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郁桓的背影,觉得郁桓真的是瘦了许多。 ……这才过了几天啊。 一想到郁桓有可能是被自己气瘦的,阮秋平便把头垂得更低了些,愧疚感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郁桓的床铺略有些凌乱,应是他刚刚正在上面休息着。 而阮秋平要的本子在书桌上放着,显然是他当时没藏好,被郁桓翻了出来。 阮秋平拿起那个本子的时候,其实想问问郁桓有没有偷看,他又觉得他和郁桓现在已经不再是能够说轻松话的关系了,于是他安静地将本子收好,朝着郁桓说:“打扰了,再……” ……再见好像也不太好,他顿了一下,换了个“拜拜”。 可当他正准备打开屋门走出去的时候,身后的郁桓却又声音低哑地朝着他开了口:“阮阮。” 阮秋平愣了一下,缓缓转过身子。 他以为郁桓永远都不会这样叫他了。 郁桓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黑色檀木更衬得他面色苍白,嘴唇更是不带一点儿血色。 “……过来。”郁桓又说。 阮秋平一步一步挪了过去,他低头看着面前的郁桓,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郁桓却伸手抱住他的腰,缓缓将自己的头埋在他怀里。 阮秋平茫然无措地睁圆了眼睛。 怀中抱着他的那个人,每一寸肌肤都烫的惊人,像是要把人烧化,应该是得了严重的高烧。 可腰腹被他脸庞紧紧贴着的部位却被浸湿,洇出一点点凉意来。 “……不要走。” 男人低声哀求他。第73章 阮秋平感觉心脏处整个都被塌陷了进去。 他大脑还未来得及思索,身体便先有了动作。 他一只手抱住郁桓的肩膀,另一只手慌乱地抚摸着郁桓的头发,语气比哄阮咚咚时还要轻柔温和:“我不走…我哪儿都不走。” 郁桓将他抱得更紧了些,整个人都如同一个硕大无比的暖炉,散发着不正常的温度。 阮秋平任他抱了好大一会儿也没见他松开,于是,他只好垂下头,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郁桓……你是受伤了吗?还是生病了?为什么身上这么烫啊?” 郁桓却没有说话。 阮秋平试着在郁桓施了一个治疗术,可对他好像没什么用处。 阮秋平皱了皱眉。 郁桓现在到底是受了多大的伤,生了多大的病啊?他现在的修为增长迅速,临近封神,连四十九道天雷都能挨得下来,却丝毫不能令郁桓身体好转。 阮秋平再次询问道:“药仙来过吗?你有吃什么药吗?” 郁桓似乎轻轻动了一下,额头抵在阮秋平腰间,两只手却无力地垂了下来。 阮秋平低头去看他,只见他面色依旧惨白,只是额头已然渗出了汗,双目紧闭,显然是又晕了过去。 阮秋平慌忙喊了两声也不见他答应,只好先将他安置到床上,然后立刻去医药馆寻药仙。 药仙见到阮秋平时,放下了手中的药罐子,问道:“怎么又是你,难道是你母亲的病又复发了不成?” “不是,是郁桓。”阮秋平说。 药仙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继续摆弄手中的药罐:“……哦,是他啊,我前两天也去看过了,他没什么事儿,二十一阶神级的吉神呢,能出什么事儿啊,再休息两天就好了。” “可是他状态看起来真的很不好,现在都已经昏过去了!您就去看看吧,要不然我把他带回来也行……”阮秋平语气焦躁不安。 药仙叹了口气,又从柜子上拿了几瓶药,说:“走吧,我跟你去。” 可他刚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去,翻箱倒柜又拿了十余瓶药,全都带到身上了。 “他……病的很严重吗?需要这么多药。”阮秋平问。 “不严重,只是我要对症下药,药带得全更保险。”药仙将那些药装起来,背到身后。 . 两人到了吉神府时郁桓还没醒。 他躺在不染纤尘的雪白床铺里,更显他整个人都虚弱苍白得触目惊心。 阮秋平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这白色好不吉利,便伸手用法术将床铺全换成红色。 “铺红床干嘛,又不是新婚。”药仙吐槽道。 阮秋平解释说:“我只是觉得白色不吉利。” “他可是吉神,哪儿会缺好运气。” 药仙探了探郁桓的经脉,轻车熟路地拉开床头的木盒,将几个药瓶补了进去,然后对阮秋平说:“你把这里的仙仆叫过来,我给他说说喂药的注意事项。” “跟我说就行,我一定会记得。”阮秋平说。 药仙:“可是你用什么身份在他身边照料啊?” 阮秋平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若说是伴侣,早已撕了婚籍。 若说是朋友,可……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牵扯不清的朋友? 最终,他还是将这个问题跳了过去,只回答说:“……不管是什么身份,我这段时间一定能一直贴身照料他,寸步不离。” “行吧。”药仙似乎是有些无奈,“那你过来,我跟你讲讲这些药的药性和用量。” 药仙拿着一个白瓶子讲了一半,有些遗憾地说:“你要是能拿到红玉散就好了,那药效比这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只是有点难得……” 阮秋平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从郁桓身上又拿下他刚还给郁桓的几瓶药,将一瓶红色的药瓶递过去:“你说的是这个吗?这个瓶底上写着红玉散。” “没错,就是这个!”药仙眼睛一亮,又扒拉起剩下的那几瓶药,“这儿还有聚神粉呢,这几瓶都是好东西呀,对郁桓现在的伤势都有用,郁桓既然有怎么不早拿出来!” “他……他前几日将这药借给我了。” 药仙看着阮秋平的表情,叹了口气:“你也别担心了,吉神已经开始发热,就代表身体快该好了,他本就不是普通神仙,再加上这些上好药品,估计没多久就能醒了。” 阮秋平抬起头:“……郁桓用的药和我受天雷之后用的药所差无几,那他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等他醒了,你自己问吧。” . 药仙走后,阮秋平一瓶一瓶地给郁桓喂了药,然后趴在郁桓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他就在床边看了郁桓一天。 直到天色昏暗也不挪动一下。 似乎是怎么都看不厌似的。 短短几日,郁桓真的瘦了很多,脸庞的棱角更加分明了,肩膀更薄了些,连手上的血管都比原来明显了。 阮秋平的视线忽然定在郁桓的左手上。 他左手的无名指上,还戴着那枚“订婚戒指”。 阮秋平轻轻的握上郁桓的手,两人无名指上款式相同的订婚戒指在昏暗的房间里熠熠生辉。 阮秋平还记得自己曾经为郁桓带上这枚戒指时,说是换成婚戒前都不能取下。 现在他们的婚礼没有了,婚薄销毁了,可这枚戒指却仍在他们无名指上戴着。 原来……郁桓没有摘啊。 郁桓嘴里说着要和他解除婚籍,永不再相见,还将他们的山洞搬空,布了结界,不让他进去。 郁桓做得那么绝,好似要与他断情绝义,对他已经厌恶至极……可却始终没摘下这枚戒指。 阮秋平展开郁桓的左手,闭上眼睛,轻轻将自己的脸庞贴在他的手心里。 . 清晨的一缕金色阳光落在了阮秋平的脸庞上,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卧了一夜的姿势,让他整个身子都有些发麻,他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才忽然发现郁桓已经醒了过来,并半躺在床上,静静地盯着他。 朦胧的睡意一瞬间就被抽走了,阮秋平彻底清醒了。 郁桓的眼神深邃平静,可阮秋平却忽然慌乱了起来。 “……不是我非要赖在这里的,是你,是你不让我走的!” 阮秋平没什么底气地率先开口道。 说不定郁桓昨天也是生病,烧糊涂了,才会说出那种话……戒指,戒指可能也是气晕了头一时忘记了取下来,说不定郁桓现在清醒过来之后,就又一点儿也不想看见他了。 他难以抑制地胡思乱想着。 他再次重复着说:“真的,我没撒谎,是你昨天……” “是我央求阮阮不要走的。”郁桓打断他的话,声音低沉又喑哑。 “是我求着阮阮不要走的。”他重复说。 阮秋平愣了一下,不知道要说什么。 郁桓动了一下胳膊,似乎想要抬起手,但却没抬起来。 阮秋平低头一看,才发现郁桓的整个左手被自己枕了一夜,都被压的发白了。 阮秋平慌忙低下头去给郁桓的手按摩,低声的说了声对不起。 郁桓另一只手却伸了过来,轻轻地触碰着阮秋平脸颊上被印下的戒指印痕。 阮秋平眨眨眼睛,忽然小声地开口问道:“郁桓……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我生阮阮什么气?” “就是……就是我骗你的事,我现在知道错了,真的!我以后再也不在这种事情上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