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虚空裂缝彻底修补完成,覆海大圣便驾着玄冥重水构成的黑水汪洋离去,直往北海。
江流再将百里碧波收敛,那遮蔽在西宁郡上空的乌云,终于缓缓消散。
高居天穹之上的大日,射下万丈光阳。
若无斩蛟事,今日艳阳天。
“江流。”
江离落下身形,立于西山,望向那不知所措的千条蛟党,缓声道:“你既然继承了孽龙的一切种种。
那这些蛟党也当归属于你,反正你也用不着了,不如让我练成金浆,补补身子?”
江离登临极境之后,道衍无极,以道统率佛儒,绝不竭之根性,成无极之罡气,蜕变出了无极变化,千年一射,险些直接射杀孽龙。
但代价,却是江离肉身油尽灯枯,虽然凭借着一点根性快速补全,但终究是元气大伤,需要些日子调养。
而若是有蛟龙炼化金浆,便可以将这个时间极速缩短。
正月一至,青丘一战。
那位帝子就要来青丘了,他可没有时间慢慢修养。
听闻江离此话,那些被他登临无极之后,彻底打没了心气的蛟党一阵骚动,孽龙的嫡系儿孙求助般的望向江流。
江流微微摇头,还不等那些蛟党松一口气,便听江流悠然道:“倒不是不肯,主要是还要开凿河道。
这些蛟党皆是龙属,行云布雨,最是擅长。
有他们相助,可以极大的减少开凿河道的时间。
而且这百里碧波,也是他们织就,若是他们此时身陨,那我便得跌境。
你若是需要他们的性命,怎么也得等到一切功成之后。”
江流慢条斯理的将这些蛟龙给安排的妥妥当当,除了蛟党皆是面如土色之外,其他人皆是没有任何异样。
对许逊吴猛等人族来说,这些蛟党助纣为虐,早有取死之道,物尽其用之后再行炼药之用,也算发挥余热。
就连老龙王,都是默许。
龙性好淫,天下龙属不计其数,别说这些蛟党只是蛟龙,又非真龙,这些蛟龙身死于否,与他无关。
就算是真龙,那和他私交甚密的孽龙,相当于死在江离江流两人合力之下,连身份都被继承了,他又可曾说过什么。
“江道主既然大获全胜,不如给老朽一个面子,放过我那孙儿们吧。”
西山之下,突然燃起一片猛火,焰腾腾烧将过来。
红喇喇炎威着林木,黑漫漫烟气蔽乾坤。
烟火之中,有一条通体赤红的真龙之躯潜藏。
那火焰,正是他周身自然而生。
方才,便是他在出声。
一般而言,龙族执掌的权柄,大抵是行云布雨,雷霆云象。
只有少数的异种,能够诞生出别的天赋权柄。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那位衔烛之龙,执掌日月宙光。
这位条通体赤红的真龙自然不比烛龙,却也不同一般龙族,是于火中而生,天生近火。
却正是被老龙王呼唤而来的扬子江龙君,孽龙名义上的父亲火龙。
当初正是这条火龙四百年前与兰公斗法失败,自知天庭大势势不可挡,于是吐出一颗龙卵,让张酷误食,这才有了四百年后的孽龙张酷,许逊斩蛟。
“扬子江龙君。”
江离微微眯眼,望向这位李代桃僵,在许逊斩蛟之中全身而退的老狐狸,缓声道:“你的龙孙?
那不就是孽龙的龙子?
真是不巧,若是本道主没有记错,那孽龙长子,便是被本道主一印盖死于掌下的。
龙君却是晚来一步,再也无法见到他了。”
“你!”
本就诞生于火焰之中的火龙一阵心火攻心,瞥见那一旁站立,血脉相连,却换了面庞的江流,心中一紧,这才抑制住心中的怒火,冷声道:“好叫江道主知道,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共有六子一孙。
江道主强杀吾之长孙,剩下的五子一孙,却还幸免于难。
还望江道主行个方便,让我带他们离去。”
“哦?”
江离转眼望向蛟党之中,果然看到了六条蛟龙,蠢蠢欲动,似要自蛟党之中走出。
他们的眼中,似乎再度有了色彩,那是生的希望。
少年冷笑一声,负手道:“龙君既然连长孙之死,独子被替都能忍,那这剩下的五子一孙,又何须强留。
倒还要谢过龙君,若不是龙君,这些孽龙嫡血,与寻常蛟党,本道主还真就分不清。
到时候,他们怕是要做个糊涂鬼。
如今认了出来,这些孽龙嫡血,本道主会亲自出手。
这六子一孙连同那孽龙,悉数毙于本道主之手,也算是一家人死的整整齐齐。
能死在本道主手下,是他们这一生,最大的荣耀。”
孽龙和他的六子一孙一家子,全部名列任务清单之中,但除了那孽龙长子,其他人只要不冒头,江离却也很难分辨出来。
上千蛟党,虽然也是古书任务,可江离不准备亲自出手斩杀,他准备留给许逊吴猛。
本来因为他的出现,许逊这位玉洞真仙下凡,就已经算是天命未成。
若是再不给他一些蛟龙斩杀作为功绩,怕是真就无法飞升了。
还有吴猛,老人家苦苦等了这么些年,就等着许逊传正法,与许逊一同飞升,甚至不惜自降辈分。
就当是看在那门掌心蛮雷的份上,江离也得成全老人家。
“你!”
江离负手冷笑,却让火龙怒发冲冠,再也无法抑制心中怒火。
孽龙张酷本就是他用以李代桃僵的弃子,死了也就死了。
可这些龙孙,却是他货真价实的血脉延续。
所谓隔代亲,原书之中,孽龙找火龙诉苦之时,他就直言自己是满眼的孙儿,可见到底对这些龙孙也是有感情的。
哪怕是老狐狸,也不是彻底地无情,他可以允许一个长孙身死,但不能让六个孙儿一个重孙,悉数死在此地。
这火龙喷出火焰,怒声道:“江道主,你杀我儿长孙,还要夺我扬子江龙君之权柄,这些我都忍了。
可我这些龙孙,你却还要斩尽杀绝,一个不留,是要让我之一脉,再无延续。
未免太过于不近人情。
若江道主执意如此,休怪我出手,称量一下道主的斤两!”
此刻,江离气血两空,堪称油尽灯枯,太乙救苦天尊的符篆也在那一棍齐天之下,彻底消逝。
可以说,如今的他,虽然站着让肉身境的人砍也是毫发无伤,但却不可能再现逆行伐仙的神话了。
更别说火龙如今还占据着扬子江龙君的位格,隐隐约约已然有了法相之上的境界,远胜孽龙与玉龙太子·。
而老龙王也在彼处半开双眼,没有阻止的意思,似乎是要静观其变。
玉龙太子被他心猿入体,还在昏迷之中。
不过,江离只是微微眯眼,丝毫没有被吓唬住,他伸手拦住拔剑的许逊,笑道:“龙君是在吓唬本道主?
龙君老谋深算,如此之快就能来到此处,还知晓孽龙已死,本道主自信人魔替换,非亲眼所见,难以分辨。
想必,龙君一直在旁围观吧。
本道主亲手印杀孽龙长子,你也当是亲眼目睹,既然如此,又何须言什么血脉亲情。
还有那龙君权柄,难不成是本道主求着你交出的吗?
你谋划如此之久,让孽龙替你李代桃僵,不就是希望避开天庭之锋芒,独善其身?
便是没有此事,在孽龙死后,你也会想办法摆脱扬子江龙君的权柄,彻底抽身。
龙君想称量一下本道主的斤两,我给你这个机会。
本道主就站在此处,就要看看,龙君有何手段,不妨尽情出手!”
江离笑意盎然,盯着火龙的眼睛。
他一口一个本道主,就是在用天庭压火龙。
他还就不信了,这牺牲自己儿子来求生,已然在天庭一号种子兰公手下被打散了心气的所谓扬子江龙君,真就敢对他出手。
他虽然自知不是太乙传人,但在所有人的眼中,他的身份都已经钉死了。
既然如此,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他今日,还就要嚣张跋扈,肆意妄为。
“你!”
火龙一时无言,死死地盯着江离,沉默半响,缓声道:“至少,给我留一个重孙,如何。”
“不如何!”
江离嗤笑一声,反手握紧如意金刚杵。
对火龙这种满脑子权衡利弊的人,你越肆无忌惮,他越是不敢动手。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一怒而不惧天威者,诺大的四海龙族,也就只有一个玉龙太子。
“我为你留一个重孙,这些蛟党,在西宁郡中肆虐为祸之时,破家灭门之时,掀翻舟宇之时,***女之时,又可曾想过,为他们留一线。
或许他们未必有孽龙那么罪孽深重,可所谓父债子偿,他们每一个,都有取死之道。”
江离转过身去,虽然一点修为不存,却步步无畏,走入蛟党之中。
江流眉目一凝,随时准备出手。
可那上千蛟党却如同分水一般,避开江离的脚步,把那六条蛟龙的身影展露出来。
那六条方才眼眸之中还闪烁着对生的希望的蛟龙,此刻却是面容灰败。
已无胆气,谁敢一搏?
“我今执棒,为人而执。
我今挥棒,为人而挥。
我今出声,为人而发。”
江离站在六条蛟龙面前,手起棍落。
如意金箍棒,挽着就死,擦着就伤,便是,也是一样。
它能做到的,如意金刚杵也能做到。
血色溅出,六条蛟龙,就这样束手就擒,全部被江离砸碎,所谓的一线生机,也被碾碎。
江离再度改变了天命,在原着之中,孽龙的六子一孙,活下来了两个,一个被压深潭,一个遁入空门,自称古梅禅师,建了寺庙,往昔种种,皆做云烟。
但如今,却是悉数枭首。
“本道主不信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只知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今日江离杀蛟龙于西山之巅,便是警醒,凡手染人血者,必以棍亡。
若我不在此世,便由江西龙君江流代掌,天道彰彰,人道煌煌,神佛不可插手。”
江离冷眼望向火龙:“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
眼睁睁的望着江离一棍一棍砸死他的龙孙的火龙,就这么瞪大龙眸,静立原地,半响之后,摘下项下骊珠,龙爪一凝,龙珠炸裂。
骊珠乃是龙族一切之核心,捏碎骊珠,火龙必然跌境,乃至元气大伤。
但火龙一字不发,吞下大半碎片,转身离去。
原地只剩下一滴圆融水滴。
扬子江龙君之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