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羡之的车就停在权琛公寓下面的停车位,秦姝离开,权琛并没有下楼送她。
权琛站在窗前俯视,看着昏黄的路灯下,秦姝穿着大衣缓缓走出公寓,走了几步,她突然回头向上看,权琛迅速地躲到了窗帘后面。
他眼眶红了,莫名地害怕,被秦姝看到他这副样子。
清凉的夜色,薄霜覆在地上,经月光轻轻淡淡地一照,整个世界就变成了银灰色,让人觉得份外的冷清。
牧羡之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看到秦姝的情绪有些低落,心里有一种很微妙的情绪。
“怎么?舍不得了?”
“我只是觉得欠权琛太多了,不知道该怎么偿还。”
“你不用考虑这些,等有机会,我自然会还他一份人情……只是现在没有合适的机会,现在挺累的,我们还是回去吧!”
秦姝坐进车里,最后望了一眼权琛房间的窗口,客厅的灯白白亮亮,只是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算了,就让他忘记她吧!
半个小时后,牧羡之和秦姝凉凉都回到了玉龙湾的公寓。
牧家的事情发生之后,这幢楼里住了不少的记者,现在事情解决了,那些记者也就搬离了这里,一时显得空荡荡的。
凉凉一回到家,就立刻跑回房间看他的上下铺,他太想念这张床了,也不管秦姝定的先洗漱后上床的规定,直接就爬上去躺在床上,舒展四肢。
秦姝把行李放好后,一转头,看到牧羡之还在。
还是那么一个人,四肢修长,就那么往门口一站,略带着些冷郁的五官此时却显得无比的柔和,尽管秦姝已经不止一次打量过他,但还是被他身上那种魅力深深地吸引。
气氛一下子有些暧昧,秦姝把耳边的头发轻轻往后一拂,“你不回家去?毕竟现在那边的事情刚刚处理完,你不在,可能会很混乱。”
牧羡之看她这么紧张,心里觉得有些想笑。
她总是这样,有时候无所畏惧,让人觉得她比一个男人做事都果决狠辣,有时候,又偏偏有些小女儿的风情,就这么一低头,一拂头发,那个动作撩动人心,叫人不能自已。
“我需要休息,今晚我就住这里。”
“那你回自己的公寓住,那边顾耀请人一直在打扫……”
牧羡之听她说的有些口是心非,也不拆穿,只是走过去轻轻地拉起她的手,用大拇指一根根手指抚摸过去。
“要赶我走啊?我现在只想让你陪在我身边,讲讲那天雪峰救我的事情……你在哪里发现我的?”
说话的时候,牧羡之拉着秦姝,好像一刻也不想放手。
两人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牧羡之很自然地把手臂搭着秦姝的肩膀,秦姝则靠在牧羡之怀里。
“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当时还有风雪,我只能就近搭了帐篷,把你移进去取暖。第二天早晨,本来是想找些霜雪帮你缓解冻伤,没想到季倩来了……”
“你错过了很重要的一段!”
牧羡之一本正经,虽然,秦姝救他的每一个细节,他都想听,但他更不会错过秦姝为他取暖的这个细节。
被牧羡之这么一打断,秦姝停顿下来,看到他眸光里闪烁着一种极为克制的光茫,秦姝的脸红了,就知道他会问这个。
“没了!”
秦姝故意装做意兴阑珊的样子,站起来,准备去洗手间洗个澡。
刚站起来,就被某人的双手轻轻一带,她就这么跌进牧羡之的怀里,他胸口的温度还有手臂的力量都让秦姝脸微微一红,听到他在耳边轻轻地说,“秦姝,你不知道,你这样吊人的胃口,很撩人。”
秦姝生怕凉凉出来会看到,虽然这两个孩子都很早熟,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真的能接受这些。
“牧羡之,凉凉还在呢!”
“你放心,是我的儿子,他今晚就不会出来……”
“……”
然后,秦姝感觉身体突然腾空,牧羡之抱起她,直接往卧室走去。
……
牧家老宅,虽然经历过一场浩劫,家里一时还没有办法恢复以前的祥和热闹,但比之前的那种死气沉沉的气氛,已经好多了。
老太太坐在梳妆镜前,望着镜子里牧晋邺的投影,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事情过后,她突然觉得,只要人在,就是一种幸福。
年轻时候,太渴望他一心一意地爱她。
介意他心里还有那个苏慕锦,就算她去逝这么多年,她心里还是耿耿于怀。但现在,她突然不这么想了,两人牵手,相伴走过这么些岁月,把最多的时间都给了对方,还有什么比这更珍贵的?
“晋邺,这次你装出中风的样子,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你不知道,当时我的心都碎了,觉得我一个人这么活着,没什么意思!”
牧晋邺本来正在看书,听到老太太开口,他摘下眼镜,缓缓放下手里的书。
“当时,我已经没有办法阻止牧羡风做这些疯狂的事情……我怕他会伤害你们,所以不得以装成中风,拖延时间!没有我的授权同意,那些股东根本不会轻易给他签字……时间不成熟,他就不会轻举妄动。”
牧晋邺说起这里,心里还不是滋味。
牧羡风曾也是他得意的儿子,虽然不是他亲生,但是他是当亲生儿子来养的,要不然,怎么能委屈了眼前的女人。
嫁他的时候,女人也是青春靓丽,大好年华。
一进门,就让她有了一个儿子,当时他没有考虑她的感受,现在想想,如果不是因为她思想开明,又真心喜欢他,又怎么会同意?
“那你总该告诉羡之,你不知道他急成什么样子?”
“谁都不能说,说了就前功尽弃了!”
牧晋邺说完,走到老太太的身后,望着镜子里满头华发的女人,为她轻轻地揉捏了一下肩膀,“这些年,委屈你了!只是没有想到,那个孩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哎,也不知道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
“要我说,还是我们没有做到位,让他感觉到偏袒的心。咱们一心只想让羡之接班,却从来没有想过,会对羡风有什么样的影响……如今他走这一步路,恐怕也是内心纠结了很长时间才做出的决定。”
“还是你最善良!”
老太太拍了拍老爷子的手背,心里却有几番滋味。
这么些年,她心里一个有个问题,但从来不敢问,她怕一问,这日子就没有办法过下去了。
牧晋邺把公司交给牧羡之后,就一个人云游在外,在家里,一年从来呆不过三个月。
她知道,他不想呆在家里,是因为他永远失去了那个心爱的女人。每次,她都会对他心生怨念,宁愿对一个死去的女人钟情,也不愿意对呆在身边的她有几句呵护的话。
吃一个死人的醋,连她也觉得荒唐。
但这也是最可悲的事情,又没有办法跟一个死人争来争去?
如今到这把年纪,她心里一直劝自己不必再介意那些事情,只要牧晋邺对他们的儿子好,已经是她最大的欣慰。
但她还是隐隐的不甘心,于是鼓足勇气,望着镜子里的男人问,“牧晋邺,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苏慕锦还活着,你是不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娶她?”
会不会跟她离婚?
会不会也像别的男人那样,娶了心爱的女人,负了身边那个真心爱他的人。
都这把年纪,牧晋邺已经没有必要再撒谎。
不管说出什么样的答案,他认为,老太太都不会像是年轻人那样介意,苏慕锦,的确是他魂牵梦绕的女人,但去了的人活不过来,那就不要再伤活着的人的心。
“我决定娶你的时候,已经决定要护你一生……这么大年岁,说爱有点肉麻,我就说一句,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牧晋邺很郑重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