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节前夕, 傅承致一家飞回苏黎世度假。
呆了一个星期,六岁的含之和『奶』『奶』家里的波比成了好朋友。
她在伦敦时就最喜欢小动物,整天去找她那匹设特兰小矮马玩, 可惜爸爸不让在家里养猫狗。
但她又不带全部,只带波比。
小小一只狗狗, 放家里,养在外面寄养不就行了吗?
含之想,反正自己又不跟它们睡一块儿, 只要在放学回家的路, 去逗它们玩一会儿就好了。
不会让小狗把家里弄『乱』七八糟, 也不会碍到爸爸眼睛,惹他生气的。
傅承致是个不讲情面的严父,不惯着她, 含之很清楚, 件事耍赖哭泣和撒娇都没用。
那如何带一只小狗回伦敦呢?
是一个大问题, 她思考了半晚, 决定采用迂回的方式达成目的,
“爸爸, 住在『奶』『奶』家些天,我和波比、格林、拉比、霍克、瑞恩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我想把它们带回伦敦。”
临出发前一个小时, 她牵着五条小布拉班特猎犬与父亲商量。
谈判的第一步,先提出一个不可的条件, 给对方马威,降低预期值。
“含之,你的想法于天方夜谭,我认为你在提出无理的请求之前, 起码应该考虑一它的可行『性』。”
傅承致余光都没给她一个,低头看着霍普递来的清单,接笔签字。
“好的。”
含之善如流,“那我只带波比可以吗?我把波比养在外面,保证不会带回家里,让你和妈妈『操』心。”
她扬起脸,试图用真挚的情感,水汪汪的大眼睛打动爸爸。
傅承致回看了她一眼,“不可以。”
樱桃小丸子喋喋不休使出十八般武艺,把大人那套谈判手段学纯火炉青。
可惜傅承致自己就是深谙谈判之的大银行家,怎么可吃她套。
飞机前,佣人抱着波比最后和含之告,含之抱着舷梯不肯撒手,波比也不舍地汪汪叫。
大家都被场面感动眼泪汪汪,傅承致叹了口气,在小女孩面前蹲来。
男人给她递了块帕子擦眼泪。
“令含之,你知你妈妈有哮喘吗?”
小女孩的哭声戛止住,喘岔了气,打了个早餐的『奶』嗝。
她才一年级。
哮喘是么东西?吃吗?
但她还是强装镇定,擦了把泪,外强中干挺起胸脯,“我当知。我要跟波比在一起,波比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你确定?”
“我确定。”
霍普瞧见此景暗不好。
果,一秒,男人站起来,把帕子扔进霍普怀里,“好吧,既你如此坚持。”
“我尊重你的选择,不想回去,就留在苏黎世写作业吧,祝你愉快。”
么?
含之六岁的小脑袋如遭雷击,就要开学了,她还回去学,爸爸连也不管了吗?
他要把她留在里,和冷漠可怕的『奶』『奶』呆在一起!
天啦撸!
没有给她后悔的余地,飞机很快起飞。
樱桃小丸子呆滞地目送飞机在跑滑跑,最后消失在云层里,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
只留给佣人们一颗惆怅呆滞的后脑勺,连小卷『毛』都失落地塌拉着。
令嘉在飞机有点不舍。
她频频往地面看,开口:“我们样会不会不好?还给妈妈添麻烦……”
“小八,慈母多败儿,教导孩子需要魄力,想要么都可以到,你样会惯坏她的。”
傅承致把手搭她的肩膀安慰,“放心吧,妈妈嘴不说,实很喜欢小孩子。”
令嘉虽认可他的话,心里却还是惦记女儿。
含之很聪明,还很记仇,么把她扔在陌生的地方,她说不定记到大,影响父女感情。
小孩失魂落魄回家,才进,就跟目瞪口呆的『奶』『奶』大眼瞪小眼。
晚餐厨房只做了一人份,女人捏着刀叉,正准备进食,后就发现个樱桃小丸子,矮矮一个,傻啦吧唧站在厅口。
她被吓一跳。
“你怎么又回来了?你爸妈呢?”
生硬的问询,再加被爸妈抛的委屈,含之再怎么聪明,终究是个小孩,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奶』『奶』……『奶』『奶』……”
老人没有哄孩子的验,手足无措站起来愣在原地,等着孩子抱她的大腿,裙子被眼泪濡湿,才轻咳两声,把小孩推开些,“怎么了?”
“我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呜呜呜呜……”
“你做了么惹他们生气?”
“我说想把波比带回伦敦,呜呜呜呜,我爸爸发火了……”
“那难怪呢,你难不知,你爸把当初把狗送来苏黎世,就是因为你妈妈有哮喘吗。”
见她哭都气不接气,她生疏而略显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帮孩子顺顺气。
一整晚,孩子简直像开了闸的水龙头,眼泪停不来,『奶』『奶』走到哪儿跟到哪儿,深深沉浸在被抛弃的痛苦之中。
到最后,老『妇』人辈烦无奈,看时候,只好把小丸子抱起来,在怀里安慰,跟她讲了哮喘究竟是个么东西。
“……所以啊,你来么突,你妈妈当年生你,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你是他辈子唯一的孩子,更应该体谅他,哭了啊,脸都哭花了……”
实令含之理解,不怪爸爸了,她现在还在流眼泪,是被感动的。
原来她差点没办法来到个世界。
妈妈真好,她开始反思去那个调皮的自己。
难怪爸爸一点都不像的爸爸那么慈爱,不待见她,妈妈不在时候,还总是暗戳戳排挤她,原来都是有原因的,怪她的出生差点要了妈妈的命呀。
么一想,似乎都情有可原。
在苏黎世呆了天,她也渐渐习惯了边的生活。
冷漠的『奶』『奶』没有那么可怕,家庭教师伦敦送来,又都被赶去休息了。
据说孩子隔辈亲,含之开始认识到一点。
在伦敦时候,爸爸妈妈可不会毫无底线纵容她,她来到瑞士,简直是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
『奶』『奶』觉不应该把她培养成第二个傅承致,学那么多东西累了,小孩子还是应该快乐一点。于是,她就样被迫开始了游手好闲的快乐时光,山坐小车滑雪,水游泳,玩乐不思蜀。
假期彻底结束,临回伦敦前一晚。
令含之选了盒自己最喜欢的蜡笔,认认真真,给爸爸妈妈还有自己,画了幅全家福。
幅画比以往还添了一个人,是『奶』『奶』。
“含之啊,你的绘画水平很有改进的空间。”
『奶』『奶』是个艺术品收藏家,有着极高的画作鉴赏力,拿着她的作品端详半晌,最后婉转提出建议。
她只看见了四个圆滚滚的脑袋和畸形的火柴人身体,要不是孙女的解说,相信任谁都很难认出是一副全家福。
怕伤害孙女的自尊心,她添加补充,“不你还小,『奶』『奶』可以教你。”
“管它呢,我么聪明,都不用学,长大就自改进了。”
含之画完画,离的愁绪消散差不多了。
没心没肺把蜡笔扔进盒子,一股脑盖起来,又去院子里找波比玩,只留『奶』『奶』惆怅叹气。
很可惜,她的盲目自信落空了。
幅纪念她作品被画框装起来,被挂在了苏黎世老宅。
成年后的含之每一次回老家,都要央求一遍『奶』『奶』把画取来。
“取来不行,但你可以再画一副替换它。”
“『奶』『奶』!”
含之放刀叉,她都要烦死了。
她在所有领域都天赋十足,除了艺术。唱歌跑调,画画惹人发笑,明明有个搞文艺工作的妈妈,但她愣是没有遗传到任何一点艺术细胞。
“哎呀,不是挺可爱的吗?”
老人歪头,“你要是呆在家里觉碍眼呢,吃早餐去滑雪好了,正好你方爷爷的孙子也回苏黎世度假,那孩子滑雪技术可是一绝,你方爷爷天天挑衅我,我派你去应战,回来可告诉我滑输了。”
饭后,含之不情不愿背滑雪板,乘车去往少女峰。
抵达约定地点时,对方却并没有出现。
含之没见方爷爷的孙子,没么交情,而且她最烦不守时的人,在车里不耐地等了十分钟,秋波眉都快竖起来了。
最后一次看表,忍耐终于抵达极限,抬头吩咐司机,“不用等了,我们直接山吧。”
车子刚刚启动,引擎声中,她漫不心抬头一撇,突瞧见了窗外的少年。
心跳停滞了一瞬。
她的喉咙不受控地干渴起来。
漆黑的短发,臃肿的滑雪服,身形仍颀长。
他皮肤白皙,轮廓干净清冷,正如少女峰顶一尘不染的雪。
司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连忙停车,大喜望:“好了,含之小姐,那就是方想,他来了。”
她的手『摸』到心脏,体会着那里未有的陌生频率。
“你说,他叫么名字?”
“方想。方圆的方,理想的想。他在斯坦福念博士,是个物理学天才。”
十八岁的令含之,遇见她喜欢的人那个冬天,一如她父亲当年般。
她隔着车窗,远远地、只一眼。
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