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桓笑道:“哪里不对劲啊?我怎么没有感觉到。” “不知道……”阮秋平说,“就是感觉你会离开我,或许……我在凡间可能会做错事,然后你就不要我,就要离开我了,就不喜欢我了。” “怎么可能,阮阮一天天在想什么?”郁桓笑着戳了一下阮秋平的额头。 阮秋平抬头看着郁桓,定定地说:“……可我就是想同你结婚。” 郁桓静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 他搂住阮秋平,在阮秋平额头亲了亲,低笑道:“那就结婚吧。” . 阮秋平是上午七点整要去浮华门报道下凡历劫的。 于是阮秋平和郁桓在六点的时候就去找礼神重新领了婚籍,然后找来还没睡醒,一脸懵的阮盛丰,夏芙水,以及郁父郁母,举办了一场最小型的婚礼。 所幸他们是神仙,阮秋平直接将自己和郁桓身上的衣服变成红色的,充当了喜服。 等阮秋平和郁桓穿着一身红衣入了场,阮盛丰才清醒了过来,颤抖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喊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结婚啊!”阮秋平看了眼表,“爸,你先别插话,我半个小时后就要去下凡历劫了,有什么话你等我回来再说。” 阮盛丰还想说什么,却被夏芙水一下子按了下去。 阮盛丰一脸茫然:“可他们……他们……怎么可能啊,这么突然……” 夏芙水有些头疼地揉了一下太阳穴:“他俩早就在一起了,要不你以为你儿子这么多天夜不归宿是去了哪里?” 阮盛丰:“……啊?” 郁父郁母静静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看不出一点高兴的模样。 尤其是郁母,她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眼睛死死地看着郁桓,放在袖口里的手紧紧攥着,嘴唇灰白,眼睛里还噙着泪。 阮秋平正在开开心心地和郁桓交换戒指,什么也没看见。 婚礼就在这紧促的时间里快速举办完了。 阮秋平去浮华门的时候,身上还穿着那一身红衣。 阮秋平握上郁桓的手:“郁桓,我要下凡了,你什么时候下去呀?” 郁桓指着令牌上的起止日期,笑道:“我明日便能下去。” “我有些紧张。” “阮阮不必紧张,我在你的藏运球里装了不少好运气,阮阮下凡的日子定是一帆风顺的。” 阮秋平转身离开的时候,又忽然一把抱住。 郁桓很温柔地喊他的名字,然后把嘴唇凑到他耳边,轻声地说我爱你。 阮秋平愣愣地眨了眨眼,他耳朵忽然有些泛了红:“我………” 郁桓笑着蹭了他的鼻尖:“阮阮说不出来,就不必说了。” “我……我也……我好像也……也爱你!”阮秋平闭上眼睛,感觉一股火从脸颊烧到了后背。 郁桓怔了一下,忽然就笑着把阮秋平揽到怀里,深深吻了上去。 阮秋平闭上眼睛回吻他的时候,忽然就感觉脸颊上蹭到了水滴。 . 郁桓说得果然没错。 今日这批同阮秋平一块儿下凡的共有四人,唯独阮秋平的藏运球全散着金光,一点儿黑气都没有。 “你的球怎么和我们不一样?”身后一个仙君问道。 “当然不一样。”阮秋平说,“我可是霉神下凡,自带霉运的,要是藏运球也藏着霉运,我还活不活了。” “要下凡了,大家先把身上除藏运球外的所有法器都拿出来。”入世门的工作人员说。 阮秋平把乾坤袋放了上去,想了想,又把怀里的那两张符也放了上去。 “这是什么?”工作人员问道。 “霉运消退符和普通好运符啊。”阮秋平说,“不是说要放法器吗?难道这符不算吗?” “符自然是算的。”工作人员将旁边的法器鉴定镜转过来给阮秋平看,“那你这俩也不是符啊,就是两张普通的写着字的黄纸。” 阮秋平愣愣地说:“……不可能啊,我这两天运气可好了,都是因为这符。” ……难道是这两张符也失效了? 阮秋平拿起这两张符看了看,心中疑虑万千。 “好了,你检查通过了。”工作人员把一个令牌递给阮秋平,“你拿着藏运球和这个令牌,直接进那个入世门吧。” “好。” 阮秋平接过令牌,刚走两步,又转过身子:“守门仙君,您给错了吧,这不是我的令牌,这令牌上写着气运之神……我是霉神啊。” 守门仙君起名单翻了翻,念到:“阮秋平,气运之神。” 他似乎也有些迷惑了,盯着手中的名单看了三四遍,嘟囔道:“对啊……你不是霉神吗,怎么变成气运神了……” 阮秋平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气运之神令牌,又看了看那两张被说是废纸的符,心中的不安之感愈发强烈。 突然之间,他胸口一阵疼痛,仿佛心中凭空少了一块肉似的,他一个踉跄,没扶住旁边的柱子,反而摔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天边忽然有一道惊雷落下。 那雷声响亮无比,几乎是在耳边炸开了,吓得人都瑟缩着抖了一阵。 紧接着,初升的朝阳忽然被一团乌云紧紧遮住,天空霎然暗了下来,成千上万只乌鸦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乌压压地向一处飞去,齐齐地发出嘶哑难听的鸣叫。 阮秋平被这些乌鸦的叫声叫得心慌意乱,仿佛它们发出来的每一个音调都在啄着他的皮肉似的,令他难以呼吸,心脏隐隐刺痛。 云层中忽然传来厚重的钟声。那声音磅礴雄厚,深沉无比。 第一声钟声响起的时候,那群乌鸦就停止了鸣叫,只是低低地盘旋地飞着。 第二声钟响起来的时候,阮秋平顿时那声音压迫着他的心脏,压迫着他的呼吸,让他动弹不得。 第三声钟响起来的时候,一名天仙君忽然大喊了一声:“……这是有神殒命了!” “是哪个神陨了啊?” “不知道。” “好像,好像就在这附近……” 浮华门的大门被一个小仙匆匆地推开,他大喊道:“吉神……吉神在咱浮华门前殒……殒命了!” 阮秋平不可置信地僵在原地,紧接着,他疯了一样地冲了出去。 推开浮华门。 大概两百米处的地方,聚集了一堆人。 阮秋平扒开人群挤了进去。 然后在人群的中央。 看见了一身被鲜血侵蚀得不像样的红色喜服。 和一堆森森白骨。第79章 阮秋平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回想起现在这一幕。 时间并不能冲淡这份记忆,反而会将这幅画面描边,镌刻,使它历久弥新。 很多很多年以后,阮秋平依旧能清晰地记起这时的天气,天边云的形状,身旁路人说的话,以及地上那身喜服上被腐蚀掉了脑袋的银白孤鹤。 他记得那片迅速消失的白骨,记得自己扑上去握住的那个指关节,记得郁桓的整身尸骨在他面前消失不见,唯独留下了被自己紧紧握住手心里的一块儿指骨。 他也记得自己抱住那身空荡荡的喜服,茫然环顾四周,想确定这一切都只是幻镜,他恍恍惚惚地去摸身旁的树,去抓地上的草,去寻找幻镜的出口,他记得自己从茫然变得焦躁,从焦躁变得愤怒。 他记得自己失了智一样地抓着一个路人,先是询问他刚刚发生了什么,又语无伦次地大喊这幻镜的出口在哪里。 那小仙被吓得鬼哭狼嚎,便有见义勇为的仙人将阮秋平一掌击倒在地。 那人并未使多厉害的法术,阮秋平却晕了过去。 阮秋平再次醒来是在医药馆。 药仙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节哀顺变。 阮秋平抬起头看他,问:“…为什么?” 药仙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可还记得郁桓曾经重伤过。那是他当时太急于求成了,所以便自行请了第二十二阶神级的天雷,可惜他没成功,反而受了重伤……我当时说他没什么事,其实是骗你的,他伤得很重,只是用药物和神力在勉强支持,如今没支持住,便殒命了……你也可以自己查典籍,从古至今,为了升神阶历天雷而亡的,不在少数。” 阮秋平定定地看着他,手死死攥住被单,问道:“那为什么,他连尸骨都保存不住?” 药仙说:“他是吉神,由气凝成,他身体早就垮了,只是在勉强支撑,勉强支撑的那段时间,全是在提前消耗身体中的气……如今撑不住了,尸骨上的吉运也没了,便难以维持形体。” “那为什么,他鲜血能腐烂衣物?” 药仙:“……这我不知道。” 阮秋平又问:“那你能诊诊我吗?” “诊什么?” 阮秋平左手忽然拿出了一把刀,在自己的右手手臂剜了一下。 鲜血如注,很快便浇湿了雪白的床铺。 药仙慌忙为他止血:“你做什么?!” 阮秋平道:“我只是想让你诊诊,诊我一介霉神,为什么鲜血却没了腐蚀之力。诊我一介霉神,为什么下凡历劫的令牌上,却写着气运之神。诊我,一届霉神……为什么偏偏能维持得住吉神死后消散的尸骨。” 阮秋平摊开手心,露出那根森白指骨,他抬头看向药仙的眼睛,漆黑的瞳孔止不住地轻颤,他一字一句地问道:“……最后再诊我,身体中的内丹,到底是属于霉神的,还是属于吉神的?” 药仙白胡子抖了一下。 . 在阮秋平自剖内丹的威胁下,药仙终于告诉了阮秋平所有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