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特开始喜欢上乘风破浪的感觉,他和黑眼开心地趴在木筏前端,嬉笑中感受水流的冲击力。浪花溅在黑眼的脸上,她开心的样子就好像是天真无暇的小女孩。年特将淡淡的忧愁压在心底,暗暗下了一个决定。人如果心里压着痛和忧愁是不是就无法这么开心地笑?
年特说:“黑眼,我曾经发誓要把你带回人类的世界,但是现在那个世界已经危险了,所以我要去拯救世界。”
黑眼似乎没听懂,欢快地笑着,扭头说:“拯救世界?有意思吗?”
年特决定不说了,他可以说“我去和拜里安格决斗,还要端他老窝,打他老母”,但是他还想听到那爽朗的笑声,所以他笑眯眯地说:“啊,好得不得。”
拜里安格实在是太强大了,如果贸然前去,他仇报不了,反而会死在对方手里。但是一定要快,年特其实有些害怕,拜里安格的背后一定就是那臭名昭著的恶魔之王拜德了。
“神啊!你还有气儿吗?”年特不禁这样想,“还是被我气死了?我是打过你的门徒,勾引你的圣女,一面骂你一面向你祈祷,那是因为你从来也没有出来干件漂亮的事。别说我的运气和你有关,我活着是因为我长得帅。神啊,你说句话,你不说,我们就不指望你了。”
年特用了几秒钟确定没有雷劈下来,叹了口气:“人类的原罪,就是口无遮拦,但是往往都被说中。靠自己吧。”
狮子族的战士都是高大的壮汉,个个都是两米左右的身高,壮实的肌肉使他们看起来像一张牌,谈笑风生的时候就会非常吵。不过,年特很高兴他们都会说人话,而且都在尽量说。
那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人类的一个遥远村镇,或是到边远山区去做客。
年特渐渐喜欢他们的大嗓门,因为没有这些大嗓门他就没命了。但是,年特知道,拜里安格一定会来报复,他会沿着河找到狮子族的部落,大肆屠杀,把每一个人变成恶魔之王的奴隶,就像对待曾经冷落过他的狐狼村民一样。他该怎么办?他到哪里去得到杀死拜里安格的力量?
西亚夫顺利回到自己的族人当中,一直处在兴奋状态里,似乎丝毫不将拜里安格放在眼中。年特不禁猜想他有什么高招,果然,他拍拍年特的肩膀:“不要担心,拜里安格敢来,我妈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你妈?”
“是啊!”西亚夫很奇怪他的反应,“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信奉我妈?”
年特无语:“想不到是真的。”年特想起这条伟大的河叫做西亚夫的奶奶河,不对,其实是西亚夫的父亲的妈妈的河,他的父亲叫什么来着?年特挠挠头,不好意思问。不过想必其中和母亲们是有什么关联的,年特真的很好奇。
黑眼毫无顾忌地问:“西亚夫,这条河好伟大呀!为什么会像活的一样呢?”
“对,就是这个问题。”年特在心中大赞黑眼,一面迫切地期待着西亚夫的答案。
“这个啊……”西亚夫似乎不想说,年特连忙添了一把火:“西亚夫,告诉她吧,也许有一天狐狼族会因此改掉黑脚河这个称呼,也和你们一样尊敬它。这条伟大的河流,它为什么这么伟大呢?”
“这样啊!”西亚夫心花怒放兼之很爱自己的奶奶,就说了:在很久以前,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狮子部落既辛苦又愚昧(现在也是一样),终日在平原上艰苦地生活,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美好的事情(现在也是一样)。狮子族空有一副壮硕的身材,但是在平原上却只是一个混乱卑微的民族。个子大肚子就饿得快,肚子填不饱就追不上猎物。加上他们怕食物不够不敢生育,他们反而不如奔跑迅速的瘦小种族兴旺,人丁凋零,人人都因为饥饿而面黄肌瘦。
有一天,一个聪明的狮子王从梦中拍石而起:“生育!生育力是个问题!”
他的美丽妻子哒哒吃了一惊,劝说道:“亲爱的,我们连这些人都吃不饱,生更多的孩子怎么养啊!”
“目光短浅。”伟大的狮子王回答,“我曾经在梦中和一只刺猬交谈,他说,人多力量大。
你也知道,草原猎物充足的地方都在河流附近,而那里被人数众多的部落占据着,我们就是因为人太少才打不过他们。我也曾经为食物的问题烦恼过,他说等我的妻子肚子鼓起来的时候这个问题自己就会解决。“
“亲爱的,您是饿昏头了吧?我们没有食物让我的肚子鼓起来。”
“开玩笑!我在梦中为这个主意付了一块羊腿肉,刺猬咳嗽着向我发誓的!你敢怀疑我的智慧?‘狮子王拉过爱妻,’肚子鼓起来不一定要把你喂胖,快!生孩子!”
于是他们满怀希望**地生活,不料他可爱的妻子哒哒五年都没有怀孕,狮子王生气了,他大叫:“我要独占全部落的所有女人!我一定要妻子的肚子鼓起来!真正的伟大狮群里都是狮王独占所有的母狮!等我的孩子出世刺猬智者的语言就会实现!”
“不!亲爱的,那我怎么办?”
哒哒非常难过,她被抛弃了,而且非常饥饿。她想要去死,但是在死之前她很想饱饱吃一顿,她从来没有尽情地吃到饱。她在荒野里漫步,这时候一只鹿瘸着一条腿跑过,似乎是被别的部落打伤后逃走的。
“太伟大了!”哒哒追着那只鹿一直跑到老远的地方,突然发现一条新的河流流过平原,在这里形成一个湖。那头鹿慌不择路,竟然一下跳进河里。哒哒不顾一切跳进去……
年特插嘴:“她想救鹿?”
西亚夫:“不,只是不想失去食物!不要打岔!”西亚夫继续讲:哒哒发现自己不会游泳,喝了一肚子水挣扎着回到岸上,发现自己的丈夫和大伙都在身边。
狮子王大声说:“亲爱的!我错了,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个!”
哒哒非常感动:“亲爱的,是什么让你回心转意?”
狮子王耷拉着耳朵:“为了女人的问题他们都打我……”
这个时候,狮子王惊异地发现妻子变得非常美丽,他仔细观察,发现妻子的肚子鼓鼓的,难道?
哒哒:“我喝了不知道多少水,这条河流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突然有人惊叫:“鱼!好肥的鱼!”
“还有鹿群来喝水!”
“快抓!抓……”
就这样,预言实现了,狮子族占据了这条河和湖,没有人知道这条河是怎么回事,他们过了足足一年不愁吃的日子,个个迅速变壮。狮子王很爱他的妻子,哒哒不知道为什么立刻就怀孕了,生下来一个健壮的儿子,他们十分幸福。
但是有一天,河被发现了,为了这个肥美地带,一个强大的部落来到了这个湖湾要将他们赶走。狮子族人数稀少,还不是这个部落的对手。
河边,狮子王呼唤他的爱妻:“哒哒,我们逃吧。”
哒哒:“我跑不动,我不想再过饿肚子的生活了,我要死在这里。”说完,哒哒纵身跳进了河里。
狮子王觉得妻子说得对,在失去妻子的悲痛下大叫:“我和你们拼了!”回去继续厮杀。
突然,河水不可思议地从河床里涌出来,带着猛烈的攻势将入侵者冲得七零八落,狮子族神气地保住了他们的湖,继续在这里幸福地生活。
狮子王没有找到妻子的尸体,但是那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哒哒对他说:“神被我感动了,让我与河流融为一体。但是我不能永远守护你们,让每一位王后临终都死在湖里吧,意志代代相传,狮子族的本土永远不会失去乐园。”
西亚夫:“就这样,每一位王后临终都会自己跳进湖里,从来也没有尸体出现,大家都认为湖底有一个属于她们的世界。而河流就世世代代守护着狮子族。那之后,狮子族的计划生育成功了,人口迅速上升,成为草原上最大的部落,直到现在。”
年特:“那么,就是说……”
“最后一个跳进去的是我奶奶,快该我妈跳了,所以我就信奉我妈。问题是,按照族规我要确立王后之后我妈才能跳到河里。”
黑眼拍手:“好美丽的故事啊。”
西亚夫非常得意:“我早就特别把它翻译**类的语言,打算早晚讲给谁听。”
年特觉得脑袋里有烟要冒出来:“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说,是哪个神不开眼赐给贪吃的王后力量?我看是惩罚她和河融为一体才对。至于王后换王后的规矩——怎么都像是替死鬼等替身啊。上当的王后世代相传的怨恨,难怪积攒了这么强大的力量。对了,对了,面黄肌瘦的人渴望发胖,涨肚子、怀孕,哒哒王后开始走运一直是在‘胖’的周围,难怪狮子族这么崇尚肥胖的美丽,是有依据的啊。”
不管怎么说,在这个传说下得到庇护的狮子族繁荣富强,现在,西亚夫的奶奶载着战士们兴高采烈地凯旋了。木筏用稳定迅捷的速度前进,河湾两岸浪涛有节奏地拍打着岩石上的青苔,发出悦耳的声音。
月光皎洁的时候,他们来到了狮子族的图腾所在地,火把照耀下美丽的湖湾——丹马的母亲湖。
年特指着美丽如同蓝宝石的湖:“啊,一定是西亚夫的奶奶湖。”
西亚夫在他的头顶捶了一记:“是丹马的母亲湖!”
“对不起。”年特抱着头疼得流眼泪,抬起头来已经是灯火通明的世界,无数竖着头发,涂得花瓜一样的狮子族青年男女举着火把在沿岸整齐地挥动。一阵声调非常高的歌声从人群后面传过来,男男女女都静静地合着这节奏如痴如醉。
西亚夫站起来向众人伸开双臂,沿岸爆发出一阵欢呼。黑眼因为西亚夫刚才打了年特的头,正在对西亚夫瞪着眼露出牙齿发出威胁的声音,年特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拧拧她的脸:“那是朋友的玩笑,你要学的还很多。”
战士们从木筏上“扑通”跳进水里,向岸上缓缓游去。西亚夫敲打胸膛,分开大腿内侧像螃蟹一样横着走路。岸上的男女老少跟着他的动作相互搭着肩膀,左三步右三步,形成了非常好听的跺脚节拍。年特觉得这是一种非常有趣的舞蹈,虽然形象很傻,但是每一块肌肉都在跳动,节奏感非常强烈,敲打胸膛和跺脚的声音形成了不同的高低音阶,连鼓都免了。
西亚夫突然停下来,举起年特的一只手,群众一片呼声,“嗷嗷”声不绝于耳,后来,年特知道这个狮子族中心村落就叫做“嗷嗷村”。
木筏缓缓靠到湖边,从始至终不需要任何人来划动。西亚夫带着他们上了岸,人群分开,一个强壮的胖老太太手持木杖出现在眼前。西亚夫扑过去热烈和她拥抱,喊了声“妈妈”,表情非常亲昵。
年特从来没有看见过彪形巨汉在妈妈怀里撒娇,妈妈的体形非常“完美”,近乎“无缺”,想必在狮子族里是个大美女。不过,老太太对儿子似乎不感兴趣,一把将他推到一边,上下打量年特,回头说了几句话。
西亚夫解释说:“我们普及人类语言不到十年,妈妈不懂人类的话,不过说很欢迎你这个柴鸡一样的家伙。”
年特习惯性按照贵族的礼仪优雅地鞠躬,彬彬有礼回答:“真是我的荣幸!如果你们有其他柴鸡一样的姑娘类似这样,”指指黑眼,“我愿意统统带走。”
虽然语言经过翻译不一定意思准确,声音的腔调和感觉还是可以传递的,西亚夫的妈妈听了翻译后看上去很高兴,对西亚夫说了几句,西亚夫弯腰,妈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就转身离去了,很多胖女人众星捧月——不,是汤圆簇拥着元宵在月光下离去。
西亚夫说:“妈妈好意,说怎么能亏待你这么有心的贵宾,一定把最好的小鸽子介绍给你。”
“小鸽子……”年特五雷轰顶,面如土色。
西亚夫大笑:“不要这样,我明白,我明白,我用大批柴鸡和你换。”
“谢谢,你真是我的好朋友。”年特当真感激涕零,“有空去我们玫瑰郡,我们家的厨娘通体圆润,有机会介绍给你。”
“信任你!”西亚夫拍着他的肩膀,“不过赶不上做我的王后了。”
年特心想:“厨娘大婶就算是来到这里做了王后也一定不肯跳湖。”
热热闹闹地走在大道上,村里到处是图腾柱子,雕刻着古朴的图案。柱子顶端就是胖女人的雕像,一定就是西亚夫的奶奶了。
年特猜想这图腾柱子定是经常更换,因为每次有一个王后跳河,河湖的名字都要更换,崇拜的对象也改为新的替死鬼女王,这些图腾柱子的需求量不知道有多大呢,那雕刻师父定是过得很不错。不过,他们的美工毕竟不如人类精致,如果把他们的雕刻带回去当希罕物卖给人类,再把美莲的雕塑和画像卖给他们,定是一笔两边赚钱的好买卖。
他们来到部落的王殿,那是一栋很大的木屋,屋前的场地上有营火和舞娘犒劳归来的战士,人人都是乐陶陶的。狮子族和狐狼部落截然不同,大概是天性就是如此吧,在这里找不到半点儿阴森,难怪很容易向人类社会靠拢。
只不过——他们人人脸上涂着油彩,年特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奇幻的舞台上,有一点儿不真实的感觉,认人也有些难过——第二天早上油彩变了怎么办?
西亚夫的父亲似乎退位后就不管什么事情了,一副乐天知命的行乐表现,简单地和他们打了招呼。年特猜想他是因为“丹马”这个名字压力很大,毕竟人人都在向他的妈妈顶礼膜拜。
这一天十分疲劳,年特加入他们看肥婆跳肚皮舞,要求吃些熟肉。有人帮他在营火中间搭起烤肉架,竟然还有不少佐味品,像是胡椒粉。年特一面烤肉一面看着黑眼和西亚夫吃东西,她们也往生肉上面撒些粉末,似乎吃得很享受。也许吃惯了生肉会很难接受熟食吧?年特没有什么办法,不过烤肉的香气也有不少人很感兴趣,要求分一些尝尝。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但是年特想这是件好事,狮子部落越来越能够理解人类,正在向文明的正途靠拢。
※※※
米蕾尼娅和光辉四天王站到了圣殿的中心,教皇和最高祭祀站在一旁,超过四百名女祭祀蒙着面纱低头咏念咒文,呢喃声彼此共鸣,仿佛从灵魂深处要剔除所有的杂念一般专注。
穿着金甲的圣殿骑士布满了圣殿外的街道和广场,大斧和长剑静悄悄地反射着月亮银色的光辉,汗水从骑士藏在头盔里的额头上流下来,骑士就像是雕像般不敢移动丝毫。
教皇伸开双臂仰望天空,高声梵唱:“万能的光神普休斯啊!与我相争的,求你与他们相争!与我相斗的,求你与他们相斗!我必高声赞美您,伟大的光神普休斯,你所铸造的国度就在我的头顶,请您为我敞开大门!让您的信徒来为您拭去宝座上的尘埃!”
于是一道圣光从空中强烈地照下来,将米蕾尼娅和四天王笼罩在其中。女祭祀们加紧咏念咒文,很多人身体在微微发抖。天空中传来隆隆的声音,仿佛有雷在滚动,屋外下起倾盆大雨,一道闪电直劈在圣堂屋顶的神像上。
米蕾尼娅双手扣在胸前,一股浓烈的魔法气息弥漫在那撒下的光芒中,让她感觉呼吸困难。她望着教皇左首的空位,十分忧伤。那本来是大神官的位置,自从大神官在神诞圣堂遇害后就一直空着。四天王单膝跪在她的周围,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魔法的光辉一闪,他们消失了。如释重负,女祭祀们纷纷软倒在原地,光芒尽散,光暗的反差使人觉得屋内的火光十分昏暗。
“每一次都受不了!”最高祭祀伸出手指,一只火把突然光芒暴涨,将屋里的光线柔和地缓和下来,“那四个人就是圣堂学院的光辉四天王?果然与众不同。”
“嗯,汉森校长对他们期望很高,他们并不是一起到圣堂的,汉森特意用了八年的时间把他们聚到一起。他们的力量惊人,经过了非常特别的训练,汉森花了好多年用各种方式关注他们的道德,从目前的表现来看,都是非常完美的。”
“命运之轮中传闻的勇者会在他们当中吗?”
教皇摇摇头,叹了口气:“我以前也这么猜想,但是现在……”教皇转身往他的房间走去,“不要让人来烦我,我要做些事情。”
※※※
年特睡得很香,但是并不舒服。黑眼坚持要睡在床尾,垫着皮子闻着年特的脚缩成一团——狮子族的单人床足够他们用任何方式来睡。年特的问题并不是黑眼,白天藏在心底的东西晚上会自己跑出来,才是让人痛苦的原因。
年特的梦中都是火光、呼喊声,米蕾尼娅的耳光、眼泪,白牙凶恶的声音,拜里安格手中扭动的血色火焰……
“呼……呃……不……”年特不停说着梦话,痛苦地扭动身体,还踹了黑眼一脚。
黑眼揉揉眼睛,耳朵翘了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一天刺激太大,似乎神经都会承受不了,疲劳使她推了推年特的脚,继续蜷成一团睡眠。
午夜,年特“腾”地坐起来,这是从蔻蔻离去后偶尔会复发的毛病。年特喘着气,觉得噩梦给他压力很大,“妈的,拜里安格,梦里都追着我!不知道蔻蔻在干什么,说不定他们是一头的。”年特打个呵欠,翻个身,几秒钟就再次睡着了。
“这一次的梦似乎好些……我要米蕾尼娅,米蕾尼娅……”年特的眼前出现美丽的海滩,阳光明媚,美女们穿着白纱裙子,美莲的大腿又白又直,正在专心画画。米蕾尼娅拎着裤脚走在海里,欢快地跳跃。波光粼粼,五颜六色的贝壳点缀着白沙的海滩,米蕾尼娅宛如快乐的精灵。
“出现了!米蕾尼娅……”年特激动得要命,“米蕾尼娅,原谅我!听我解释!我对你的心……”
米蕾尼娅回过头,长着雪白的胡子,目光犀利,是教皇的面孔,突然整个变成了穿着圣袍的教皇,一个苍老的声音说:“你来了……”
“啊……”年特惨叫着跌入无底的黑暗中,喘着气趴在不知名的地方,“还是噩梦!好过分的噩梦!”
教皇威严的声音传来:“这不是梦!是你我的意识在这个空间里相见。”
“我靠!还说些听不懂的东西!”年特对自己会做出这种超缺乏品味的梦感到气愤不已,“我要放松神经。我需要美梦,美梦!”年特伸手去掐教皇的脖子,“给我变回来!你这窃贼!
我要制定偷梦法,判处偷梦的人死刑!“
“安静!”教皇挥袖之间,年特突然感到一阵暗风拂体,猛地飞出八丈远,跌得七昏八素。
“过分,我要醒来重做。”年特发觉自己还没有醒,他想找个地方把自己撞醒,但是四周一片黑暗,只是他们两个人。年特下意识地掐了自己的脸一下,不疼。
教皇叹了口气:“我是透过意识来搜寻梦境,找到了你的位置。在意识上这一点和梦一样,你就当自己在做梦好了。”
年特大叫:“你到底要怎样?我要休息!我和拜里安格打了一天,我要积蓄力量!”
教皇说:“你的力量还不足以战胜拜里安格,他几乎是不死的,拜德不死,他就会无限复活,想要击败他,需要和死亡相对的生的力量,就是神圣的创造之力。”
“就是说你们教会才有这种力量嘛,那倒是快点儿把他弄死啊!”年特愤怒地大叫,“你们只会把罪名加在我的头上,告诉你,我一点儿也不希罕你们的魔法,我会打倒他的!我要亲手宰了他!”
教皇面沉似水,年特从一开始就对他很不友好,他已经知道年特是玫瑰郡的领主继承人,和玫瑰郡的恶劣关系也许是原因之一吧,但是两个问题却是可以一并解决的。
“不要口出狂言!”教皇震怒,“不虔诚的人!你的了解不足以使你有资格对我说三道四!”
“啊?是吗?我根本不想见到你的脸!米蕾尼娅呢?让她和我说话!”年特对教皇烧了母亲画像的事情耿耿于怀,丝毫也不客气。
教皇的声音渗透着威严的气势:“米蕾尼娅已经去履行她的义务了,她远比你懂事,你这个下贱的人配不上她!”
“那要她说了才算数!”年特暴跳如雷,“你凭什么决定她的一切!她在哪里?我要把她救出来!”
“我当然可以为她做主!”教皇缓缓提高了声调,炫耀一般回答,“她的母亲米尼亚是我的亲生女儿!你以为我愿意自己的外孙女受苦吗?”
“呃……”年特发觉自己完全想错了,立刻气焰矮小了几分,“那,姥爷,米蕾尼娅的事情也应该由她自己决定……”
“那不是你能随便乱加的称谓,你知道什么,愚昧的不成熟者!米蕾尼娅背负着的命运是你所无法想象,她已经长大了,知道要为保护这个世界而贡献力量。如果你真的爱她,就应该朝着神圣的方向努力,而不是在这里给她增加负担。”教皇当然无法体会米蕾尼娅那种恋爱的感觉,对年特的表现相当不满,并不急着认这门关系,但他还是记得问了,“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来为我服务,却选择向哈马斯效忠?难道你看不出来你们的路正在背离神的忠诚?”
“既然你是米蕾尼娅的姥爷,我们的私人恩怨就算了。”年特整理了一下头绪,回答说,“我们是在背离神的道路上努力着,但不是在背离对神的忠诚。我们不祈祷,但并不是不爱神。我们只是没有很多事情要求神来替我们解决,你也说过,不应该增加米蕾尼娅的负担,难道就应该增加神的负担?我从四岁起就会帮妈妈办事了,我记得妈妈幸福的微笑。是光神大人以无比的恩惠创造了我们,难道我们不该有所回报?也许光神大人没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但我们至少可以不去烦他。祈祷?祈祷的格式是在赞美后面加上一句请求的,我说的没错吧?”
教皇哑口无言,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自从他在教会出生,就一直被恐怖的事实和恶魔复苏的威胁压迫着,几乎无法呼吸。对教徒而言,抱着神的腿是很正常的想法,但是听到年特的话,却仿佛见到因为圣徒们而烦恼的神明。
“难道?不能求得次级神明帮助的原因……”教皇镇定下来,“不会的,米蕾尼娅会安全回来的,她是月光女神选中的,一定可以完成使命!”
“喂!我很怀疑你们离开神是不是连吃饭也成问题。”年特说,“醒醒啊……您没事吧?
我说说而已,不要生气啊。“
教皇缓缓地抬起头,直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们的分歧无法确定了,就如人心不可揣摩,神的心思也是一样。这个问题就留给见到神的人去了解,很遗憾,我虽然身为教皇,却并不知悉那属于神魔间的秘密。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愿不愿意放弃米蕾尼娅?”
“当然不。”年特坚决地说,“我随时会死,至少让我口头上坚强点儿吧?过几天拜里安格来找我们算账,说不定他能替你解决我这个烦恼。我再说一遍,我和米蕾尼娅也许有些误会,但是我敢确定我们真心相爱,为了她我可以不要命,但我不会放弃我的立场和信念。我对教会也并非有什么太大的仇恨,您的心里也应该有数。如果我活着,而您有机会到玫瑰郡去,我必定看在今晚交谈的份上给您看一些东西,也许会让您吃惊。”
“是的,如果你不死,那么很多问题都有答案了。”教皇回答,“我真不喜欢你,但是也许我们双方都缺乏了解。我告诉你哪里可以找到答案,在天空的圣殿,米蕾尼娅在那里,很多的真像也在,那些秘密就是我这个教皇也丝毫不知。你要去吗?”
“真的?我要去!”年特喜不自禁,但是随即又沮丧了,“我没有时间去那里,也许永远没有时间了。我要留下来帮助我的朋友们,即使死在这里都不孤独!”
教皇的声音悠远地传过来:“这个你不用担心,如果你通过试炼,你就会得到可以和拜里安格相抗衡的力量。在那里,时间是永恒的,也许你会死在里面,但是当你醒来,只不过是今晚的一个梦而已。你听好,你的路和米蕾尼娅是不同的,因你不被圣光所容纳,你必须从另一个地方进入神殿,那是一条完全不同的路,看门的人会拦住你,你要先获得他的认可。
近万年以来,没有几个人能过去,如果你想配得上米蕾尼娅,你就必须过去,如果你做到了,其他的一切我将不再计较。“
年特问道:“您能不能说得明白些?那条路的入口离这里很近吗?”
“那是心的入口,行走的是你的灵魂。也许你从来不曾祈祷过,但是现在祈祷也来得及。
记住,那名看门的人叫米伦勒斯,只要你让他听到你的祈祷,他就会来找你,但是不一定把路指给你……“
教皇说完就渐渐消失了,留下年特在那个漆黑的空间里。
“喂!喂!”年特蹦着高想要留住教皇,为什么要蹦高他也不明白,就好像潜意识里认定那里就是离去的方向。突然间脚下一空有一种坠落感,“啊……”年特挥舞着双臂醒来,汗水涔涔地往下流,“是梦?不是梦?是梦?”
“嗯哼哼哼……”黑眼再次被吵醒了,发出腻人的声音吊在他的脖子上,似乎在抗议他为什么不好好睡觉。
年特伸出双臂望着天花板:“米伦勒斯……”
几秒钟之后,年特觉得自己像傻瓜,搂着黑眼躺下:“还是睡觉吧。”黑眼发出轻微的嘟囔声,似乎对此感到满意。年特开始找回困倦的情绪:“继续刚才的梦好了。要有海滩,要有美莲的大腿,要有米蕾尼娅……对!米蕾尼娅扭头……啊……”年特从床上跳起来大骂:“教皇!就算这梦是真的你也太过分了!”
“嗯?嗯?呜……”黑眼拉起白狼皮下床打地铺去了。
年特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反正睡不着了,便一直想着教皇的话。
“能够打倒拜里安格的力量吗?是创造啊。但是难道只有神的创造之力才算创造吗?难道人类的创造力永远也赶不上神吗?”年特想到那个名字——米伦勒斯,那名字牢牢地印在他的脑海当中,竟然忘也忘不掉了,“搞什么啊!我哪里还有时间去找这个米伦勒斯。”
年特翻过来掉过去,突然间发现天已经亮了。屋子外面想起一声狮吼,似乎是代替公鸡打鸣,顷刻间全村都热闹起来了。年特猜想这村里一定没有公鸡,如果有也会失业,也会被吵死。
西亚夫破门而入:“起来,今天要举行盛大的**仪式,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什么**仪式?是你的生日吗?”年特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东西,却听见外面的大鼓咚咚地敲起来了。狮子族的似乎总是热热闹闹的,年特很喜欢这种气氛。
从门口望出去,彪悍的狮子族青年整齐地汇集在湖边——刷牙,高头大马从村子的各个方向汇集而来,不同的化妆基调显示他们来自草原的各个地方。他们的旗手在队首打着和幼狮学院有些相似的狮子旗帜,手工很差,不过旗杆上零碎很多,可以弥补这一点。旗手后面的似乎是各个部分的青年领袖,他们背着各自村落带来的西亚夫***图腾,英姿勃发,挥爪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