的神灵无奈了,最后在小家伙明亮期待的眼眸中,端起碗喝了一口。

稻谷的香味在嘴里蔓延开,这是神灵从来没有尝过的味道。

赫斯涅门垂眸看着手里的碗,金色的睫毛纤长而浓密,眼眸里闪烁着难言的情绪,使得那双金色的眼眸越发繁复瑰丽起来,那种美丽是毫无疑问的,任何生物在看到的那一刻都会被撼动心神。

“爸爸啊。”待在他怀里的皎皎伸着小手摸索到他的脸上,懵懂的眼眸里有着最纯粹的担忧,稚嫩的小嗓音里吐出模糊地字句:“不啊呀。”

莫名被安抚的赫斯涅门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家伙,感受着脸上那小小的软软的手,金色眼眸里的复杂情绪散去,转而浮现一丝笑意。

他拿下脸上的小手握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着,发现手背上有四个肉窝窝后,还伸手戳了戳。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乖乖地伸着小手给他看,在发现爸爸喜欢戳手背上地窝窝后,还将另一只小手也放上去给他戳。

轮流将他小手上的肉窝窝都戳过后,心里满足的神灵揉了揉皎皎毛茸茸的头,看向皎皎的眼里满是柔光。

他想他得将小家伙尽快送出去了!

在这个不辨白天和黑夜的永夜里,坐在地面的神灵垂眸看着怀里已经睡去的幼崽,金色的长发披散在地,遮住了他那撼人心魄的侧脸。

幼崽微小的呼吸声和偶尔的呓语落在耳里,为这个在无声的地方呆了数万年的神灵带来了不一样的触动。

赫斯涅门一动不动的眼眸突然轻轻地眨动了一下,他抬头看向头顶那遥远漆黑的高处,目光落在那巨大的黑鼎上。

接触到幼崽的臂膀和胸前传来淡淡的温度,就是这点不甚明晰的温度,让这个被囚禁了数万年的神灵,下了某种决定和决心。

这个世界依旧会出现殷峥爸爸那个世界的人,只不过不是以爸爸的身份出现。

当光从缝隙照进黑暗时,仅仅是旁观也被救赎~

还有就是这个世界的爸爸有点惨

第52章

从黑鼎上收回视线的赫斯涅门视线重新落在怀里的小家伙身上,随着他胳膊上的伤口渐渐愈合,这永夜里的唯一光亮黯淡下去。

重新变得漆黑无光的永夜中,赫斯涅门的身形逐渐变大,躺在他怀里的小家伙也被他小心地放在了手掌上。

赫斯涅门静静地盯着掌心中熟睡的小家伙,那双金色的眼眸里有涟漪在翻动。

他好像很久很久没见到这么充满生机的存在了,在这片永夜中,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死寂和腐朽。

赫斯涅门其实是有办法和赫斯德泽联系上的。

毕竟他与赫斯德泽是双生意识,总有点特殊的联系方式,只是那个联系方法有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在意识相连的瞬间,双方都能仿若亲历一样感同身受地经历一遍对方近数万来的经历。

这是很没有隐私的一种共享方式,若是以前也就算了,身为神灵的他并没有什么隐私不可公示在赫斯德泽这个双生意识的眼前。

但是在经历了被哄骗,背叛和囚禁后,虽温和但极度要面子的神灵赫斯涅门就拒绝了这种共享方式。

而且赫斯德泽的性格较为极端,当初祂们一同创造这个世界时,只要有一点不满,赫斯德泽就会推倒重来。

虽然赫斯涅门也不得不承认这次的造物很失败,造物们做出了他无法理解的举动。

对于失败的造物将其销毁是必要的,但得换个较为温和的方式来。

赫斯涅门打算以他所认为温和的方式,将这片大陆上所有生灵的生命力收回,用来蕴养天地,为下一批造物的到来做准备。

在他的认知里,这样的方式才是最适合的销毁失败造物的方式。

不过赫斯德泽才是承托住世界的那道意识,以祂那劝不住的性子,若是得知了他这丢脸的遭遇,发起怒来是会将这个世界的一切彻底销毁,让这个世界重归混沌。

这不仅会导致他和赫斯德泽不得不从零开始,太过巨大的动静还会被其他世界意识察觉,从而得知祂们这难得的双生意识,又一次将自己的世界给创造毁了的丢脸事。

当然,这其中最丢脸的是他,赫斯涅门,身为神灵的他居然被自己的造物所囚禁,还不得不靠另一个双生意识的帮忙才能出去。

这件事若被其他世界意识知道了的话,对于极度要面子的赫斯涅门来说,比被关在永夜里,身解回归虚无还要来得难受。

当然,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赫斯涅门并不愿让赫斯德泽经历他所经历的背叛,感受他所承受过的痛苦。

毕竟被自己的造物所背叛,是一件很悲伤的事,神骨被剥所带来的痛苦也并不是值得分享的感受。

所以慢慢来吧,左右那些造物也撑不了多久,不过就是等待的时间过于长了点,无聊了点罢了。

时间无知无觉地流逝着,似乎只是过了一小会,躺在他掌心里的小家伙就醒了过来。

赫斯涅门缩小身形将小家伙抱在怀里,淡淡的金色光亮在皎皎睁开眼时亮起。

醒来的皎皎埋头在赫斯涅门怀里蹭了蹭后,带着点迷糊的小嗓音从怀里响起:“爸爸啊~”

被叫做爸爸的赫斯涅门,怕小家伙真将自己当成爸爸以后改不过来这个认知,就没去应这声爸爸,只是还是没忍住抬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

被摸了头的皎皎仰起头朝着他弯着眼眸笑,赫斯涅门见此也没忍住弯了弯眼眸。

笑过后赫斯涅门就又有点忧愁,低头看着他这依赖的小模样,一时有点担心小家伙出去后要怎么生活。

又会饿,又会困,力气小得连碗都端不动,而且好像连路都不会走,简直是他自诞生以来见过的最弱的存在了。

担忧皎皎出去后如何生活的赫斯涅门思索了一会后将皎皎从怀里放下。

“啊啊!”被放在地面的皎皎看着起身远离他的赫斯涅门,愣了一会后就连忙挥舞着小手要抱抱。

见爸爸并没有停下要抱他的意思后,皎皎双手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着急地向前走了两步后就因为没站稳摔了个屁股墩。

赫斯涅门见此停下远离的脚步,有点无奈地上前将他抱起。

摔得有点疼的皎皎回到爸爸怀里,小手捂着屁股红着眼眶“啊啊”地告状。

赫斯涅门伸手给他揉了揉小屁股,手上淡淡的光亮一闪,皎皎原本还疼的屁股立马不疼了。

发现自己屁股突然不疼的皎皎,红着眼眶好奇地低头去看自己的小屁股。

眼见着他几乎要弯成个对折,怕他往下翻下去的赫斯涅门伸手撑住他的额头,被撑住额头的皎皎侧头看向他,“啊啊啊”地向爸爸分享自己屁股不疼了的事。

对上他那新奇的眼神,赫斯涅门没忍住轻笑出声。

折腾了这么一番,再度将皎皎放下时赫斯涅门摸了摸皎皎的头,温声嘱咐道“乖。”

在世间和造物相处久了的他最有人情味,众多世界意识都曾这样评价过他,只不过赫斯涅门以往一直不觉得,直到此时温声哄着皎皎时,他突然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像祂们评价的那样。

被哄着让乖的皎皎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坐在地上,在赫斯涅门退开时,皎皎虽然不舍但还是乖乖地没动。

小小的皎皎是忍住乖乖坐着不动了,反倒是赫斯涅门对上皎皎那双眼巴巴的眼神时有点退不动了。

停下脚步的赫斯涅门心里极轻地叹了口气,这个小家伙…………

也不知道这个小孩的爸爸是哪个世界的意识,路过这方世界时,如此不靠谱地将这样弱小的小孩给弄丢在这危险的地方。

他将小家伙放下是准备给小家伙整个东西,之所以远离,是因为到时候的动静会有点大,赫斯涅门怕缠绕在他身上的这些锁链疯狂起来时伤到皎皎,才有意远离。

变大身形的赫斯涅门抬头看着高空处那隐隐可见的黑鼎,这数万年来他所有有意无意流失的血液和两块神骨都在那里面。

至于那些造物要用他的血液和神骨来打造个什么,经过这么多年来赫斯涅门隐隐也猜了个大概。

毕竟身为此间的神灵,他和此间的一切都密不可分,发生了些什么变化他多少能感知到一些。

那些造物们窃取了他的神力弄了五个所谓的神明后,便想用他的血液和神骨弄出一个神格来。

神灵与神明不同,神灵的命脉与天地相连,这个世界就是祂,祂就是这个世界,只要这个世界尚还有一丝生机,祂则不灭。

造物们在动手之前并不知道这一点,在动手后隐约意识到了这点后,就穷尽了所有办法把他困在了这里,然后窃取了他的神力蒙骗住了赫斯德泽那个一根筋的憨货。

窃取了他神力的那些造物们,弄出来的神明无法沟通天地,连自然诞生神力都做不到,只能抠抠搜搜地靠着之前偷窃的他的神力来维持所谓的神明的体面。

后来又不知道想出了个什么办法,骗其他造物们信仰着神明,靠抽取这些造物的生命力和精神力也整出了点所谓的神力。

无法自行产生神力的神明们,一边苦苦维持着神力,一边穷思极想想了数千年,就想出了制造神格这么个办法。

神灵本身代表了天地本源,那么就用神灵的血液和神骨创造一顶神冠,这样戴上神冠的神明就能得到与天地沟通的能力,拥有成为神的资格。

仰头看着黑鼎的赫斯涅门不得不说他们这办法还真行得通。

想着这些的赫斯涅门看了眼不远处眼巴巴看着他的皎皎,不由弯了弯眼眸,正好拿来给这个小家伙用,这样出去了好歹没有造物能随便欺负得了。

至于那些造物会不会像对付他一样对付小家伙?

那不可能,这世上能困住神灵的东西哪有那么多,能困住他已经穷极了这些造物的所有,不然困住他的这个地方也不会越来越薄弱。

对于这个地方变薄弱了这点,是赫斯涅门昨天使用神力顺那碗粥时发现的,为了不让他们真的打造出神格来他已经许久没使用神力,倒也没发现这个地方越来越薄弱了。

散着淡光的神力从赫斯涅门周身荡开,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上方的黑鼎而去。

同时,随着神力的使用,赫斯涅门身上的皮肉以极快的速度绽开,金色的血液顺着狰狞的伤口流出。

密密麻麻缠绕在他周身的黑色锁链开始疯狂蠕动起来,将这些金色的血液牵引着落向悬浮在最上方漆黑的鼎中。

使用神力的时候赫斯涅门也没浪费,打开一些小小的空间顺来了很多吃食,打算着呆会给小家伙吃。

随着身上的伤口绽开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大量的血液从赫斯涅门体内流出,金色的血液攀爬在黑色的锁链上,将这代表着永夜的地方映得璀璨耀眼。

在这金色仿若日轮燃烧到极致的光芒中,巨大温和的神灵被密密麻麻染成金色的锁链束博着。神灵坐在其中低垂着眼帘,金色华丽的长发遮住他的面容,浓密的眼睫覆住了他的眼瞳,他坐在光芒中,仿若光芒本身。

黑鼎中那半成品神冠被大量血液浇灌着以极快的速度形成着,围绕在黑鼎周围的神力则虎视眈眈地盯着里面的神冠。

身上的锁链顺着伤口越缠越深,那从周身各处传来的密集的疼痛,使得赫斯涅门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坐在地上仰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爸爸的皎皎,明显听到了这一声闷哼。

小小的他皱起眉头,目光落在那些紧紧缠绕在爸爸身上的锁链后,思索着歪了歪头。

觉得是这些锁链让爸爸不舒服了的皎皎,双手撑着地面爬起来。

从地上站起来的皎皎摇晃着走上前,来到爸爸身旁后一把抓住地上的锁链,气呼呼地嗷呜一口就咬了上去。

所有疯狂蠕动的锁链一静,随即轰然崩碎。

赫斯涅门并不知道,所有有着极端能力的东西或许都有那么一两个离谱的弱点。

这些锁链虽然有着能束缚住神灵的逆天能力,但它们也有着不能被除神灵外的生命体触碰到的这个离谱的弱点,也就是因为这点,来取神骨的‘人’都是非生命体的人。

不巧,皎皎他的身体虽然是用和神灵极为相似的能量捏成的,但因为他的灵魂是人类,宿苍捏他的时候也是极力往人类方向捏的,所以他某种程度上来说依旧算得上是人类,而非神灵。

紧紧盯着黑鼎里神冠的赫斯涅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弄懵了。

他看了眼失去束博的身体,低头对上因为硌着了牙而眼眶泛红的皎皎,百思不得其解这锁链怎么就被这么个弱小的小家伙一口给咬崩了?

这一幕对于赫斯涅门来说,比他被造物们囚禁了还离谱!!!

锁链和黑鼎是一体的,锁链崩了黑鼎也逃不了,眼看着这个巨大的黑鼎剧烈晃动起来,赫斯涅门飞快地从中掏出勉强成形的神冠,在黑鼎爆炸的一刻将皎皎护在身下,同时还顺手将神冠放在了皎皎头上。

我知道神灵世界的这个世界观很多看养崽的读者都不喜欢看,但主要是作者我本人自割腿肉想看,你们可以跳着看或者不看这个世界的哦~我不开防盗比例的~

第53章

喀纳大陆三天前发生了一场爆炸,爆炸的地方在渊林,那延绵不尽的渊林几乎被整个炸毁,这惊天动地的爆炸,更是引来了三位神明的降临。

那可是三位至高无上的神明大人啊!

这场爆炸的源头究竟是什么?居然能吸引三位神明大人的亲临?!

整个喀纳大陆的种族都在讨论这事,除了生存在荒城的兽族。

这里一片荒芜,漫天的黄沙飞石扑打得人脸生疼,生存在这里的兽族每天仅仅为了活下去就已经精疲力尽,更没有心思去关注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

而且被神厌弃的他们,是没有资格去关注讨论神明的。

在不知名的地方,阳光从高大的树木之间斑驳而下,鸟虫的鸣叫声清脆悠扬,草木的香味萦绕在鼻尖,远处传来兽类走动时带动草木的簌簌声。

坐在草木之间的神灵仰头直视着斑驳的阳光,那双比日轮还要耀眼的金眸中泛起淡淡的情绪,金色的长发散落在地面,树荫落在祂身上,掩不去祂身影的丝毫光芒。

“爸爸啊。”坐在赫斯涅门怀里的皎皎仰着头,拿着红色果子的小手往他面前递。

赫斯涅门低下头对上皎皎那双仿若糅杂了星光的眼眸。

小家伙的眼瞳是黑色的,虽是黑色却与一切黑暗负面情绪无关,反而很是干净透亮,像是雪山上凝结的冰晶,像是深海里透进来的光束,既没有金色的刺目,也没有蓝色那般冷漠。

皎皎手上的果子有点大,他小小的手拿着有点费力,白嫩短小的手指需要很用力才能防止果子掉下来。

见爸爸一直不动,有点拿不住果子的皎皎又往前递了递,稚嫩的小嗓音开始催促:“爸爸啊呀。”

神灵赫斯涅门对于小家伙总是要将吃的分自己一半这点很是不解。

无论他说过多少次自己不需要进食,每到下一次小家伙总会将自己的食物推向他。

被催促的赫斯涅门抬手接过皎皎手上的果子

见爸爸接过果子后皎皎高兴地弯起了眼眸,收回小手在衣服上拍了拍,就继续低头啃另一只手上已经啃了一半的果子。

赫斯涅门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果子,又看了眼啃着啃着就侧头看过来催促他快吃的小家伙,内心突然萌发一种极度柔软的情绪,这种情绪促使着他低头一口一口啃着手里的果子。

很甜,也很脆,一种从未尝过的味道。

身为神灵的赫斯涅门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世界里还有这样的造物。

吃完果子的皎皎向赫斯涅门伸着脏兮兮的小手:“爸爸一呀。”

面对小家伙提出的要洗手要求,赫斯涅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皎皎的小指头,那染着红色果汁的小手瞬间就重新变得白白嫩嫩。

看着自己突然变干净的小手,皎皎十分新奇,他将小手握紧又放开,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发现一点脏污都没有后就将小手伸到爸爸面前,小嗓音新奇地分享着:“爸爸呼啊啊。”

看他这新奇的小模样,赫斯涅门没忍住伸手揉了下他毛茸茸的头。

皎皎仰头蹭了蹭爸爸的手,就弯着眉眼笑。

赫斯涅门也跟着弯起眉眼,只是那双微弯的金色眼眸里有着深沉的疲倦。

赫斯涅门的疲倦来自身上的不适,身为神灵的他不会死,但是会受伤。

不过只要在这片天地间,再重的伤他都能快速痊愈,只是在从那片名为永夜的地方出来时,出了点小小的意外。

最初他是想要用大量的神血促使黑鼎里的神冠快速成形,随着大量神血流失的还有源源不断被汲取的神力。

因为他必须得确保在第一时间拿到神冠并且将小孩送出去,在这个前提下他使用起神力来便无所保留。

不得不说整这么一出对他的消耗确实很大,但是没关系,神灵并不会‘死亡’,所流失的神力和神血在将小家伙送去出后,自会在漫长的时间里回复过来。

只是没想到突生变故,那黑鼎压缩到极致后的爆开,在永夜里掀起了巨大且无声的黑浪,以极快的速度刚猛且暴烈地扩开,猛烈地撞击在边界。

有形的边界被撞出扭曲的形状,太过暴烈浓郁的黑浪让整个边界绷到了极致。

没有了束缚的赫斯涅门意识到这是个很好机会的,他抱着皎皎来到边界,透支余下的不多的神力以极度刚猛的姿态撞上去。

本就绷到极致的边界被来上这么一下,就像是鼓胀到极致的皮囊,轰然一声炸裂开。

这片囚禁着神灵的异空间轰然破碎,神灵再度回归了属于祂的天地,久违的澎湃神力涌来,致使神灵背部的伤瞬间完好如初。

还在里面时那威力极大的爆炸,导致数片黑鼎的碎片深深嵌入了他的脊背。

这快速到以秒计的痊愈速度,让这些碎片还没来得及取出,就被包裹在了层层皮肉里面。

那黑鼎有着吸收神力的能力,它的碎片也依然有这能力,想要用神力直接将其从身体里取出来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只有破开背部的皮肉以物理手法取出。

那么问题就来了,处在这片天地,神灵的伤愈合得极快,差不多上一秒受伤下一秒就愈合,所以这方法好像也行不通。

唯一的办法就是身解重归虚无,碎片自然掉落,但是再次凝聚身体需要的时间有那么点长。

若真这样赫斯涅门再次醒来时,这天地间的造物怕都被换了一会。

赫斯涅门不想如此,被造物们背叛囚禁让祂有那么点不能释怀,所以祂想亲眼旁观这次造物们销毁的过程。

嵌入赫斯涅门体内的碎片有点多,对他的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总是容易犯困,对于几乎不需要休息的神灵来说这倒是个新奇的体验。

转眼,赫斯涅门就睡了过去,坐在爸爸怀里玩手手的皎皎仰头就发现爸爸又睡着了。习惯了的他也没吵闹,继续低头玩手手,玩累了他就歇一会,歇够了就翘起小脚伸手去扣鞋上的小黄鸭图案。

偶尔皎皎也会伸手摸一摸爸爸漂亮的长发,滑滑的感觉让他弯了弯眼眸。

自娱自乐的皎皎等到了天黑,肚子咕咕叫了,爸爸都还没醒来。

饿了的皎皎捂着小肚子,每隔一会就抬头看看爸爸醒没有,没有的话就继续等,醒了的话就一起去找吃的。

其实皎皎独自也可以去找吃的,但是他怕爸爸醒来后会走丢。

怕爸爸走丢的皎皎就这样捂着小肚子等。

这一等,等到皎皎犯困得饿着肚子睡着,等到月亮西沉,太阳东升,饿着肚子的皎皎再度醒来时,赫斯涅门都还没醒来。

饿得嘴里直泛清口水的皎皎,仰头看着还在睡的爸爸,思索了一小会后,他从爸爸怀里滑下来,摇摇晃晃的站稳,就开始寻找着周围有没有吃的。

皎皎也没走远,就在周围一米左右的地方找。

找了好一会都没找到吃的皎皎累得坐在地上,他摆动了一下自己的小脚丫,回头看了眼爸爸后,就放下背上的奶瓶抱着咂吧了两口。

当赫斯涅门醒来时看见的就是饿得一个劲咂吧空奶瓶的皎皎,他立即意识到自己让小家伙饿着了。

为自己的失职皱眉的赫斯涅门站起来走过去。

嘹亮的鹰啼声从高空之上传来,坐在地上抱着奶瓶咂吧的皎皎被吸引注意力抬头去看。

看得很是专心的皎皎小脑袋跟着天空雄鹰的飞行路线往后仰。

走上前来的赫斯涅门看见他这被完全吸引注意力的模样,不由停下脚步也跟着抬头去看。

就在他抬头去看时,余光瞥见皎皎因为仰头太过,导致重心不稳,像个小团子一样抱着奶瓶出溜一下往后翻下去。

翻了一个仰到的皎皎茫然地眨了眨眼,看见站着的爸爸后还“啊啊”了几声,看得出来是真的很疑惑自己怎么就摔了。

赫斯涅门往下压了压嘴角,最后还是没压住,他笑着蹲下身将皎皎抱起来,顺手拣去他头发上的草屑树叶。

“爸爸啊呀。”回过神来得皎皎摸了摸小肚子可怜兮兮地道。

赫斯涅门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看着他被额发遮住的不甚明显的神冠印记,语气里带着纯粹的不解:“你现在怎么也算个神明了,怎么还会饿?”

赫斯涅门不知道,皎皎这身体是完全按照人类捏出来的,比如什么什么时候会饿,遇上什么情况会生病,这些反应都是宿苍给安排好的,当然这些反应在贴合了皎皎的灵魂后,会更加自然且附和常理。

听不明白的皎皎茫然地眨了眨眼。

对上他眼里的茫然,赫斯涅门轻叹了口气:“算了,先喂饱你再说。”

话落,一颗嫩芽从他身旁的地面钻出,以极快的速度长成大树,开花结果,然后挥舞着枝丫自动摘下粉红的果子递了过来。

拿过果子的赫斯涅门将其放在皎皎手上,语气温和:“吃吧。”

双手接过果子的皎皎咬了一口,被甜得弯起眼眸后又新奇地望了望这突然出现的果树,疑惑地看向爸爸“啊啊”了几句。

赫斯涅门戳了戳他白嫩软乎的脸笑道:“吃吧,吃完我教你。”

他算是明白了,小孩就算成为了神明也还只是个小孩,并不懂得如何运用神力。

听不明白的皎皎眉眼弯弯地抱着果子用脸蹭了蹭爸爸的手。

一旁的大树用枝丫友好地碰了碰皎皎的小手。

皎皎反手抓住枝条,低头用脸蹭了蹭叶片后,又乐呵呵地放开。

两天后,已经能勉强掌握让果树生长的皎皎,抱着从树上摘下来的满怀果子,眉眼弯弯地看着爸爸。

赫斯涅门蹲下身戳了戳他的鼻尖,就这么一个简单到不行的神力使用,居然也学了两天,还挺乐呵。

“爸爸给。”皎皎将怀里的果子都往他面前送。

见他抱得有点费力,赫斯涅门干脆就接了过来。

对于接下来要去哪里赫斯涅门也没头绪,本来是打算带小孩去找爸爸的,但他神识扫了一遍这片天地,并没有找到任何相似的存在。

这样的结果要么就是小孩的爸爸已经离开这方世界,要么就是他将气息给隐藏了。

这可真是个任性的存在啊!

没有头绪的赫斯涅门干脆就带着皎皎随性地走,走到那算那。

他虽然对造物们的背叛感到不解和不能释怀,但倒也不至于特意在这一次的造物里面,去辨别挑出那些出了问题的造物进行单独销毁。

这没必要,左右只是一次失败的产物,全部销毁得了!

荒城,一个生活环境十分险峻的地方,长年干旱,大风一吹漫天的黄沙和石子打得人生疼,在这里除了能看见兽族外,几乎见不到其它生命迹象。

好在,在离荒城百公里外有一片连接着罗挲森林的叫做比安的森林,那里面生存着大量的凶兽,那是兽族能生存下来的重要资源。

森林边缘,阳光斑驳地从枝丫中落下,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警惕地观察了许久才敢小心翼翼地踏入边缘。

少年叫做阿雷斯,如今刚满九岁,独自来到这里的他并没有打算深入,林中的凶兽不是这个年龄的他能对付得了的,他只想在边缘找找有没有什么能饱腹的东西,带回去给饿得哭都没力气哭的妹妹。

突然,他破烂兜帽下警惕竖着的耳朵动了动,狼一样的眼瞳看向了动静传来的方向。

离少年不远的地方,背上背着奶瓶,怀里抱着果子的皎皎正嘿咻嘿咻地走在林间,走两步他还停下来掀开肚肚前的衣兜看看,等看见熟睡在兜兜里变小的爸爸后就乐呵呵地弯起眉眼。

爸爸变小了,睡在皎皎的衣兜里呢!

轻轻用手摸了摸衣兜后,皎皎继续抬步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的,像是怕吵醒睡在兜兜里的爸爸一样。

躲在一旁看见这个小孩的阿雷斯惊讶地瞪大眼眸,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如此危险的地方?

等等,这好像是人类的小孩?!

没在这小孩身上发现兽类标志的阿雷斯不善地呲了呲牙!

第54章

正在专心走路的皎皎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不远出突然出现的小哥哥。

已经好久没看见除爸爸以外的人的皎皎新奇地眨了眨眼,然后朝着这个小哥哥弯起眉眼:“啊呀。”

不远处的阿雷斯警惕地望着眼前的这小孩,见他朝着自己傻乎乎地笑后皱了皱眉。

他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孩,视线在皎皎白嫩圆润还泛着淡粉的指甲上停留了一下。

白嫩幼小且没有锋利的爪牙和防备心!

这样的小孩是阿雷斯从来没有见过的,他猜测小孩应该出生在富足安全的人类城池,说不定还是人类贵族的小孩,此时独自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和家里的大人或者护卫走失了。

匆匆落下猜测的阿雷斯,目光转而落在皎皎抱在怀里的看起来甘甜多汁的水果上,他喉结上下滑动,咽了咽口水,靛蓝的眼眸里闪烁着渴望和迫切。

见这个小哥哥一直盯着自己怀里的水果,皎皎歪着小脑袋思索了会,小嗓音软软地道:“啊饿呀?”

能从意识层面上听到皎皎意思的赫斯涅门,并没有意识到要教小孩说话这件事,这就导致了这一个月以来,皎皎话语表达的能力不进反退。

听不懂皎皎说话的阿雷斯没有回答,只目光如狼似虎地紧盯着他怀里的水果。

见他不理自己,皎皎漆黑明亮的眼里泛起疑惑,迈着小短腿避开地上的枯木枝丫往前走了几步:“饿呀?”

对面的阿雷斯见他动了,眼神一狠,犹如饿狼扑食一般扑上来,将人扑倒夺走水果后,转身就跑没影。

被扑得摔倒在地上的皎皎先是茫然了一会,然后眼睛就是一红,疼意从屁股和掌心处传来,皎皎委屈地扁了扁嘴,强忍着没哭地撑着从地面坐起来。

坐起来的皎皎低头看了看因为摔倒而擦破皮的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地掉下眼泪来。

“呼呼~”掉着眼泪的皎皎低头吹着火辣辣泛疼的小手,心里委屈极了。

抢了水果的阿雷斯并没有跑远,而是躲在一旁观察小孩,在发现这个小孩仅仅是因为摔倒就哭成这样后,不由嫌弃地皱眉。

他妹妹两岁时摔了一跤,腿上好大一块肉都摔不见了也没见哭成这样。

坐在地上吹着小手掉眼泪的皎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拉开肚肚前的衣兜低头看去。

发现小小的爸爸好好的待在衣兜里,并没有被吵醒后就弯了弯眼眸。

注意力被转移后就不怎么想哭的皎皎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后就随便挑了个方向走。

躲在一旁的阿雷斯眼看着这小孩走的方向是往森林深处走,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出声提醒:“喂,你那个方向很危险。”

听到声音的皎皎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没发现人后,就抬着小脑袋四处找声音是从哪传来的。

看着小孩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后,阿雷斯没忍住丢了根粗点的树枝下去:“这呢。”

转得有点晕乎的皎皎终于看到阿雷斯了,他抬手扶了扶自己转得有点晕乎的小脑袋。

缓过劲来后,就指着站在树上的阿雷斯气呼呼地道:“啊啊呀~”

坏坏呀~

听不懂他说话的阿雷斯皱眉,这小孩到底多大?两岁的小孩不是能说话了吗?他妹妹一岁左右时吐字都比他清晰。

“你不会说话?”

“会啊话呀。”

连蒙带猜勉强能猜个全话的阿雷斯有点不耐:“你走错了,那边才是出森林的路,你走的那个方向是去往森林深处的方向。”

他抢了小孩的果子,但是也给他指路了,那么他们就算两清了。

其实比起抢果子来说,这小孩本身的价值更高,白白嫩嫩的在黑市一定能卖出好价钱。

只是可惜的是他是兽族,他没办法踏入任何种族的地盘,更别说黑市了。就算饶幸混了进去,到时候若出了点意外,他和小孩就都会变成黑市的拍卖品,而他的情况绝对比小孩惨上数倍。

除去这些外,最主要的是他看着这个小孩居然产生不出恶念和歹意,不然他也可以将这小孩带回荒城,卖给一些有办法混入人族黑市的族人。

想着这些的阿雷斯转身就要从树上跳下去离开,只是在起身的那一瞬间,一股尖锐的疼痛从脚踝处传来。

他整个人一惊,半边身子却已经麻痹失去知觉,瞬时从树上垂直掉下。

站在不远处的皎皎眼睁睁看着他掉下去,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发生什么,连忙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过去。

一小段路皎皎跑了好久,等他迈着小短腿气喘吁吁地跑到的时候,躺在地上的阿雷斯整只右腿已经变得肿胀乌紫。

阿雷斯的脚踝处有两个洞眼,他尚能动弹的左手上抓着一条手腕粗且颜色鲜艳的蛇,这是他从树上掉下来的瞬间抓在手里的。

看清这条蛇的瞬间,阿雷斯的内心就被死亡的恐惧所笼罩着。

炎蛇,剧毒,比安森林里最出名的毒蛇,很少有被它咬到的兽人能活下来!

小而密集的脚步声传来,侧过头的阿雷斯在看见小跑着过来的皎皎时,第一反应就是求救。

累得撑着腿小口小口喘气的皎皎听见他的话后茫然地眨了眨眼,陷入死亡恐惧中的阿雷斯对上他茫然的视线后猛然清醒过来。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才两岁大的小孩不可能救得了他,最大的可能就是也被蛇咬一口,然后两人一同葬身在这里。

意识到这点的阿雷斯开始绝望和后悔起来。

他后悔来到这里,更后悔在抢了果子后没离开。

他今天若死在这里,躺在家里饿得没力气动的妹妹绝对会被活活饿死!

在阿雷斯陷入悲伤绝望的氛围时,缓过劲来的皎皎走上前蹲在他身边,发现他一动不动后就伸手戳了戳他,“啊啊”地问他是不是摔坏了?

对上小孩黑亮干净的眼眸,半个身子都动弹不得的阿雷斯咬紧了腮帮,他瘦得几乎没有皮肉的手,竭力地抓紧了在挣扎的蛇,语气颤抖地道:“走,快走,走得远远的。”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己走的皎皎歪了歪头,在发现他手上那条挣扎的蛇后,还新奇地伸出小手去戳了戳。

动弹不得,舌根发麻连说话都费力的阿雷斯发现他作死的行为后,那叫一个怒目圆瞪,胸腔剧烈起伏着逼着自己一个一个字地往外吐:“你…住手…”

皎皎的手还没戳到蛇,就看见它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一口小哥哥的手。

看见这一幕的皎皎瞪圆了眼睛,怕怕地收回手的他低头看向说话的小哥哥:“啊啊呀?”

阿雷斯被咬到的手迅速变成乌紫,麻痹的手无法抓住蛇,蛇就从他的手上溜了出来。

溜出来的蛇快速向着皎皎的方向爬去。

怕它咬自己的皎皎动作麻利地捡起一旁的树枝戳了戳蛇,皱起小眉头“啊啊”着不赞同它刚刚的行为。

坏坏,把小哥哥的手都咬坏了!

向着皎皎游过来想要亲近的炎蛇被皎皎这一戳给委屈坏了,它吐了吐信子,委屈巴巴地将脑袋搭在尾巴尖上。

怕它咬自己的皎皎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才用小树枝又戳了戳它,嗓音软软地谴责:“啊啊呀~”

咬人,坏坏~

被说坏的炎蛇受不了这委屈,转身一溜烟就不见了。

见咬人的蛇蛇不见了,皎皎放下手里的小树枝,挪到意识开始模糊的阿雷斯面前,有点好奇地伸手摸了摸他头上毛茸茸的耳朵。

软软的触感让皎皎弯了弯眼眸,想到什么的他伸着小手,费力地往自己头上摸去,摸了好一会并没有摸到软软的耳朵后,他有点小茫然地放下手。

皎皎没耳朵呀?

就在皎皎拧着小眉头疑惑自己为什么没有耳朵时,刚刚离开的蛇又回来了,尾巴上还缠绕着一串黑色的果子。

见它回来,怕它咬自己的皎皎左右张望着找自己刚刚拿在手里的小树枝。

炎蛇吐着信子用尾巴卷着果子挤出汁水,滴落在被它咬伤了的人的脚上和手上的伤口处,等这人脚上和手上的乌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后,它才期期艾艾地向着皎皎靠近。

见它靠近,蹲在地上拿着小树枝的皎皎戳了戳它不让它靠近,蛇蛇委屈地吐着信子,还将尾巴上的果子给皎皎看了看。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阿雷斯没想到自己还会再醒来,他是带着满心恐惧,绝望和不甘闭上眼的。

再次醒来时晚霞的阳光透过枝丫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他恍惚地看着头上的树枝和隐约可见的天空,一时有点分不清先前的经历是否是做梦。

“啊呀~”

旁边传来的小嗓音将他唤回神,阿雷斯顺着声音扭头看去,看到了不远处坐着的小孩和缠在他手上的…炎蛇?!

赫了一跳的阿雷斯瞬间从地上弹射起来,身体尚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他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这一下让他意识到他先前的经历并不是做梦。

意识到这点的阿雷斯狼耳朵上的毛几乎全竖了起来,看向皎皎手上的炎蛇时,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吼声。

坐在树下的皎皎听到声音侧头望向他,见小哥哥在望着自己后,就朝他弯了弯眼眸的:“啊呀。”

自己被这个小孩救了?

直到动作笨拙地抱着这个小小软软的小孩走出比安森林,向着荒城的方向走时,阿雷斯都没从这一事实中回过神来。

他没去想小孩为何能救他,也没想那炎蛇为何不咬小孩,这世上本就有很多无法解释的事,比如为何神明会厌弃他们兽族!

一阵风沙袭来,阿雷斯用破烂的披风将小孩裹得严严实实的,他知道带人类的小孩去荒城不是一件正确的事,但是他也无法让这个救过他命的小孩独自留在危险重重的比安森林。

所以他只有将这个叫做皎皎的小孩包裹得严实一点,不让其他族人发现这是个人类小孩。

最近几天忙得有点出乎意料,导致更新的时间和质量都有点不尽人意~我会尽快调整时间和状态的

第55章

比安森林离荒城两百多里,以成年兽族人的体质全力奔跑的话,需要两个小时,而这点距离对于全力奔跑的阿雷斯来说则需要五个小时。

他实在是太小了,又因为家里没有成年兽人的照拂,这些年勉强活下来也饿得瘦骨嶙峋。

不过他也已经很厉害了,至少在荒城那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下,他除了养活了自己,还养活了一个妹妹,这对于一个未成年的兽人来说,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黯淡的星空下,荒凉没有人烟的荒原上,一个瘦小的身影快速奔赴在夜空下。

警惕快速奔跑在荒原上的阿雷斯,用他那件破旧的兜帽将熟睡的皎皎捆在背上,代表着兽族标识的狼耳贴服下来藏在枯黄的发丝里,一刻不停歇地向着荒城的方向奔去。

失去兜帽遮挡的阿雷斯白日赶路时因为要注意着躲藏,跑跑停停的使得这段五个小时的路程无限延长,直到夜晚降临他才敢放开速度来奔跑。

在这片大陆上一个兽族人想要生存下去太难,除了荒城那恶劣的生存环境是个阻碍外,更多的阻碍来自于这片大陆上其他种族的人。

无论是人族,精灵族还是鲛人族,或许是其他零零散散的小种族,他们看见兽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杀戮。

兽人是个不被神明喜爱的种族,疯狂信仰着神明的种族们十分乐意为神明消除碍眼的东西。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兽人想要存活下去,就必须深谙躲躲藏藏的技能,还有就是不要相信除自己种族外的任何人。

在兽族的世界观里没有任何种族是值得相信的,而那些不信邪,凭着一腔热血傻得去相信外族人友谊的兽人,早已化为一捧黄土。

除自己外不要相信任何存在,尤其是其他种族,这是刻在兽族石碑上的诫训,任何兽人出生时都会被父母或长辈带去石碑前,将上面的诫训一条条读给兽崽听。

阿雷斯当然也知道石碑上的诫训,但是他依然选择了带这个人类小孩去荒城。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想法,或许他早已被小孩给蛊惑了,也或许是比安森林里的炎蛇将他的脑子给毒坏了。

反正他就做了这样的选择,直到来到荒城门前才隐隐有点后悔,只不过这时候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荒城的城门有强大的兽人守着,这些强大的兽人阻挡其他种族攻打的同时,也防止其他种族的人混进荒城。当然,偶尔他们还会将一些想要跑出荒城的小崽子给揪回来。

这些小崽子跑出荒城,大多是饿狠了想要出去找点吃点,守城的兽人不允许他们出去,是因为出了城后大多就回不来了,荒原上不仅有凶兽赤蝎,更多的是一些徘徊在外等着寻找机会杀两个兽族人去邀功的猎人,或者是一些学院前来历练的少年人。

留在城里饿死的几率只有一半,出了城死亡的几率达到九成!

阿雷斯并没有从正门走,他又绕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来到一棵枯黄的老树下。

这颗老树的后面有一个小小的洞,阿雷斯就是通过这个洞才偷偷跑出来的。

其实兽人们不是不知道这里有这么个洞,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从城门出去的兽崽有些是饿狠了,有些纯属就是凑热闹皮的。

而想方设法从这个洞里钻出去的,大多是走到绝境,实在没办法活下去,抱着必死的决心出去拼一拼的兽崽,他们总不能连这么一点希望都给堵死了吧?!

真堵死了,留这么一些走到绝境的兽崽在城里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到时候说不定会酝酿出什么祸事来。

从洞里钻过来时,阿雷斯将背上的皎皎放下来抱在怀里,免得不小心撞着头。

钻过洞后他将皎皎严严实实地藏在怀里,小心翼翼左右打探了一番,才匆匆朝着家的方向赶去。

阿雷斯知道绝对不能让人发现皎皎,不然……

回到家,关上门,将背抵在门上后,阿雷斯才敢放松地喘息起来,急促起伏的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撞得肋骨生疼,让他产生一种连呼吸都在疼的错觉。

缓了一会劲后,阿雷斯低头就对上了怀里皎皎明亮的眼睛。

乖乖呆在他怀里没动的皎皎,对上他的视线后就向他弯了弯眼眸。

阿雷斯一惊,这一路上他根本没察觉到小孩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不过还好,他醒来后并没有发出声音。

压下心里的后怕,阿雷斯连忙迈步走进屋里,焦急地去看他的妹妹。

隐约能看见黑影的屋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用木板搭建的简陋床上。

床上听到动静的阿雷拉缓慢地睁开眼睛,她拉耸在头上的狼耳朵微微动了动,嗓音里软绵无力地挤出一声气音:“哥哥?”

“阿雷拉”走进来的阿雷斯将皎皎放在一边的床板上,就连忙上前扶起她,视线落在她饿得蜡黄枯瘦的脸,眼里泛起热意。

以往看见阿雷拉这个样子阿雷斯没觉得不对,甚至觉得自己把妹妹养得很好,可自从看过皎皎那白嫩软乎的小脸后,他再看阿雷拉这蜡黄枯瘦的脸,就莫名觉得鼻酸。

“哥哥。”看见哥哥的阿雷拉那双浅绿色的眼眸里泛上喜意,随即又泛起泪意。

她差点以为,以为哥哥他回不来了。

都怪她,要不是她,哥哥他就不会冒险出城。

要不是她,哥哥他也不会活得那么辛苦。

“别哭。”以为她是被饿哭的阿雷斯擦着她眼角的湿意,手忙脚乱地从缠在腰间的布兜里翻出藏得好好的水果:“给,快吃,吃了就不哭了。”

看见吃的阿雷拉不知道从哪爆发出来点力气,将水果抱在手里狠狠地咬了上去。

刚咬了一口阿雷拉就呆住了,好,好好吃!!

是她从来从来没吃过的味道,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果子?!!

“啊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板的一边爬过来的皎皎,伸着小手拍了拍她,小嗓音软乎乎地打招呼:“好呀。”

回过神来的阿雷拉低下头,就看见眼前白白嫩嫩的小孩,她一双眼睛顿时瞪得老大,这明显不是荒城能养出来的小孩:“哥,他是……”

“他救了我。”阿雷斯打断她的话,没让她把剩下的话说完:“我被炎蛇咬了,他救了我一命,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他这话一落,阿雷拉立马拉过哥哥的手看,在发现上面确实有两个显得狰狞的黑洞后,眼泪无声地从眼眶里低落下来。

“没事,已经好了,不哭。”看见很少哭的妹妹掉眼泪,阿雷斯有点笨拙地哄着。

阿雷拉挣扎着从哥哥怀里出来,强撑着没有力气的身体面向皎皎。

她单膝跪地,展臂,合手至面部前,意识到她要干什么的阿雷斯一惊,慌忙地拉住她骨瘦的手臂:“阿雷拉……”

“哥。”阿雷拉侧头看他,嘴唇轻轻颤抖着,浅绿色的竖瞳里含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明显的自厌。

看见她这个模样,阿雷斯的手握紧松开,反复几次后选择了不阻拦。

他知道阿雷拉一直觉得她是他的累赘,就总想着做点什么来帮他减轻负担。

小小的一个就会跟着队伍去荒原边挖苦根,会洗衣,会将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会尽量的少吃点东西。

可是他从来不需要她去做什么,他只要她好好活着陪着他就好了,若是没有阿雷拉,他根本就不会咬碎了牙,也要拼命地在这个生存环境恶劣的地方活下来。

他们都是支撑着对方活下去的存在,没有谁是谁的累赘。

可是无论他怎么劝,怎么说,怎么阻拦,阿雷拉依旧会跟着队伍去挖苦根,依旧会尽量少吃或不吃东西。

枯瘦幼小的兽崽,就这么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又固执地长到了七岁。

收回视线的阿雷拉,头颅低垂至手前,双眼紧闭,庄肃的表情出现在了她那张蜡黄枯瘦稚嫩的脸上,兽族古老悠远的语言从她嘴里发出,像是来自古老岁月长河里的誓言。

在这古老的誓言中阿雷拉努力地挺直枯瘦的身体,高仰头颅,双手叠加向上推至于额前,缓慢郑重地向着皎皎拜下。

这是兽族人一生中最高的礼仪,宣誓着从此以后自己的命归掌于对方!

作为被宣誓方的皎皎茫然地眨了眨眼,小小的他有点笨拙地学着阿雷拉的动作,费力地将小手放在额前,然后往前拜下去。

这一拜,让本就坐在床边的皎皎,直接重心不稳地朝下翻了下去。

在阿雷斯扑上前来接住皎皎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于他接住了从床板上翻下来的皎皎。

一旁的阿雷斯兄妹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吓得耳朵竖起,露出锋利的獠牙,喉咙里不断发出危险的吼声。

被接住的皎皎愣了一会后,仰头弯着眼眸看向接住他的人,十分高兴地喊道:“爸爸!”

“嗯。”赫斯涅门低低地应着,伸手摸了摸皎皎毛茸茸的头发:“怎么到这来了?”

重新和赫斯德泽联系上的他,在得知小家伙是祂送来陪他的,就从善如流地接受了爸爸这个称呼。

“爸爸,皎皎啊呀,啊啊啊……”挥舞着小手的皎皎十分生动,且混乱地将这一路的经历讲给爸爸听。

垂着眼眸看着皎皎的赫斯涅门,耐心温和地听着他这颠三倒四,没头没尾的讲述。

一旁的阿雷斯兄妹听见皎皎的称呼后,停下了威胁的吼声。

两兄妹对视了一眼,目光警惕地落在这个突如其来出现的人身上,在这个连月光都照不进来的地方,他浑身都像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大概听明白点的赫斯涅门扭头看向阿雷斯兄妹。

原本满眼警惕的两兽在看见赫斯涅门的正脸后纷纷呆滞住。

赫斯涅门眼神从他们身上滑过,转而打量起了这个房屋,而他刚刚看阿雷斯两兽的眼神和看这房屋里的死物没有任何区别。

被他抱在怀里的皎皎向阿雷斯和阿雷拉招了招小手,见他们看过来后,就指了指赫斯涅门,十分高兴地向他们介绍:“皎皎啊爸爸。”

听见他含着高兴的小嗓音,赫斯涅门收回了打量这破屋的视线。

见皎皎眉眼弯弯的高兴样,有点不解地戳了戳他软乎的脸,嗓音温和:“很高兴?”

皎皎仰头看着爸爸,拍了拍小手:“嗯嗯,啊兴呀,看啊爸爸,啊兴呀。”

听明白他意思的赫斯涅门没忍住弯了弯眼眸。

赫斯涅门本来就没目的地,此时随着皎皎来到这里也没什么意见,左右只是换个地方养崽而已,对他来说在哪都一样。

“饿没?”赫斯涅门捏着皎皎的小手。

“没。”皎皎摇着小脑袋:“不饿,啊觉觉”

困了?

赫斯涅门看了眼那简陋的木板床,下一秒,横生的枝蔓从地底钻破,着落在这片本不该有植物生存的地方,交织着成为床的模样。

洁白的棉花从枝头上落下,月华从空中落下,穿插在棉花中,转眼一条闪烁着月华的被子出现。

在这个属于赫斯涅门的世界,他的神力换一种更为准确的说法叫做造力,只要祂想,这个世间没有什么不能出现。

被放在完全变了个模样的床上,皎皎眉眼弯弯地在上面打了好几个滚。

滚完后,皎皎爬向床头的位置躺下,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小手臂:“爸爸上呀,啊小小。”

站在床旁的赫斯涅门看着他的动作,静静地站着没动。

发现爸爸没动的皎皎疑惑地歪了歪头,小嗓音里含着催促着:“爸爸?”

对上他那双亮晶晶且充斥着期待的眼眸,赫斯涅门最后还是无奈地依着他的意思变小。

变小的他落在床上,直径走到皎皎的身边躺下,还将头枕在小家伙特意伸得直直的小手臂上。

将变小的爸爸圈在怀里的皎皎满足地弯了弯眼眸,小手拍着爸爸的背,放轻的嗓音软得不行:“爸爸乖啊,啊觉觉。”

抬头看着他那高兴的小模样,赫斯涅门纵容地顺着他的意思闭上眼。

自从小家伙知道他能变小后,这样的场景就时常出现,除了第一次时的愕然,后来倒也越来越习惯。

起初他变小是因为神力有点失控,没控制好身形所致。

后来被小家伙缠着变小几次后,赫斯涅门就习惯将自己变小,感觉到困意时就躺在皎皎的衣兜里,方便他能随时带着自己走。

躺在床上的皎皎也没忘记阿雷斯兄妹俩,小手拍着床铺“啊啊啊”地示意他们上来。

一旁缩在墙角回过神来的兄妹俩哪敢上去,纷纷对着皎皎摇头。

躺在皎皎怀里的赫斯涅门直接一挥手将兄妹俩送至外间的破床上。

“哎?”发现他们不见了的皎皎歪头疑惑地发出声音。

外间蹲坐在床上的兄妹俩对视了一眼,眉眼间均出现了懊恼和忧愁。

这人应该是人类的大魔法师吧,他都没对他们下手,是不是也不会对荒城做什么?

第56章

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的兄妹俩,早上起来睁开眼睛,眼下如出一辙的青黑,两兽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担忧。

将一个人族的大魔法师带到兽族,和将一个人类幼崽带到兽族,两件事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前者与叛者无意,后者只是因为心软而犯的无伤大雅的错。

就在两兽因为这点泛愁时,隐隐听见了房里传来的动静,俩兽下意识坐起来,竖起耳朵去听。

“啊啊,呀呀,抱皎皎下啊呀!”

竖着耳朵的兄妹俩听见屋里传来的稚嫩柔软的声音后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会,两兽还是试探地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探了个头进去。

刚探进头去就看见了挂在床边捣腾着小短腿的小幼崽。

“啊啊,呀呀,皎皎下不啊呀!”

趴在床边捣腾着小短腿下不来的皎皎,一边用小手紧紧地扒着床铺,一边扯着小嗓音求救。

门边的阿雷斯和阿雷拉面面相觑,转回头目光在房间里寻视了一番,没发现那个‘大魔法师’后,俩兽才垫着脚尖像是做贼一样走进来,飞快地把趴在床边下不来的皎皎给抱下来。

被抱下来的皎皎仰着白嫩软乎的小脸十分认真地道:“谢谢。”

“不谢。”阿雷斯兄妹俩说着,小眼神四处乱转,尤其是在床铺上搜寻了好一会都没看见心里预想的那人后,俩兽心里突然浮现了一个猜想。

“皎皎。”阿雷斯蹲下身,心脏因为心里的那个猜想而快速跳动,浅绿色的眼里隐隐藏着期待:“皎皎,你爸爸呢?”

皎皎歪了歪头,虽然不知道他们找爸爸干嘛,但还是拉开肚肚前的衣兜给他们看:“爸爸在这里面哦。”

皎皎醒来时爸爸还没醒来,他就将爸爸小心地放在了衣兜里。

听见皎皎的回答,阿雷斯兄妹俩不可谓不失望。

此时在皎皎的衣兜里,被他下床的方式压了个结实的赫斯涅门,正以一种难以理喻的心情捏着眉心。

他仰头对上拉开衣兜看下来的皎皎的视线后,干脆直接出来变回常人大小的身形。

变回来的赫斯涅门弯腰将皎皎抱起来,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你这下床的方式,还真是出乎意料。”

没听懂的皎皎眨了眨眼,仰头冲着他笑,脆生生地喊道:“爸爸。”

属实被整无奈的赫斯涅门揉了把他的头发,温和的语气里带着笑意:“就会这一招。”

午后的阳光毫无遮拦地从天空直射而下,坐在破旧门槛上的皎皎抱着一个大大的水果,小口小口地吃得开心。

蹲在一旁,手里纷纷被皎皎塞了个大果子的阿雷斯兄妹俩并没有打算将果子吃掉。

俩兽咽着口水将果子珍惜地放在怀里,打算呆会和着昨天带回来的那些果子一同拿去虎叔那,换点经得住存放和饱腹的吃食。

闻着果子泛出来的清香味,兄妹俩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悄悄地瞥向同样坐在破旧门槛上小口小口吃着水果的赫斯涅门。

一大一小两个看起来就不属于荒城的人,在阳光泛滥的院子里,坐在门槛上同步地啃着水果的画面,让原本心里惶惶不安的两兽莫名地不在那么害怕了。

兄妹俩心里想,或许…或许这人是个好人呢,或许他和其他种族的人都不一样,并不厌恶兽族人呢?

这属实是个被其他兽人知道绝对要打得他们趴在床上爬不起来的天真想法。

“大,大人,我们要去集市上换点东西,您们,您们可以呆在这不要出去吗?”眼看着赫斯涅门吃完果子后,一直等着出门的俩兄妹才敢满怀忐忑地向赫斯涅门说道。

“为何?”不明所以的赫斯涅门侧头看向两兽。

“这里是兽族居住的荒城,兽族里的兽人都对人类很……不是友好。”觉得厌恨两字或许会触怒这个大人,阿雷斯机灵地将其改成了不友好。

“人类?”得到答案的赫斯涅门从两兽身上收回视线:“我们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阿雷斯和阿雷拉两兽心里是错愕的,在他们看来眼前的一大一小确实很像人类,因为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其他种族的特征。

“那,那您们是?”

看着皎皎因为咀嚼而一下一下鼓动着的腮帮,莫名有种想戳一下的赫斯涅门随意地给出答案:“神灵!”

丢下答案后赫斯涅门就没去管两兽如何震惊和不信,转而伸手将身旁专心吃水果的皎皎抱进怀里,遵从内心的想法伸手戳了一下皎皎鼓动的腮帮。

“?”专心吃水果被戳了一下的皎皎仰头看了下爸爸,思索了会后就主动将自己的脸凑到爸爸的手旁,因为嘴里还含着水果导致声音有点模糊:“啊啊。”

给戳~

听明白他意思的赫斯涅门弯了弯眼眸,很实诚地又连续戳了好几下。

不得不说手感很好,软软嫩嫩的还有弹性!

一旁惊颤到瞳孔紧缩的阿雷斯兄妹两兽,并不相信赫斯涅门说自己是神灵的话,且不说喀纳大陆只有神明没有神灵,就仅有的五位神明中也没听说过有金发金眸的。

最让他们笃定赫斯涅门说的是假话的缘由,就是他坐在破旧门槛上吃水果的举动。

神明!那是如何高高在上的存在啊!

听说祂们身上披的是鲛人织成的鲛绡,吃的是精灵族的圣果,喝的是龙族在雪山之巅运来的闪烁着金光的水……

喀纳大陆上关于神明们的各种传说不胜枚举,然而没有一条描述神明是平易近人的,祂们如此的高高在上,平易近人放在祂们身上都像是一种亵渎。

而眼前这个会抱着幼崽笑,会对幼崽纵容,会坐在门槛上吃水果的人根本不可能是神明。

不明白什么是神灵的兄妹俩只以为赫斯涅门是一时心里慌张将明给说错成了灵。

对于此时的阿雷斯兄妹俩来说,眼前的赫斯涅门就是一个胆敢假冒神明的存在!

这如何不让他们感到惊颤和害怕!

虽说他们兽族是因为神明的厌恶才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但也没有任何兽敢明目张胆地冒犯和冒充神明。

因为那样的举动会引起这片大陆上被神明所庇护的种族的疯狂,到那时他们可能会连荒城这样的容身之地都失去。

从家里出来去往集市的路上,阿雷斯兄妹俩因为担心家里那一大一小真闹出什么事来,不由焦急地加快脚步,一时间那是恨不得能飞起来。

直到现在兄妹俩还没从赫斯涅门胆敢假冒神明的这一惊吓中缓过神来。

就在兄妹俩心慌胆颤的候时,破旧院子里的皎皎正坐在爸爸怀里,伸着小短手费力地去摸头顶,示意爸爸看自己的头:“皎皎没啊朵呀。”

没耳朵?

赫斯涅门伸手摸了摸皎皎的小耳朵:“这不就是吗?”

伸手摸了摸爸爸说的耳朵,皎皎摇了摇小脑袋瓜,小手比划着:“不呀,毛毛呀。”

听懂他意思的赫斯涅门摸着皎皎的头,垂眸思索了会后,还是纵容地给他变了双毛茸茸的小耳朵出来。

白色半圆形且毛茸茸的耳朵,颤巍巍地出现在皎皎蓬松的黑发间。

赫斯涅门伸手摸了摸:“是不是这个?”

伸着小手摸到耳朵的皎皎新奇极了,不停地用小手摸着耳朵,漆黑的眼眸亮闪闪地望着爸爸,小嗓音里含着毫不掩饰的开心:“啊朵,皎皎的啊朵呀。”

说着他还用毛茸茸的耳朵去蹭了蹭爸爸的下巴:“爸爸摸啊。”

看着他这开心的小模样,赫斯涅门没忍住低笑了声,伸手揉了揉这双新出现的毛茸茸耳朵。

不得不说这双没什么特色的耳朵出现在小家伙身上,瞬间就让赫斯涅门深切的体会到了可爱是个什么意思。

有了小耳朵的皎皎很是高兴,当即从爸爸怀里下来,背着小奶瓶小手一挥,指着门外:“啊啊。”

见小家伙这想要出去显摆的模样,赫斯涅门欣然应允,站起身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走到院子门口,门自动打开,皎皎小手扶着门边颇有点费劲地迈过门槛。

阿雷斯他们住的地方很是偏僻,从门里出来左右一张望几乎看不到兽影。

皎皎扯着爸爸的衣袍凭着感觉随便选了个方向,就开始迈着小短腿朝前走。

赫斯涅门则慢悠悠地走在他身旁,视线在周围破败的房屋和荒凉的街道扫过后,就落在身旁背着奶瓶迈着小短腿嘿咻嘿咻走路的皎皎身上。

他的目光落在皎皎头顶上那对随着走路而微微晃动的毛茸茸耳朵,金色的眼眸闪了闪,拇指和食指互相搓了一下,突然有种想揪一揪的冲动。

这种冲动对于赫斯涅门来说是少见的,毕竟像祂们这种存在,天然就不会有太过浓烈的感情。

或许是因为这里太过偏僻,这一路上皎皎和赫斯涅门几乎就没怎么遇见兽人,偶尔遇见两个,皎皎的小手刚摸上耳朵,还没来得及向他们分享自己的小耳朵,就见他们已经神色慌张地跑远。

被他们的反应整得有点茫然的皎皎茫然地眨了眨眼,他转着小脑袋回头往身后看去,没看见什么吓人的存在后就疑惑地看向爸爸:“啊啊?”

对于这群不识好歹的兽人,赫斯涅门没发表什么意见,他俯身捏了捏皎皎头上那对毛茸茸的耳朵,温和地笑道:“没事。”

没得到答案的皎皎继续疑惑地向前走。

接下来遇见的兽人都没跑,不是他们不想跑,而是他们动不了。

动不了的他们惊恐地看着迈着小短腿走到他们身旁的皎皎。

走到他们身前的皎皎,低头给他们看自己头上的耳朵,小奶音“啊啊”地说着兽人们听不懂的幼崽语,十分开心地和他们分享自己很好摸的毛茸茸耳朵。

实话说这确实是一个十分可爱的画面,白嫩软乎的幼崽背着大大的奶瓶,穿着深蓝色的背带裤和米色的带小黄鸭的短袖站在你面前。

小短手颇有点费劲地摸着头上白色的毛茸茸耳朵,弯着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眸,柔软的小嗓音向你说着些虽然听不懂但勉强能明白其中意思的话。

这样的画面要是放在除兽族外的任何种族里,都能引来一堆善意的笑和夸赞。

唯独出现在兽族不会,因为兽族养不出这样白嫩软乎的小幼崽,因为兽族大部分兽人对于其他种族的人都有种根生在骨子里的恐惧和厌恨。

当阿雷斯兄妹俩顶着虎叔怀疑猜测的目光换了粗粮往家的方向赶时,发现不断地有兽人带着一身凶悍的战意越过他们往前奔去。

发现他们的方向是自己家所在的方向后,阿雷斯兄妹俩脚步略顿,他们惊疑中带着害怕地对视一眼,犹豫了会后还是咬牙抱着侥幸,加快脚步朝家的方向奔去。

第57章

不管阿雷斯兄妹心里如何的祈祷,事实都不会因为他们的祈祷而有任何改变。

当两兽转过街角,透过眼前密密麻麻僵站着不动的兽人之间的间隙,看到了那走在街上熟悉的一大一小身影时,心头顿时如遭重击。

阿雷斯兄妹俩站在街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动作,只觉无数纷杂的东西冲入了脑海,让他们霎时失去了所有行动的能力。

在两兽看见皎皎他们时,皎皎也看见了他们,当即眉眼一弯,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就朝他们跑来,边跑边道:“啊啊,呀呀,啊皎皎啊朵呀。”

随着皎皎的动作,整条街上因为身体无法动弹而陷入满心惊骇和忌惮的兽人们,纷纷将视线投了过来。

当他们的视线落在明显是兽人的阿雷斯俩兄妹身上时,眼里出现了震惊,愤怒和猜忌怀疑等种种复杂重叠的神情。

被这些视线盯着的阿雷斯兄妹俩回过神来后下意识地低下头狼狈地避开他们的视线。

一瞬间,害怕,羞愧,懊恼等情绪纷纷涌上大脑,让这两个还未成年的小兽人僵硬着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

他们知道将人类和任何种族带入荒城对兽族来说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被发现自己将人类带进荒城后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可是那时候的阿雷斯刚历经死里逃生,正是处于对救了他的皎皎满怀感激的时候,再加上眼前的皎皎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无害且没有利爪的幼崽。就脑子一抽地想着先将皎皎带回来藏着,等以后找机会再将他送到经常在荒原上历练的人类少年身旁。

直到昨天晚上赫斯涅门的出现,才彻底让他知道了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且不说赫斯涅门这个胆敢假冒神明的人是否会对兽族做什么,就单说如果赫斯涅门没有出现的话,身为人类却身在兽族的皎皎倘若被兽族人发现,那么将有极大的可能在这些极度仇恨人类这个种族的兽人手下活不下来。

到那时候阿雷斯他就不是报恩了,而是恩将仇报!

少年做事总是考虑不周全,他们往往被自己的热血上头给骗了,脑子一热之下总会做出令自己日后时常会后悔万分的举动。

“啊啊,皎皎的啊朵呀。”此时迈着小短腿走到两兽面前的皎皎,正低下头给他们看自己毛茸茸还十分好摸的耳朵。

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的阿雷斯没动,族人那些愤怒震惊的目光让他感觉浑身火辣辣的烧,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皎皎。

相比起他,一旁的阿雷拉则要镇定得多,尽管她才七岁,但很多事情她看得比她哥明白,也比她哥成熟得多。

远处不断地有兽人带着满身凶悍的煞气和战意奔来,却都在迈进这条街的那刻浑身僵直姿势怪异地停了下来。

清楚看到这些的阿雷拉明白,这个叫皎皎的幼崽的爸爸强大到超乎他们的想象。

也是,不够强大的话怎么敢如此随意地在兽族游走,不够强大的话怎敢假冒神明!

思绪快速转动着的阿雷拉明白,这些以往在他们眼里强大得不可战胜的兽族战士,此时在皎皎的爸爸面前,就像是躺在地上被打碎爪牙的凶兽一样,没有丝毫反抗力,可以任意被宰杀。

而眼前的皎皎是那位大人唯一的束缚,也是他们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理清这些的阿雷拉面对着皎皎努力地扯起笑容,她的嗓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却竭力稳定地夸道:“真好看。”

知道自己是被夸了的皎皎乐呵得弯起眼眸,他将头往阿雷拉手边凑,小嗓音里含着喜悦:“啊摸。”

给摸。

勉强能明白他意思的阿雷拉害怕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赫斯涅门,见他没什么反应,抿了抿唇拿不准要怎么办。

直到皎皎疑惑地歪了歪小脑袋,再次软乎乎地催促时,阿雷拉才敢颤抖地抬起手,尝试着极轻地摸了下。

触觉好像从她指尖消失,精神紧绷到手指都发麻的阿雷拉,根本感觉不到手下的耳朵是什么触感,囫囵地凭着视觉上都反馈给出夸奖:“好看,白白的,毛茸茸的很好看。”

被夸了的皎皎抿着嘴乐,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亮闪闪的光芒,他抬着小手摸着头上的耳朵,有点磕绊地学着阿雷拉的话:“好,好看呀。”

思索着什么的阿雷拉下意识地附和道:“嗯,好看。”

虽然不明白,但知道这是夸奖话的皎皎扭头看向爸爸的方向,小嗓音里有着藏不住的开心:“爸爸,好,好看呀。”

站在不远处的赫斯涅门看他这高兴的小模样,嘴角没忍住上扬,嗓音温和:“嗯,好看。”

此时皎皎身前的阿雷拉咬了咬唇,犹豫了会后还是鼓足勇气对转过头来的皎皎道:“皎,皎皎,我带了好吃的,我们回去好不好?”

“?”没怎么听明白的皎皎歪了歪头,漆黑明亮的眼眸里带着疑惑。

见此阿雷拉匆忙地抬头看了眼正向这边走来的赫斯涅门,连忙低头连比划带说的像皎皎重复了两遍,还给他看了眼自己怀里的粗粮。

听懂了的皎皎点头:“好呀,回回。”

赫斯涅门走过来弯腰揉了揉皎皎的头,期间瞥了一眼阿雷拉。

一个聪明的小造物!

神灵偶尔也会对一些表现得格外不同的造物投去视线。

“爸爸。”皎皎仰头蹭了蹭他的手,向他伸出手:“啊啊。”

抱抱~

赫斯涅门屈指极轻地弹了下皎皎头上毛茸茸的耳朵,金色的长发顺着他弯腰的动作,垂落下来遮挡住他的侧脸,他温和的嗓音里带着点调笑:“走累了知道要抱了?”

刚刚出门时还偏不要他抱,要自己走。

没听懂的皎皎茫然的仰头望着他,动了动自己伸着的小手:“爸爸,啊啊。”

“………”对于小家伙时常听不明白他说的话的这件事,赫斯涅门感到些微的无奈。

他将皎皎抱进怀里站起来,下巴搭在他毛茸茸的头上,金色的眼眸里泛起浅淡的纵容:“真拿你没办法。”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小手一挥:“回啊。”

“嗯嗯,回。”赫斯涅门温和的嗓音里带着笑意,抱着皎皎向来处走去。

一旁的阿雷拉伸手拉着哥哥紧跟在他们身后。

这条街道上,远处的房屋上,明理暗里都有着无数的视线,这让阿雷斯兄妹俩兽感到莫大的压力。

反而处在视线最中心的赫斯涅门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一如既往的悠闲自在。

阳光从天际落下,毫无偏私地为这片大地上所有的生物披上一层光晕,但唯独落在这人身上时,像是多了许多厚待。

目睹着这一幕的兽人们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莫名有一种他走在光里,比光芒本身还要耀眼的错觉。

回过神来后,兽人们的警惕峰值瞬间飙升至峰顶,手掌微动,握在手边的刀刃瞬间将自己的手臂割破,鲜血伴随着疼痛涌出,这是兽人们用以警醒自己的办法。

他们依旧紧盯着赫斯涅门远去的背影,但不敢露出丝毫敌意和不善,因为他们的潜意识和本能都在不停地告诉他们,不要招惹他!

不要敌视他!

去臣服他!

去…爱戴他!

这种来自大脑深处的无法抵抗的本能,让他们感到心里一阵阵发寒。

在赫斯涅门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的瞬间,街道上这些以各种姿势僵直着,动弹不了丝毫的兽人陡然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力。

重新掌控住身体的瞬间,冷汗浸透了他们全身。

在他们过往的兽人生涯中,他们遭遇过很多次战斗,甚至曾遇见过六翼的天族。

那是虽然绝望恐惧,但他们仍有拼死一战,为族人搏出逃命机会的勇气,但就刚刚,在面对那人时,他们失去了所有对抗和逃命的勇气,连拼死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那种感觉太过恐怖,就像是自己是地上的蝼蚁,在如何拼死的挣扎也不过是个乐子。

这种无力的绝望和惊恐,直到现在都还让他们心有余悸。

这边,跟着赫斯涅门身后回到破旧的家里后,阿雷拉立马走进灶房忙碌起来,她知道自己既然是用有好吃的这话将皎皎哄回来的,那她就必须得拿出好吃的来,不然到时候就算皎皎不介意,他的爸爸也会介意的。

阿雷斯紧跟着进去帮她的忙。

此时两兽的心里是忐忑的,他们这唯一的吃食也就是刚刚换回来的一些粗粮,这或许是他们眼里很好吃的东西,但在皎皎和他爸爸面前一定与难吃挂上了勾。

阿雷拉在犹豫了好一会,还是将满满一袋粗粮递给了阿雷斯:“哥哥,你拿回虎叔那换一碗白面和一块饴糖回来。”

像白面和饴糖这种精贵的东西他们从来没吃过。

因为这两样东西太贵,只一小块和一碗就能换一袋足够他们吃四天的粗粮了,放在平时他们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换的,但此时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阿雷斯看着怀里的粗粮干瘦的脸上浮现不舍,阿雷拉连忙将他往外推:“哥哥快去啦,反正这粗粮都是用果子换来的,再说了我们还有一袋呢,暂时饿不着。”

被阿雷拉推出门的阿雷斯,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虎叔那里换白面和饴糖了。

在换白面和饴糖时虎叔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猜忌,甚至在某一瞬间闪过杀意,但碍于那人的存在虎叔还是没敢轻举妄动。

但凡去过偏街的兽人内心都有对那人的深深忌惮,如今那人没表现出不善,兽族也不敢轻举妄动地去激起那人的杀意和不满。

看外表那人是人族,可人族如此强大的存在他们是万万没听说过的,孤身一人还带着小孩就敢深入兽族,就这份胆量和自信就足以让他们忌惮万分。

对上虎叔这个眼神的阿雷斯一瞬间甚至想哭,他眨了眨眼忍下眼里的热意后,低头咬牙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去。

阿雷斯知道自己这次犯的错太大,虎叔他们对他这种态度是对的。

回去的路上他都是埋着头的,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依旧感觉到了这一路上从四面八方不断投来的不善目光。

灶房里,阿雷拉接过阿雷斯递过来的白面和饴糖就利落地开始和面烙饼。

没多久,待在房里和爸爸玩的皎皎就闻着味迈着小短腿跑出来了。

一路嗅着味道来到灶房口的皎皎,踮着脚望着阿雷拉放在粗瓷碗里烙得金黄色的糖饼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身为神灵的赫斯涅门并不会养小孩,他知道皎皎会饿,需要吃东西,也给了小孩东西吃,但他只知填饱小孩的肚子,并不知道任何食物都不能长期单一地吃,这就导致了皎皎这一个月来都是靠吃水果填饱肚子过日子的。

讲真,这多亏了皎皎的体质和常人不同,不然早就受不住了。

站在灶房口闻到麦香味的皎皎一个劲地咽口水,他下意识拉开肚肚前的衣兜,发现什么都没有后就歪着小脑袋,思索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换。

思索了一会后皎皎就迈着小短腿跑到院子里,蹲在地上用小手摸着地面,下一秒,一抹绿色从他小手下的地面钻出,转眼变成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大树以极快的速度开花结果,转眼树上就挂满了甘甜可口的果子。

皎皎接过大树主动递过来的果子,费力地抱在怀里,噔噔噔地迈着小短腿往灶房的方向跑。

“啊呀。”跑到灶房的皎皎将满怀的果子往阿雷拉面前递。

正将一块烙好的糖饼往碗里放的阿雷拉见此有点懵。

有点抱不住怀里果子的皎皎费力地将果子往她面前又递了递,稚嫩的小嗓音有点着急:“啊呀。”

被催促的阿雷拉下意识伸手接过果子,见她接过果子后皎皎就抬高小手指了指灶台上的碗,咽了咽口水,有点模糊地道:“皎皎啊。”

抱着果子的阿雷拉见他这样,试探地将装着糖饼的碗递到皎皎面前,迟疑地道:“换?”

皎皎点了点头:“换”

馋了的皎皎连学说话都快了不少,这脆生生的一声换让阿雷拉都呆了一下。

踮着脚看着面前金黄的饼子,皎皎将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伸手在碗里拿了两个糖饼后向阿雷拉弯了弯眉眼,就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往外跑:“爸爸,爸爸。”

听见喊声的赫斯涅门从房里走出来,就看见小家伙手里拿了两个什么东西跑来。

“爸爸,啊。”跑上前的皎皎举着手里的糖饼递给爸爸。

赫斯涅门蹲下身,白金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逶迤在地面。

赫斯涅门伸手接过皎皎手上的东西,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就见小家伙像是饿极了般嗷呜一大口咬在手上的糖饼上。

赫斯涅门询问的动作一顿,随即拧眉沉思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饿着小孩了。

阿雷拉的手艺不错,糖饼做得外酥里嫩,里面温热的糖心虽然不多,但依旧让皎皎吃得很是满足。

这个糖饼并不是很大,也就小孩巴掌大小,没一会皎皎就吃完了,此时正搁那闻小手上残留的味道呢。

赫斯涅门见此将手里没动的饼子递过去:“吃吧。”

“不呀。”刚刚还在馋得不行的皎皎对爸爸递过来的糖饼表示拒绝,软软的小嗓音十分认真:“爸爸的,皎皎不呀。”

说完皎皎还伸手将爸爸的手往他那边推:“爸爸,啊。”

赫斯涅门看了看皎皎认真的小脸,又看了看手里的糖饼,想起他先前那馋得不行的小模样,不知怎的突然低笑了两声。

他低头咬了口糖饼,伸手将皎皎抱在怀里,一边揉着皎皎毛茸茸的头发,一边想,他或许真的该学学怎么养小孩了!

让小家伙馋成这样是他失职了!

神灵的幼崽就该什么都有!

所想的,所要的,他都该送到他手里!

第58章

夜晚,阿雷拉坐在院子里仰头看着这棵突然出现在这破旧院子里的树,树上繁茂的枝叶间挂着一个个硕大饱满的果实。

坐在院子里的阿雷拉按住被风吹得乱飞的头发,闭上眼仰高了头鼻翼扇动着去嗅空中清甜的果香。

诱人的果香钻进鼻腔直达肺腑,睁开眼的阿雷拉看着淡色的月光透过枝丫间的缝隙洒落下来,有那么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并不在荒城,而是处在茂密的林间。

阿雷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充满生机的大树,在她匮乏的记忆里,荒城的树木都是枯黄的,死气沉沉的。

这么枝繁叶茂且亮眼的绿色好像并不应该出现在以黄沙为背景的荒城。

可它就是出现了,违背了神明的旨意出现在了这片被神明厌弃的地方。

阿雷拉再度深深嗅了口树木的气息,然后抬手捂住胸口,这乍然的出现,好像莫名地也给她这个即将枯败的小兽人带来了一丝希望和生机。

“阿雷拉。”站在门口的阿雷斯看向院子里举动奇怪的妹妹。

“哥哥。”捂着胸口的阿雷拉侧头看向站在房间门口的哥哥,她弯了弯眼,抬手招了招:“哥哥,你快过来。”

阿雷斯走上前,干瘦的脸上满是疑惑:“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干嘛?”

“哥哥不也是睡不着吗?我起来的时候就发现哥哥是在装睡了。”阿雷拉说着拍了拍身旁的地面示意他坐下。

阿雷斯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学着她盘腿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面前这棵和荒城格格不入充满生机的树。

“哥哥,你去比安森林时看见的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树?”阿雷拉歪头看着他,头上的狼耳朵放松地贴在枯黄的头发间,浅绿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嗯。”阿雷斯点头,眼神有一瞬间的悠远:“很多,很多这样的树。”

当时初看见森林的他愣了好久,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画面,和漫天黄沙的荒城不一样,不过那里充满着蓬勃生机的同时,也充满了随时能夺走他生命的危险。

“哇,那一定很好看。”阿雷拉惊叹了一声后,继续抬头看着面前的树,良久,她道:“哥,也许你这次将皎皎带回来是对的,他或许会给荒城带来想象不到的变化。”

阿雷拉的神情有点怔然:“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对兽人的心性特别敏锐,他们在我眼里像是被涂抹上了一种易分辨的色彩,我能清晰地‘看’到他们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情绪和性格。”

“好的,坏的,偏激的,躁怒的,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说,我能感知到他们的思想,虽然有时候不是很准确,但大致的想法总能摸个大概。”

“可是哥哥,你知道吗?”阿雷拉微微歪了下头,浅绿色的眼眸里带上了疑惑,像是在为什么超出她认知的事感到疑惑:“皎皎在我眼里是干净的,纯粹的,他几乎没有负面的一面,干净得像是一捧水,吸引着我这个在沙漠干涸已久的兽人。”

“哥。”阿雷拉突然站起来,她伸手去拉坐在地上的阿雷斯:“我们去说服族人吧,说服他们不要敌视警惕皎皎和那位大人,我有预感,只要我们不伤害皎皎,那位大人就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兽族的事。”

阿雷拉咧嘴笑了笑,眼眸里散发着兴奋的光芒:“而他们的到来,一定会为兽族带来意想不到的改变。”

坐在地上的阿雷斯仰头看着站在月亮星辰下的妹妹,她眼里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妹妹这不同以往的样子蛊惑住了,反正阿雷斯他脑子一抽,跟着他妹妹来到了族长的门前,并在深夜敲响了门。

直到敲响门的那刻阿雷斯才猛然清醒过来,然而一切都晚了,被打扰了清梦的族长已经怒气冲冲地打开了门,此时正黑着脸瞪着他们,浑厚的声音仿若闷雷:“阿雷家小子,你最好有事!”

脑袋一片空白的阿雷斯:“………”

“族长叔叔,我有一件对兽族很重要的事,能不能麻烦您将族叔他们召集过来。”阿雷斯还没来得及想出借口离开,就被自家妹妹这话整得眼前一黑,一时有种想要晕过去的冲动。

塞猛的目光落在阿雷家这个存在感一向很弱的小女娃身上,他咧嘴扯出个凶恶的笑容:“小女娃你得知道,召集族人过来不是一件小事。”

“我知道的塞猛叔,我以性命做赌,所要说的事对荒城来说绝对很重要,不会让各位族叔们白跑一趟,若到时候但凡有一位族叔觉得不值得跑这一趟,大可扭断我脖子。”阿雷拉抬头直视塞猛的眼睛,浅绿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坚绝。

塞猛一惊,随即大笑了两声:“小女娃好勇气,就冲你这勇气这事我也办了。”

这一晚,兽族族长的屋里不断传来争吵,咆哮,怒吼和各种碰撞的声响,这一切声响最终在天际亮起一抹鱼肚白时消失。

从屋里走出来的阿雷拉仰头看着天边那抹光亮,印着巴掌印的肿胀脸上扯出一抹笑容,那张蜡黄的小脸上,浅绿色的眼眸都闪烁着畅快的笑意。

这是阿雷拉第一次运用自己的能力,去完成某个想要的目地,过程虽然艰难,坎坷,但最终她还是赢了!

一旁双眼通红的阿雷斯看见她还笑,没忍住伸手拍了下这个不省心的妹妹的头,嗓音发闷:“你还笑?你都要吓死我了!”

阿雷拉敛下笑容,伸手掀开阿雷斯肚子上的衣服,看见哥哥肚子上那道发红淤紫的脚印时,眼眶突然发红,大颗大颗的眼泪就这么从眼里掉下来。

这一脚原本是冲着她来的,只不过被哥哥挡了下来。

原本还有点气的阿雷斯看见妹妹哭,瞬间就慌了手脚,气急败坏地道:“你这怎么又笑又哭的。”

就在阿雷斯着急着哄妹妹时,他们的住处,有一道身影在天光破晓之际施施然地走进了那显得破旧的灶房。

昨夜,赫斯涅门联系了赫斯德泽,让祂送点怎么养育小家伙的书籍过来。

这个世界的造物在赫斯涅门看来是失败的,他理所当然地不会参照失败造物养育幼崽的方式来养育他的幼崽。

收到这个要求的赫斯德泽马不停蹄地跑去宿苍那寻求书籍。

正思考着如何创造自己世界的宿苍思绪被打断,那张看起来才八岁的小脸立马板了起来,让祂去找皎皎待的上一个世界的世界意识要去。

祂就是不知道怎么养幼崽,才把皎皎丢到其他世界去的。

被赫斯德泽找上的那个世界意识听说祂的要求后,略微一思索就将曾经殷峥看过的育儿手册,育儿心得,食谱,如何养胖一个小孩和童话故事这些书籍一股脑地扔了过来。

连夜将这些看完的赫斯涅门这才勉强意识到自己先前有多失职。

所以他今天早早地起来打算给小家伙先做个早饭。

灶房里,手持食谱的赫斯涅门看了看手里花样繁杂的菜系,又看了看面前简陋的灶房,拧眉沉思了会后将手里的食谱翻到第一页,打算从最简单的熬粥开始。

至于熬粥的米,赫斯涅门食指稍微勾动了一下,成片的稻谷从地里钻出,以最快的速度挂穗成熟。

随后颗颗饱满的稻谷漂浮在空中自动脱去稻壳,只不过转眼赫斯涅门就得到了一堆可以用来熬粥的稻米。

他按照食谱上的说法盛了一碗稻米倒入锅中,其余的挥手让它们自动落在灶房里能装东西的瓦罐里。

将米倒入锅中,放入适量的水。

适量的水?

这个适量的量是多少?

没在食谱上翻到准确用量的赫斯涅门试探地放了同等量的一碗水。

接下来就是搅匀,盖上盖子,用武火煮上一刻钟后转小火。

武火?

有点弄不明白武火的赫斯涅门分了丝神识去翻阅了下人类的书籍。

等弄明白武火就是大火后他收回神识,食指勾了勾,一股猛烈至极的火焰顿时从灶台下方轰然蹿起。

阿雷斯兄妹俩刚搀扶着走到偏街就听见一声巨响从前方传来,紧接着就看见一股猛烈的火焰直蹿高空。

看到这一幕的阿雷斯兄妹俩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那好像是他们家的方向后,当即也不搀扶了,撒腿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破旧的院子里,站在火焰翻腾的灶房中赫斯涅门拧眉看着手里的食谱,错漏百出,不堪为书。

下了判定的赫斯涅门将手里的食谱丢进火焰中。

“爸爸!爸爸!”

屋里,被巨响吓醒的皎皎费力地从床上下来后就捣腾着小短腿往外跑,一边跑一边焦急地喊爸爸。

听到那焦急的小奶音的第一时间,赫斯涅门就挥手将火焰收走,大步迈出灶房。

“爸爸!”从屋里出来的皎皎看见爸爸后,就倒腾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见小家伙跑得像是随时要摔倒一样,赫斯涅门两步并做一步上前弯腰将他捞起来抱入怀中。

被爸爸抱起来的皎皎小手死死拽着爸爸的衣服,将头埋在爸爸怀里蹭了蹭后就没动静了。

感觉到疑惑的赫斯涅门低头看去,神情就是一怔,侧头靠在他怀里的皎皎眼眶泛红,小嘴紧抿,大颗大颗的眼泪正在无声无息地往下掉。

看见这一幕,心脏莫名缩了一下的赫斯涅门抬手给皎皎擦着眼泪,温和的嗓音里掺杂着不解:“怎么哭了?”

听到问话的皎皎仰头看向爸爸,泛红的眼里含着泪水,他吸了吸鼻子,带着哭音的小嗓音委屈极了,用小手比划着:“轰啊,皎皎啊来,没见爸爸,啊怕呀。”

听明白小家伙是被他弄出来的动静吓醒了,醒来又没看见他,害怕和委屈叠加起来这才哭的后,赫斯涅门给皎皎擦眼泪都动作顿了一下。

伟大的神灵赫斯涅门第一次明白了何为尴尬!

还没等赫斯涅门从这较为新奇的感觉中回过神来,心口处就传来了一阵极轻地拍抚。

他低头看下去,就见他怀里的皎皎正用小手轻轻拍着他的胸口,明明自己都还掉着眼泪呢,却还用带着鼻音的小嗓音含糊地道:“不怕,爸爸不怕,皎皎在啊。”

显然,以己度人的皎皎自己被吓着,就觉得爸爸也一定被吓着了。

此时自己都还没缓过劲来呢,就开始忙着哄起爸爸了。

明白过来的赫斯涅门心里微微一哂,抬手揉乱皎皎蓬松的头发:“我可是神灵哎,怎么可能被这点小动静吓着。”

祂可是神灵,在这片属于祂的天地间怎么可能会被吓着!

没听明白的皎皎懵懂地仰头看他,漆黑的眼眸里还盈着水光,斑驳的阳光落进去,被残留的水光一晃,就晃成了碎光。

赫斯涅门下意识接住坠落下来的泪珠,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才明白小家伙这是没听懂自己说的话呢。

他用指腹拭去皎皎眼角坠着的泪,骨节分明的大掌轻轻地拍着他小小的脊背,垂眸想着他得将教小家伙说话这事提上日常了。

一边想着他一边勾动手指,将身后被他祸弄得残破不堪的灶房恢复原样。

考虑了一下以后或许还需要使用这个灶房,赫斯涅门又将其重新按照曾经看到过的人类的灶房改造了一下,还给整了许多新的厨具。

当阿雷斯兄妹俩拼了兽命地跑回来后,看到的不是残败,而是一个全新的厨房和一旁金灿灿的麦田与稻田。

两兽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呆愣了许久,才在越来越毒辣的烈日下将视线落在不远处树荫下的皎皎和他爸爸身上。

此时的赫斯涅门正在教蹲在树荫下的皎皎说话,翻阅过书籍的他知道这是一项很需要耐心的事,事先也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不过这耐心好像没用上。

皎皎很聪明,不像书上说的那样需要反复教,大多数话他说上两遍就能跟着磕磕绊绊地说了。

心里泛起点成就感的赫斯涅门摸了摸皎皎头上的耳朵:“真棒!”

书上说了要经常夸小孩。

被夸了的皎皎扑进爸爸怀里埋头蹭了蹭,蓬松柔顺的黑发上毛茸茸的耳朵因为开心抖动了两下。

蹭够了的皎皎将下巴搭在爸爸的胳膊上,仰头弯着眼眸看向爸爸,小嗓音黏糊糊地叠声喊着:“爸爸,爸爸,爸爸。”

赫斯涅门垂眸看他,灿白的日光斑驳地从树荫上落在皎皎白嫩稚幼的小脸上,那双看向他的黑眸里倒映着他的模样,黏糊糊的语气和神情里透着满满的依赖。

被依赖着的神灵心下泛软,伸手理着小家伙被蹭得乱翘的头发,低低应了声:“嗯。”

早饭最后还是由阿雷拉做的,也没做多复杂,就是一锅粥。

她熬粥时,赫斯涅门特意分了丝神识去看,将步骤用量这些一一给记了下来。

吃饭时赫斯涅门将皎皎抱在怀里准备喂他,就见坐在他怀里的皎皎正皱着脸伸手捂了捂小屁股。

察觉到不对的赫斯涅门将他抱起:“怎么了?”

站在爸爸腿上的皎皎仰头看爸爸,伸手小手一边比划,一边软乎乎地道:“轰啊,皎皎醒来,没见爸爸,怕怕,床上下不来,摔呀。”

听明白他这是从床上下来时摔着了。

所以小家伙那时候哭不止是因为委屈害怕,还因为屁股摔疼了?!

赫斯涅门拧了拧眉,一边为皎皎治愈屁股上的淤青,一边为自己没发现这点感到不满。

告诉爸爸后原本还疼的屁股立马不疼了,皎皎新奇地扭头去看了眼自己的小屁股,然后弯着眼眸高兴地告诉爸爸:“不疼啦。”

赫斯涅门捏了捏皎皎软嫩的小脸:“以后有不舒服得告诉我知道吗?”

没听懂的皎皎眨了眨眼。

“……算了,吃饭。”有点无奈的他端起粥递到皎皎嘴边。

第59章

自那天起赫斯涅门一天要炸三次灶房,弄得随时注意着这边的兽族人一惊一乍的。

在得知这是那位胆敢假冒神明的人做饭弄出来的动静后,他们有那么一瞬间的无语,但无语的同时对那人的忌惮也随之消减了不少。

午后的阳光从天际毫无遮挡地直射下来,给这片大地带来了灼热,也给兽一种像是处在蒸笼中的感觉。

熊河打铁铺,一群兽人在闲暇时躲在阴凉处,一边擦着头上不断冒出来的汗,一边嗡声嗡气地聊着些什么。

“听说了没?又有好几个小种族染上了神厌,听说还有一位五翼天族都被感染上了!”

“他们天族不是被神明所喜爱的吗?怎么会染上神厌?”

“好像是说这位被感染的天族对神明的信仰不够虔诚,现下已经被驱逐出天族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在荒原上看见。”

说到这里几个兽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荒原如今已经够危险了,他们去比安森林的狩猎队每次经过那里都要折损不少。

荒原上原本没有这么危险的,但是喀纳大陆上大部分感染上神厌的存在,在被驱逐出种族后大多都会来到荒原。

他们会在荒原上猎狩兽族,然后用兽族的头颅去表达自己对神明的虔诚。

正在几兽说着话时,独自背着奶瓶出来的皎皎,正迈着小短腿走过来打算问一问路。

爸爸说做饭时烟熏火燎的不适合小孩子在场,让他出来玩玩。

其实是赫斯涅门觉得时常失败将灶房弄得一片狼藉的场面实在太丢面子。

又正好书上说小孩需要经常出去遛遛风性格才会开朗,要面子的神灵大人就将皎皎给哄出了门,准备自己在家钻研厨艺。

性子里有点小小好胜的赫斯涅门就不信了,祂堂堂一介神灵,岂会被做饭这种小事给难住?!

出了门不知道要玩什么的皎皎歪头思索了会后,就打算去找阿雷斯哥哥和阿雷拉姐姐。

不过皎皎虽然知道阿雷斯哥哥和阿雷拉姐姐去挖苦根了,但并不知道具体的地方是在哪里,就打算问一问。

兽人的身形太过高大,将身后正迈着小短腿走过来的皎皎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几个脸色难看的兽人略过荒原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其中一个兽人往后退了一步蹲在地上,正巧将走到近前的皎皎给挡住。

蹲在地上的熊河用手指在地面划着地形,正准备抬手打招呼的皎皎见他这样以为他有事,就收回手乖乖地等着。

“这段时间,大陆上的黑雾越来越多。”熊河说着点了点其中几个图形示意几兽看:“我四处打听观察了一番后发现,这些新出现的黑雾分别以矮人族,树人族,帕尔冥族,人族,天族,龙族为起始快速向周围扩散。”

“乍一看这些黑雾像是正在以扇形的形状向整个大陆席卷,若真像我想的这样的话,我们兽族处在最末点,应该是最后被席卷的地方。”

“这怎么可能。”其中一个叫做豹余的兽人自嘲道:“不是说我们兽族才是被神明厌恶的种族嘛,这神厌真要席卷大陆,首当其冲的应该是我们兽族才对。”

熊河沉默了一下,伸手将地上的图形给抹了:“你说的对。”

他拍拍手,一边说着话,一边站起来:“这些地方有神明庇护,真要有黑雾席卷,大概率也不会出什么事,更别说沦陷……”

“哎呀。”一道听起来就很稚嫩的小嗓音传来。

熊河顺着声音往后看去,就见地上摔坐着一个陌生的白嫩软乎的小幼崽。

站在熊河身后,被他站起来的动作蹭了一下的皎皎摔了个屁股墩,此时正一边摸着自己有点泛疼的小屁股,一边仰头看着眼前高壮的熊河道:“叔叔蹭到皎皎啦。”

豹余几兽也看到了这个小幼崽,此时正面面相觑。

被叫做叔叔的熊河一愣,随后难得的有点不知所措,闷厚的声音有点迟疑地道:“抱,抱歉?”

皎皎摇了摇小脑袋瓜,用小手比了比:“只有一点点疼,立马就不疼了,皎皎不怪啦。”

听明白小孩话里的意思后熊河没由来愣了愣,随后仔细打量着他。

眼前的幼崽有着一张格外白皙精致的小脸,就算他头上有一双毛茸茸的耳朵,熊河也能断定他不是兽人,因为他的眼睛太过干净懵懂,而兽族养不出这样白嫩软乎且不谙世事的幼崽。

想起最近城里说的两个外族人,又想起前几天族长说的不许对这两个外组人抱有敌意和不善。

熊河就思索着蹲下身,伸出粗粝布满伤疤的手打算扶起面前这个幼崽。

手伸到皎皎面前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动了,实在是眼前这个幼崽太过白嫩软乎,有种一不小心会被碰坏的错觉,让他一时不敢动。

就在他僵着不知道该怎么做时,坐在地上的皎皎看着伸在面前的手歪了歪头,叔叔这是要拉他起来吗?

想明白这点的皎皎伸出小手握住他的食指,还仰头向他露出个软软的笑容。

对上这个笑容的熊河呼吸都变轻了,手指微微用力,将坐在地上的小孩拉起来。

站起来的皎皎放开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仰头看向他:“谢谢叔叔。”

“不谢,你怎么在这?你家大人呢?”熊河有点不自然地道。

已经大概能听懂日常对话的皎皎道:“皎皎玩,爸爸在家里做饭饭。”

熊河想起偏街那一日能听见三次的巨响,嘴角不由抽搐了下,那人果然不同寻常,连做饭都别具一格。

“叔叔,你知道挖枯啊在什么地方吗?”皎皎问。

“挖枯啊?挖苦根。你是要去挖苦根的地方吗?”熊河问道。

“嗯嗯。”皎皎点头:“找阿雷哥哥和阿雷姐姐玩呀。”

挖苦根这事一般是城里一些失去了战斗力的年迈老兽和还没成年的小兽会去做,苦根虽然苦但是非常能饱腹,是荒城的粮食来源之一。

不过挖苦根的地方在荒原早已干涸的旧河道边缘,那里虽然离荒城近,但怎么说也离开了荒城,危险性虽小但还是有。

“那里危险你不能去。”熊河对着面前的小幼崽严肃地道。

皎皎歪头,漆黑明亮的眼眸里浮现一丝小苦恼:“但皎皎要找阿雷哥哥和姐姐玩呀。”

“我带你去谷场等,他们挖完苦根就会在那里均分,还会在那烤苦根吃。”熊河想了一会后道。

只听明白前面一句话的皎皎点头,仰头眉眼弯弯地看着他,还嘴甜地道:“谢谢叔叔,叔叔好。”

熊河站起身,一旁的豹余开口:“熊河,你真要带他去谷场?”

“嗯。”熊河点头,往前走了一步后回头看向身后的幼崽,嗓音浑厚:“那走吧。”

皎皎向他伸出小手,小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叔叔抱,皎皎累,走不动啦。”

从家里走到这,好长好长一段路呢,很少走路的皎皎已经有点累了。

听到幼崽要抱的熊河浑身有点僵硬,他低头看了眼皎皎的小短腿,发现如果真要这个幼崽自己走过去的话好像有点不可能。

他好像确实只能将这个幼崽抱过去!

想明白的熊河犹豫了会还是走回来蹲下,抬手要抱时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就在他一双手僵在空中上上下下很是尴尬时,皎皎已经弯着眉眼自动扑进他怀里,仰头看着他道:“谢谢叔叔,叔叔好。”

又小又软的幼崽落入怀,熊河整个熊直接僵了一下,回过神来后有点笨拙地揽住怀里的小幼崽。

从来没抱过这么幼小软弱的活物,导致熊河抱着皎皎站起来时,身体看上去很是不协调且僵直。

被抱习惯的皎皎自动在他怀里调整舒服的姿势,调整好后还仰头朝他弯着眉眼笑了笑。

对上这个笑容的熊河也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然后大步往前走去。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熊河抱着皎皎到达了目的地,虽说是谷场,但也只是一块宽阔空旷的露天场地罢了。

这里主要是用来分猎物的场地,每次狩猎队从比安森林猎了凶兽回来,就会在这里分猎物。

在狩猎队没回来时挖苦根的队伍每天清晨都会在这里聚集,愿意去的兽人都可以跟着去,只不过挖的苦根是属于公中的,回来后他们会在这里均分苦根。

找一个阴凉处将皎皎放下,陡然感觉怀里空荡的熊河莫名还有那么点不舍。

还别说,这么热的天里抱着这么个小幼崽,不止不觉得热,甚至还有点凉爽。

被放在地上的皎皎低头从肚肚前的衣兜里拿出一个和他小拳头一样大的水果递给他:“叔叔给,谢谢叔叔,抱皎皎来。”

熊河摆了摆手,瓮声瓮气地拒绝后就转身大步离开。

他一个成年兽人怎么能要一个幼崽的吃食。

举着果子追了两步就不见兽影的皎皎站在原地眨了眨眼,扯着小奶音喊道:“叔叔?”

连续喊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的皎皎,低头将手里的果子重新放回兜兜里,然后走回了阴凉的那个地方蹲下,乖乖等阿雷哥哥和姐姐他们回来。

日头渐渐爬上中天,出城挖苦根的队伍开始返回。

蹲在阴凉处的皎皎看见身影后,就站起来噔噔噔跑到前面。

跟在队伍里的阿雷拉一眼就看见了背着个小奶瓶站在谷场边的皎皎,她惊讶了一下,连忙迈着步伐跑上前:“皎皎,你怎么在这里?”

看见她的皎皎弯了弯眉眼,开心道:“来找阿雷姐姐玩。”

阿雷拉擦了擦额头上因为在太阳底下劳累而不断渗出的汗水,放慢语速道:“你出来玩,你爸爸呢?”

“爸爸做饭,烟不好,让皎皎出来玩。”见她热皎皎踮起脚尖伸着小手给她扇风。

听他这样说阿雷拉放心了,看见皎皎的动作后还笑了笑,她将破布兜里的苦根给他看,有点开心地分享:“今天我们挖了很多苦根,够吃上两三天呢。”

苦根这东西虽苦涩难吃,但真的很饱腹,是兽族人主要的粮食之一。

皎皎伸头看着袋子里黑乎乎的东西,抬头看向阿雷拉,眼神懵懂地问:“吃的呀?”

“嗯嗯,吃的。”阿雷拉点头。

从来没吃过的皎皎眨了眨眼,抬头望向阿雷拉的漆黑眼眸里满是新奇:“皎皎吃呀。”

一边说,他还一边从肚肚前的衣兜里拿出果子:“换。”

对上皎皎新奇期待的眼神,阿雷拉欲言又止,想要拒绝,却又不忍看见他失落的样子。

没一会,谷场上升起了浓烟,在荒城柴火也是很匮乏的物资,所以每次挖苦根回来大家都会聚在谷场上,每兽只需要出一小点柴火就能聚起一个柴堆,能将当天所有的苦根都烤熟然后带回去。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左右,坐在阿雷拉旁边的皎皎就得到了一个烤过后,越发显得黑乎乎的苦根。

在他新奇地看着手里的苦根时,其余坐在谷场上的兽人在苦根发到手的瞬间,就埋头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抱着苦根的皎皎盯着他们的动作,然后学着他们长大嘴巴嗷呜一口咬在手上的苦根上。

下一秒,皎皎白嫩的小脸被苦得皱成一团,一直注意着他的阿雷拉立马伸手放在他嘴边:“快吐出来。”

被苦得眼泪汪汪的皎皎听话地吐出嘴里的苦根,仰头可怜兮兮地看着阿雷拉:“不能吃,骗骗。”

阿雷拉笑:“没骗你,能吃,就是苦。”

“苦?”皎皎疑惑地歪头。

“嗯,这就是苦。”

“苦,不能吃。”皎皎再次道,还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阿雷拉笑笑没说话,看他这可爱的小模样,想抬手摸摸他的头,又觉得自己的手太脏,最终手张握了两下还是没摸上去。

“你不吃的话给我。”一旁听见他们说话的小兽人突然出声。

“苦,不吃。”听懂的皎皎摆了摆小手,软嫩的小脸上努力摆出认真的模样。

“苦,但是能填饱肚子。”八岁的小兽人垂涎的目光直勾勾地放在皎皎手上的苦根上,咽了咽口水道:“你真的吃不下的话就给我。”

“你饿呀?”皎皎疑惑地问。

“饿,荒城就没有任何不饿的兽人。”小兽人瞥了眼他白嫩的小脸道。

长期缺乏粮食,导致所有兽人就算手上有余粮,也都只敢吃五分饱。

听见他饿的皎皎双手撑着地面从地上爬起来,将手里的苦根递给阿雷拉。

一旁的小兽人见此失望地收回目光,他知道苦根落在阿雷拉手上后就不会给他了。

也只有这个看上白嫩不知愁苦的小幼崽才可能将吃的给他,阿雷拉是绝对不可能的,对于吃的她小气又凶悍,护得死死的绝对不可能给他的。

将手上的苦根递给阿雷拉后,皎皎又重新蹲下身去,撅着屁股将小手放在地面。

对皎皎动作感到疑惑的阿雷拉刚张口欲问,就见一颗绿芽从皎皎小手下的地面钻出,还挠了挠皎皎的手掌心。

蹲在地上的皎皎歪了歪头,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撑着地面爬起来,迈着小短腿走到一旁。

就在皎皎退到一旁后,那颗绿芽就像是将体内蓄积的力量全部猛然爆发出来。以超乎寻常的速度生长,转眼就成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然后,转瞬开花,落败,结果,成熟!

果香味随着吹来的风四处散开,整片谷场陷入一片寂静,只余风吹树叶时带动的陌生的哗哗声。

第60章

荒城是一个注定灰败且荒芜的地方,这里漫天的风沙,没有任何一抹绿色能从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生长出来,只有兽人这个走到绝境,却又顽强到离谱的生命还在这片土地上苦苦挣扎。

这里只有黄沙,烈日,荒芜,身处在这片土地上,时间久了心就会出现问题。

那是身处天地间的渺茫和孤寂,那是一眼就望尽一生的无力,会让任何强大的兽人都倍感无力晦暗。

兽族像是注定要在这荒芜无尽的黄沙中苦苦挣扎,直到整个种族都消弭于这世间。

兽族还能在这片天地间求存多久?又为何要如此苦苦求生?明明就已经足够绝望了不是吗?

可…他们仍旧想活下去!

大风刮过,这一次带来的不是风沙,而是极为陌生的树叶摩擦间发出的哗哗声,果香从鼻尖萦绕而过,须臾之间便深入肺腑直达灵魂。

在坐的老兽人们仰头看着这一棵树,看着这一抹荒城不曾出现的绿色,久久不曾移开目光。

“给。”稚嫩的声音将他们唤回神,兽人们顺着声音望去。

就见大树下,一个白嫩的幼崽正将手里红彤彤的果子,递给坐在地上和他比起来显得格外黝黑枯瘦的小兽人。

叫做狐右的小兽人眼神呆滞地望着眼前的皎皎,在他递过果子来时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手上的果子被接走,皎皎低头将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抬头见狐右拿着果子呆呆地并没有吃,就伸出小手推了推他,小嗓音里还夹着点不解:“吃呀!”

被他这一触摸猛然回过神来的狐右,下意识按照他的话,低头狠狠咬在手中的水果上。

饱满的汁水绽开,从未感受过的味道从味蕾上泛开,以极快的速度达到神经末梢。

小狐右再一次呆住,为这从来没有尝过的味道。

“甜吧?”皎皎仰起小脸问。

“嗯嗯。”狐右忙不跌地点头:“甜,很甜。”

“甜甜可以吃,苦不能吃。”皎皎指了指他手上的果子,又指了指阿雷拉手上黑乎乎的苦根,白嫩的小脸努力板出一副认真的表情。

狐右缓慢地点了点头,紧紧握着手上咬过一口的果子,然后仰头去看面前这棵陌生的只听见过大兽人们说过的大树。

他虽不像那些历尽千帆的老兽人们一样有诸多的震撼和感慨,一颗幼小的心脏却也在看见面前这棵树从无到有时而悸动。

那是一种懵懂的对生命的崇敬和撼动!

不明白他为什么看着树发呆的皎皎歪了歪头,正准备问时,突然出现在他身旁的赫斯涅门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仰头看着爸爸的皎皎愣了一下后就弯起眼眸,小嗓音甜甜的喊道:“爸爸。”

“嗯。”赫斯涅门动手戳了戳他的脸颊:“饿了没?”

还别说,一早上不见小家伙还有点想得慌。

这道突然出现的身影太过耀眼,仰头看着树的老兽人们下意识地将目光看过来。

阳光游曳在那人金色的长发上,折射出晃人心神的光泽。

注视着这抹光泽的老兽人们,内心下意识颤栗着想要臣服,他们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何处,只连忙低垂着目光不再敢去看那抹金色的光芒。

皎皎摸了摸小肚子,一双漆黑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爸爸,脆生生地道:“饿。”

“饿了也不知道回去。”赫斯涅门摸了摸他的小肚子,发现确实比平常扁后就抱着他转身离开。

离开时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还探出头,向坐在地上发呆的狐右挥手:“再见。”

坐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赫斯涅门的狐右反应慢半拍地道:“再,再见。”

赫斯涅门抱着皎皎远去,他行走在贫瘠荒芜的荒城中,比日光还要耀眼,可这一路上注意到这一大一小身影的兽人们,更多的则是将目光落在赫斯涅门怀里仰头跟他说着什么的皎皎身上。

阳光落在皎皎瓷白的皮肤上晕染出灿白的光芒,那双漆黑明亮的大眼在仰头看向怀抱着他的人时,溢满了碎星般的笑意。

这样的幼崽太过柔软,让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兽人,轻易地就被攻陷了心防。

在皎皎跟着那位大人离开后,还留在谷场上的阿雷拉正仰头定定地望着眼前这棵树。

望着这棵树木的她内心是震惊的。

按理说在看过院子里的那棵树后,她本不该这样震惊,可是她一直以为院子里的那棵树是那位大人的杰作。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看起来才两岁大点的皎皎有着这样超乎寻常的能力。

任何兽人处在她这样的位置,都会和她一样的想法。

毕竟那可是一个看上去才两岁的幼崽,就算是天生与草木自然有着超高天赋的精灵,在幼崽时期也不可能有让一棵大树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长成参天大树的能力。

再说,这可是荒城!

一个没有水,没有肥沃湿润的土,放眼望去没有丝毫生机的贫瘠之地。

在这种地方连精灵都无法让草木生长。

是呀,连精灵都无法让树木在这里生长!

坐在谷场各个角落仰头望着这棵参天大树的老兽人们,开始迟疑起来,他们开始觉得眼前的树是他们的错觉,荒城这个被神厌弃的地方怎么可能有除他们兽族以外的生命呢?!

他们站起来往前走去,站在树下犹豫不决,一双手握紧又放开,反复几次后终于还是抬手颤抖地触摸上去。

当大树那粗糙湿润的树皮通过触感传达到大脑,眼泪突兀地从他们眼角坠落,沿着枯瘦脸上的皱褶沟壑一路向下,像是一条闪烁着波光粼粼断断续续的溪流。

其实这只是一棵树罢了,一棵树改变不了什么,它填不饱整个兽族人的肚子,改变不了荒城恶劣的环境,它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让这些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兽人们看到一丝希望,灰败的内心得到安抚。

当一丝光遗落在一片死寂灰败太久的地方,即使那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也依旧让看见的存在悸动落泪。

因为,光芒被允许遗落在了这片地方……

因为,生命被允许绽放在了这片被神厌弃的地方……

三天后,狩猎队一身风尘仆仆地回来时,老远就看见了谷场上那棵突兀的大树。

这一幕对于归来的狩猎队来说很是奇异,因为这棵不该出现的大树和荒城太过格格不入。

他们快速奔至谷场,将肩上扛着的凶兽丢在地上,落在地上的凶兽激起的一阵尘土。

狩猎队的队长洱文斯仰头看着面前这棵大树,对于才从比安森林深处出来的他们来说,树木并不是一个陌生的东西。

但是他们还是感到奇异,因为荒城这满是黄沙黄土的贫瘠之地中,并没有让草木生长的条件。

他们能感觉到眼前的大树充满了勃勃生机,没有丝毫要枯败的迹象。

这可真是太奇异了!

族屋里,狩猎队和族里上了年龄有话语权的兽人一一落座,相比起那些上了年纪的兽人,狩猎队的位置要更往前也更具有话语权一点。

毕竟在兽族一切以实力为上!

此次聚在这里主要是洱文斯想要知道荒城里多出来的一大一小两个外族人是怎么回事,族里对他们为何又是这态度。

“希望?”洱文斯抬眼看向站在屋里的阿雷拉,想起那个他特意去看过的幼崽,轻声嗤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疏狂:“没有任何存在能担得起兽族的希望,更何况是一个幼崽。”

阿雷拉反驳:“他能让植物生长在荒城,不仅是果树,还有麦子,稻谷。”

洱文斯看着面前明显不服气的阿雷拉开口道:“兽族的希望,可不仅仅是有什么能让植物违反自然生长的能力就担得起的,在这个名称之下是兽族数千年来积累的血仇,是无尽的危险,是沉重到足以压垮任何山岳的来自神明的厌恶。”

洱文斯指了指自己右脸上黑色的网状丝线:“神厌,这,才是让兽族沦落至今的罪魁祸首,只要有这在,我们兽族永远站不起来。”

“我们兽族为何能苟活至今,就是因为我们缩在的这个地方叫做荒城,生存环境恶劣,生存资源匮乏,那些种族乐于看我们这般苦苦挣扎地活着,才给予了我们这么一丝活下去的空隙。”

“但凡荒城变成了资源丰富,物资丰富的地方,等待我们的就是死亡。”

“他们会杀死那个幼崽,杀死我们,以神的名义!”

洱文斯这一番话堪称震耳欲聋,直接将在场曾被阿雷拉那些美好的描述和可能激起希冀的族长族叔们直接震醒。

他们不是不知道真正困住兽族的是什么,只是在灰败苦难里挣扎了太久,只是看见饿死的兽崽和兽人太多太多,逐渐地将最根本的遗忘,一心想让兽族能过好一点。

目光落在他们灰败失望的脸上,洱文斯转而道:“不过我们确实可以和他们交易。”

“他们有这样的能力不怪敢来兽族自称神明,不过他们既然敢假冒神明,那么就说明他们做好了被其他种族厌恶的准备,这样说来的话荒城确实是他们唯一的容身之地。”

“我们收留他们让他们在这里安身,他们用能力为我们种出麦田和果园。”

阿雷拉刷地一下抬头:“您不是说这样做的话,等待我们的是死亡吗?”

洱文斯看向她:“我会让他们在较为隐蔽的地方种出麦田和果园,表面上依旧营造出兽族很穷苦的现象,苦根依旧要挖,每五天一次的狩猎照旧执行。”

“你劝说族里的兽人对他们友善是对的,但是很多事情需要……”

就在洱文斯和族长他们深入地讨论这件事的时候,背着奶瓶的皎皎正在跟着新认识的小伙伴狐右,走向医堂去看狐右的阿嬷。

狐右的阿嬷才五十岁,这对于喀纳大陆上的任何种族来说,都是处于壮年甚至是年轻的年龄。

五十岁,对于龙族来说还处在幼年期,但对于曾经也拥有着漫长岁月的兽族来说,已经步入了年迈。

导致这样的原因是因为神厌。

兽族大部分的兽人右脸上,都有着如同蛛网一样交织的漆黑丝线。

脸上拥有这黑丝的兽人就代表着他们感染了神厌,这种黑丝会从右半边身子往左半边蔓延,无时无刻不在夺去兽人的生命力。

直到它们彻底蔓延到左边覆盖住了全身后,兽人就会像枯死的草木一样,生命力干涸死去。

“阿嬷,给。”狐右将手上的果子递给躺在床上满脸皱褶的老兽人。

老兽人无力地摆了摆手,苍老的嗓音听起来十分吃力:“阿嬷不要,狐右吃。”

“我还有。”狐右说着将果子放在阿嬷的枕头边,然后弯腰将站在地上垫着脚使劲往上望的皎皎抱起来放在床边:“阿嬷,这是我新交的朋友,你别看他小,他可厉害了。”

听见狐右说的话,皎皎挺了挺小胸膛,小嗓音软乎乎的毫不谦虚:“嗯嗯,皎皎厉害。”

从来没看见这么软萌的幼崽,拉雅不仅弯了弯眉梢,苍老的嗓音里含上笑意:“嗯,厉害。”

得到夸奖的皎皎眉眼弯弯地晃了晃垂在床边的小短腿,奶声奶气地和狐右的阿嬷说着话。

或许是看见了小孩心情好,这段时间渐感无力的拉雅觉得身上突然有了力气,兴趣起来了就给这个雪白可爱的小幼崽哼了一首不知名的曲调。

苍老的嗓音给这曲调赋予了浑厚悠远,像是飘落在大漠上的雪,像是抖落泥泞重新起飞的雏鹰。

皎皎很喜欢这首曲调,磕磕绊绊地跟着哼起来,拉雅见他感兴趣,就耐心地教着他。

站在床旁的狐右还在为阿嬷喜欢自己的小朋友高兴时,猝不及防地就看见了阿嬷脸上的黑丝缓慢地往前爬了爬,彻底覆盖住了整张脸。

小狐右整个兽愣在原地,脑海一片空白,下一秒他连滚带爬地奔出去。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灰褐色的眼眸里滴落,他的脸上满是慌张和无措,腿软得跑两步就要摔一跤,摔倒后又连忙爬起来继续跑。

此时的狐右像是一只落了水的小狗崽,一边哀鸣,一边慌不择路地要去寻找让他安心的地方。

坐在床边的皎皎看见狐右突然就跑出去了,急忙要跟着出去,却又因为床太高下不去。

看见狐右反应的拉雅愣了愣,然后伸手将趴在床边下不去的皎皎抱起来放在床边:“不用去,他等会就会回来。”

说这句话时拉雅苍老的嗓音里有着轻微的颤抖,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和遗憾。

在荒城出生的兽人自记事起就知道自己以后不是死在荒原上,就是死于神厌。

不过尽管对于自己的死亡再怎么有准备,事到临头时却还是会不甘,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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