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站在了李定安的面前：“李老师，辛苦了！”</P>
李定安没说话，更没有伸手，只是微微的点了一下头。</P>
不过已经够可以了，要换成郑万九，早开骂了：你们说报警就报警，说抓人就抓人，到最后，就只是一句“辛苦了”？</P>
去你大爷的……</P>
两位领导也有些尴尬，书记更是脸色微变，浮上了怒色。</P>
但能怎么办？</P>
形势比人强，也确实是自己理短，所以别说不理不踩，就算人家呸一口过来，也得先忍着。</P>
两人对视一眼，又叹了一口气，正要邀请李定安进去，又一辆车开了过来。</P>
辽a的车牌，车窗上还贴着辽省文旅厅的通行证，但从里面下来的却是王永谦。</P>
“处长！”</P>
李定安打着招呼，又往他身后瞅了瞅。</P>
“看什么？就我一个人……”</P>
“您就没带个助手？”</P>
王永谦“呵呵”一声。</P>
刘秘书就站在你旁边，我还要带什么助手？</P>
李定安分明在问：顾问老师们怎么一个都没来。</P>
他们倒是挺想来，个个摩拳擦掌，蠢蠢欲动，问题是，哪敢让他们来？</P>
古话说无欲则刚，都是一帮清誉半生的老学者，现在又都退休了，还能追求点什么？</P>
无非就是身前身后名。</P>
结果，被一群半吊子指着鼻子无脑狂骂，偏偏都不怎么会骂人，压根就骂不过。</P>
真的，大半辈子了，真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P>
好不容易又有了再出一口气的机会，那还不铆足了劲的轮起巴掌往对方脸上扇？</P>
保证能打多肿打多肿……</P>
但不管怎么说王永谦也是上级部门领导，站在该站的立场上，肯定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项志清、陈叔才，以及张广昌那几位提了好几次，都说要来沈阳故宫请教请教，他一直都没答应。</P>
当然，也不用着。</P>
一个李定安就完全够用了……</P>
“别看了，走吧……”</P>
王永谦挥挥手，又和沈阳故宫的两位打着招呼：“两位，又见面了！”</P>
“麻烦王处长又跑一趟！”</P>
“客气，应该的！”</P>
说着话，一行人进了大楼。</P>
三楼会议室，近二十号人严阵以待……哦不，应该是夹道相迎。</P>
有人肃然，有人好奇，也有人目露兴奋……</P>
当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赵永江也站了起来。</P>
随即，六七个人进了门。</P>
为首的是王永谦，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认识他。旁边还跟着三位，一位三十出头，戴着眼镜，手里提前公文包，摆明是秘书。</P>
还有两个，都在直播间里见过，胖的那个当然就是郑万九。</P>
再看剩下的那位，清清秀秀，文文静静，满身都透着书卷气。眼睛也很亮，里面像是藏着光……嗯，好像比在视频中还要年轻，就像大学生一样？</P>
仔细一想，人家正在京大读研，可不就是学生？</P>
问题是他干的事情？</P>
算了，压根就没办法比……</P>
相互介绍，好一阵寒喧，气氛很融洽，也很热闹。</P>
李定安的脸上也一直维持着淡淡的笑，谁问都说好，谁来都握手。但不知为什么，总给人一种“孤傲冷清不合群”的感觉。</P>
不了解的都觉得：天才都这样。</P>
但熟悉他的人都清楚，平常的李定安还是很接地气的，说话风趣，会开玩笑，急眼了的时候也会骂娘。</P>
现在之所以会是这样，十有八九是他懒得假客气，更不愿意虚于委蛇。</P>
接下来会怎么样，也就不难猜了。</P>
郑万九兴奋不已，王永谦也暗暗点头，但神色依旧：“那就开始。”</P>
这么快？</P>
于院长忙迎了上来：“王处长，要不先到接待室喝口水？”</P>
王永谦稍一怔，又叹了一口气，脑海中又浮现出他临出门时，一群顾问开玩笑的画面。</P>
“王处长，帮帮忙，整个辽省的旅游经济，就靠着这座故宫……”</P>
“还请看在全省四千多万父老乡亲的情面上，高抬贵手……”</P>
“领导，千万千万手下留情，必有厚报……”</P>
求情、下话、倒苦水、摆难处、许好处、拍胸脯……这一套组合拳，肯定一招都不会少。</P>
但是道理不对：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P>
自己的责任自己承担，没道理、更没有理由要求别人牺牲一辈子的前途和清誉为伱背锅……</P>
他又想起了馆长和书记经常会提到的两句话：</P>
“既然是学者，既然是专家，就要有基本的品格要求，基本的道德准绳……不应该被利益驱使，泯灭良知……”</P>
“搞学术就要干干净净，搞研究就要纯纯粹粹……不要把歪门邪气带进来，更不要把乱七八糟的观念灌输给年轻人……”</P>
后面这一句，王永谦还对李定安说过，而且是两次：一次是自己带组到国博审查蒙古瓷项目，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李定安。</P>
第二次是书记带组到京大验收项目，正好碰到他从杭州回来，还带着赤金摩睺罗，也就是和沈阳故宫撞了车的那一件。</P>
当时，李定安倒是想讲点人情事故，想替素未蒙面、毫无交情的沈阳故宫打个掩护。但他没答应，书记也没答应。然后才有了他率顾问组，到沈阳一行。</P>
所以，没道理要求李定安坚持真理，矢志不渝。反过头来，他们却先出尔反尔，做了小人？</P>
工作不是这么干的，领导也不是这么当的。因此，这件事的结局早就注定了……</P>
王永谦摇摇头：“水就不喝了……订的是明天早上的机票，回去后就得给领导汇报，晚上还要整理一下文件。所以，还是尽快开始吧！”</P>
这是一点情面都不讲？</P>
院长心里“咯噔”的一下，又求助似的看了看赵永江。</P>
赵永江叹了一口气：你们就没搞清楚主次，重点根本不在于王永谦，而是这个年轻人。</P>
不然何至于他从头到尾都不出面，请他做一下李定安的工作他也一口回绝：对不起领导，李定安不是我的属下，我管不了，说了也不算！</P>
在他这里碰了钉子之后，负责文旅口的领导才把电话打到了京城……</P>
赵永江感慨的笑了笑：“这几天李老师也辛苦，要不先休息休息？”</P>
这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P>
“确实有点累！”李定安点点头，“各位领导，如果这边不急，我就回宾馆了！”</P>
我了个去……</P>
郑万九差点就没绷住笑出来：你们非要来人情事故那一套？</P>
那对不起，自个玩吧，我不奉陪。</P>
但真要让李定安走了，费那么大劲把他请来的意义又在哪里？</P>
看来软的是不行了，那就试试硬的。</P>
想着措辞，书记的脸上罕见的带上了笑容：“李老师要是就这么走了，那岂不辜负了部长的信任？”</P>
部长……哦，你说的是馆长吧？</P>
“嗯，确实有点！但馆长只说让我鉴定，并没有提到要我出尔反尔，弄虚做假！”</P>
稍一顿，他又呲牙一笑：“也有可能是我没听清楚，要不，连书记你打电话问问？”</P>
“嘶”……</P>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P>
你是……真的刚，就算心里这样想，就算这是事实，也不能说出来啊？</P>
还硬生生的栽到了领导头上，就不怕领导听说后给你穿小鞋？</P>
还是说，前途不要了？</P>
但李定安表示：拿领导压我……你当我是智障？</P>
今天但凡敢说个“不”字，一辈子都是臭狗屎，被千人踩，被万人骂。</P>
还前途……我前你奶奶个腿儿！</P>
“胡闹！”</P>
王永谦假模假样的训斥了一句，“这样的话也敢说！”</P>
李定安知错就认，头微微一低：“处长我错了……回去就写检讨！”</P>
“嗯！”</P>
王永谦用鼻子冷哼了一下，又带上了微笑：“这就是个愣头青，忒倔，天不怕地不怕，公安部处长的黑状也是说告就告……各位别见笑！”</P>
是不是愣头青不知道，但倔是真的倔，抬出领导来压他，他反倒先编排起了领导的不是？</P>
那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P>
一时间，所有人的脸色全变了：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再能拿他怎么办？</P>
正想着再有没有什么办法，李定安抬起手腕，瞅了一下手表。</P>
看明白没：你们要不看，我可真走了。</P>
于院长叹了一口气：反正都这样了，那就让他看，能拖一会是一会。</P>
转着念头，他给连自珍和赵永江使了个眼色。</P>
这两位秒懂：快点想想办法，再搬个救兵！</P>
两人微微点头，院长伸了伸手：“那李老师，请！”</P>
“好！”</P>
李定安回了一个字，走到了地图前。</P>
其实该看的都已经看过，这件东西的所有信息，他都了然于胸。</P>
但此时再看，感受又有不同：正宗的江南织锦，带着传世百年以上才有的陈旧气息，但依旧光亮，依旧丝滑。</P>
举世无双，天下独有，却是假的？</P>
感慨之余，他又叹了一声：“各位领导和老师想必已经有了结论，让我过来，也不过是补充一些细节。所以如果有说的不对的地方，欢迎指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