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凄厉的惨叫渐渐变成虚弱的呻吟。  直到最后,他再也发不出一点声响。  最后一道天雷劈下来之后,阮秋平连应激的抽搐都不会了。  像是一摊腐肉,久久没有动作。  身上的那张传送符却忽然发起光来。  下一刻。  天婚石面前那个鲜血淋漓,浑身焦黑的倒霉神仙早已消失不见。  唯有后山那株苹果树下,骨灰盒旁,棺材盒中,多了一具半尸。  阮秋平终于在自己漆黑的棺材里阖上了眼睛,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整个天庭忽然又下起倾盆大雨来。  天婚石前,又是一道雷劈了下来。  那道雷没劈到其他,只是刚好劈上刚刚阮秋平触碰的那块巨大的岩石。  只听一道山石崩裂的响声,那块冰冷的岩石被这道雷劈了个稀巴烂。  连这块岩石底下的土地都被劈出了一道裂缝,那裂缝长约十米,宽有二十公分。  在这道巨大的裂缝中,却密密麻麻地,长满了数不胜数的情人果。  它们瑟缩着身体,隐蔽地藏在巨石下,泥土中。  直到这道雷将一切的遮蔽劈开,它们才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舒展着身子,抬起头来,看着暴雨倾盆的天空。  这片情人果是整个断擎山最胆小最怯懦的情人果,可暴雨却分毫不能将它们摧折。  只是无人知晓。第70章   算上在凡间历劫的日子,郁桓算是活了三百年,可是在三百年的人生中,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万念俱灰,什么叫做心灰意冷。  他本以为自己和阮秋平是两情相悦,可到头来却是他的自作多情。  他满心欢喜地要与这人携手共度一生,可这人却打算在他们的婚礼上为他物色新人。  阮秋平对他说的情话是从书上抄来的,可阮秋平作假的又何止那几句情话。  他感觉自己被高高放置在山巅之上,又被狠狠推落在悬崖之中。  前几日他有多幸福,此刻便觉得有多愤怒。  原来阮秋平是在施舍他,是因为可怜自己在凡间爱恋了他一生,所以才故意编造了一场美梦来欺骗他。  可他不需要这场虚假的梦。  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阮秋平牵着他的手,冷冷地讥讽他,并说要与他划清界限,销毁婚籍,从此永不再相见。  他瞬移到府中,布了结界,整理了阮秋平的东西,让仙仆还给他。  他觉得阮秋平会去山洞找他,于是他又去了山洞施了结界,并清理完所有东西。  他做这些事情只用了三分钟。  做完这一切后,他瞬移回了郁府,准备通知所有人取消明日婚礼的事情。  可父母不在。  仙仆说,他们去取明日婚礼时的礼服了,很快便会回来。  郁府到处都挂满了红绸带和红灯笼,来来往往的仙仆全换了身红色饰品装点的服饰,郁桓看着这些红色,只觉得讽刺又扎眼。  郁桓本想让他们撤下所有的装饰品,可想了想,又觉得等父亲母亲回来后,一起通知也行。  无所事事地等待时间确实会滋生人的胡思乱想。  比如说父亲母亲回来的时候,郁桓已经开始想着,阮秋平会不会已经破开了结界,看见了被收拾一空的山洞。  若是看到那些,他会感到难过吗?  “郁桓?”母亲有些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郁桓闭上眼睛,将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都抛之脑后。  “我回来,是想要说一件有关于明天婚礼的事情?”  “明天婚礼怎么了?”  “明天的婚礼……”  郁桓忽然感觉喉咙有些发干,以至于他连取消两个字都难以说得出口了,他偏过头,似乎想找瓶水喝。  郁母看出来他的意图,用法术将不远处的水杯递给他,然后拿出一个红色的信封:“你一说婚礼,我就想起来了,这是前两天司命送到府上的,说是你在他那儿当助教的薪酬以及结婚礼物,这两天你一直不在家,我本来准备等明天婚礼的时候给你,你现在回来了,我提前给你也行……还有,明天的婚礼怎么了?是有哪些地方没准备好吗?”  郁桓没回答她的询问,只是放下水杯,接过信封。  这信封的纸薄薄的,能明显地摸出里面放了一块方形的铁牌。  郁桓皱起了眉。  看着郁桓的表情,郁母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吗?那个信封里有重要的东西吗?我是不是应该早点给你?”  信封里的东西是郁桓三个月前向司命委托的,虽然说也很重要,但却远远没有取消婚礼这件事情来得紧急。  但郁桓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是哪根筋搭得不对了,开口说:“您现在给我也不算晚,我要出去一趟,婚礼的事情……我回来再和您说。”  .  郁桓走进藏书馆的时候,外面的看守人员还笑着朝他打招呼:“吉神您明天就要结婚了,今天怎么还有兴致来看书啊?”  郁桓走进藏书馆之后,轻门熟路地走向地下一层的一个角落,然后低下头从信封里拿出了那张铁牌。  那铁牌被施了层障眼法,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牌子,上面写着新婚快乐四个大字。  可除掉这个障眼法,铁牌的真面目便被显露了出来。  这是一个做工精细的方形铁牌,挂着一根黄色的穗子,铁牌中间全是镂空的工艺,正中间却用小篆写了一个大大的“禁”。  这是,能进入藏书馆禁屋的令牌。  郁桓手握着这个令牌看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睛,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脊背抵在墙壁上。  ……他到底是在做什么?  郁桓自嘲般地扯起了唇角。  他一个小时之前,尚且在阮秋平面前放狠话,说什么取消婚礼,销毁婚籍,从此两清,不必见面。  可现在却站在藏书馆的禁屋旁,准备违反天规查阅隐私,寻出阮秋平不想封神的原因。  郁桓垂下眼,最终还是拿出令牌,打开禁屋,走了进去。  罢了,这是两回事。  .  当初郁桓听到阮秋平说自己不想封神时,心中其实是很震惊的。  可震惊之外,他曾无数次见过的,阮秋平借着练功的名义在后山偷懒的事情,却忽然有了解释。  看着阮秋平的表情,他便知道这件事其中必有隐情,而且,还是阮秋平不想告诉他人的隐情。  于是郁桓说了句好,且没有询问阮秋平缘由。  可他不询问,并不代表他能心大到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试着去找了药仙,也在长满灵力果的山上“偶遇”了阮盛丰。  他得知阮秋平修炼进入“瓶颈期”是在一百一十五年前,而那段时间,他最常去的地方是藏书馆。  也许藏书馆有答案。  郁桓翻遍了藏书馆所有与封神有关的书籍,所有书上都写着封神如何如何好,没有一本书上说封神会带来什么祸端。  只有一件事,让他颇为在意。  在厚重的封神册中,所有的封神者都用了至少一页的篇幅介绍,只有上届霉神,生平所有介绍,除了出生年月,剩下的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  “封神后,次年殒命,原因不详。”  除此之外,整个藏书馆里再也没有与他相关的内容。  于是,郁桓便把主意打到了禁屋。  禁屋名义上严禁所有神仙进入,实际上,司命手中却有一张通行牌。  毕竟司命手中掌管着所有下凡历劫仙人的命簿,个别身份特殊的仙人,其命簿则需得谨慎安放的禁屋中。  所以当司命想请郁桓过去当助教时,郁桓便提出了用禁屋令牌以作交换的条件。  司命拒绝了:“开什么玩笑,这是能随便给的吗?这可是有违天规的事情,你别以为仗着自己是吉神就胡作非为,凭空生事端!这事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把你关个三年五年都算是轻的!你说,你去禁屋想看什么?!”  郁桓看着司命的眼睛,说:“其实我也并非要查什么过分的事情,我只是想知道,上一届霉神是怎么殒命的。”  司命睁圆了眼。  郁桓往前走了一步:“司命,您与上任霉神虽称不上是私交甚密,但也好歹有同窗之情,不会对这种大事一无所知吧。您若是告诉我他封神后殒命的原因,我便也不用去禁屋了。”  司命脚步一退,说:“我……我也不知道!反正令牌我是不会给你的,我才不做违规的事情!”  “您平日去禁书阁是为了放置文档,我是您的助教,有时帮您送送东西也是有情可原的,算不得上是违规。”  “不……不行!你死了这条心吧!”司命说完,便转身走了。  即便司命拒绝了他的条件,郁桓还是去司命学院当了助教。  即便司命当时坚定地说着不行,可是如今却还是将那份令牌给了郁桓。  .  禁屋虽被称为屋,却没一点儿屋的样子,进去之后,脚下是广袤大地,头顶却是璀璨夜空。  外界的所有纷扰全被隔绝,静寂得似乎能够听到星云移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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