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良久,宋礼终于是点了点头,一想到日后,别人吃着炸鸡,喝着啤酒,嘴里还叼着华子,他却只能啃炊饼,简直连后槽牙都要咬碎。
朱高煦嘴角勾勒起一抹弧度,老宋这还是太年轻,区区三万两就将这配方给卖了。
以自己的经商头脑,再将此事,交给湖畔大学学员去落地,用不了多久,便能日进斗金。
宋礼心满意足的将三万两银票揣进袖子内,先前的银票,金锅什么的,都是问林浩借来的,这三万两却是真真切切属于他自己的。
入仕之后,便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个也能有如此多的银子,三万两,若是堆在宅子里,那得是何等壮观的场面。
晌午。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运河口,初段的运河已经开凿数百米远。
两万多由朝廷征集的民夫井然有序的工作着,林浩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怜月在穿插在其中,给民夫发放着第一批成熟红薯。
不得不说,桃子这效率是真的高,昨日刚说完将怜月弄来,今天就上岗了,用不了多久,五十两银子便能还完。
朝廷征集来的民夫,那都是一些个聚集在应天周边的流民,只需要一顿饱饭,就无条件的随着大军来到江南府。
都是些底层人,何时见过怜月这般漂亮的女子,直勾勾的目光,令怜月几近崩溃,后槽牙都要咬碎,若不是林浩,他又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运河口停着数百驾马车,整个江南府能数得上号的商贾都齐聚于此,坐落在十里长廊内,看着浩浩荡荡的工程,内心皆是无比震撼。
“钦差大人来了!”
王贲喊了一句。
所有的商贾皆是起身,虽说在这等了一晌午,却没有任何怨言。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都看出,一旦运河开通,带来的好处,这是朝廷有意扶持商贾。
更是听说,因为这位钦差大臣,在朝堂之上,舌战群儒。
所以陛下才鼓励经商,甚至如今连皇室都开始经商。
换做之前,他们虽说富甲一方,但社会地位却普遍不高,士农工商,自古以来商人便是社会最为底层的存在。
在百姓眼中,商人只会搬弄是非,巧令名目,奇货可居。
但又有谁清楚,作为商人,获取暴利的同时,也承担着极大的风险,一个不慎,便有可能倾家荡产。
就好比,如今正值灾年,百姓流离失所,很多人便落草为寇,劫持商队的马车。
家大业大或许还好,往往一车货,便能要了小商人的身家性命。
据说在应天府内,户部尚书之女郁可,成立了一个什么应天商会,所有的商人都可以加入,享受朝廷的扶持。
林浩朝着众人拱手作揖,宋礼也是紧随其后。
此举更是令一众商贾内心折服,他们平日不是没有与朝廷命官打过交道,可哪有官家如此重视他们。
能正眼瞧就算不错,若是不能给到令其满意的好处,极有可能背地里倒打一耙。
“想必诸位也听到些风声,身后这条运河,乃是由朝廷下旨构建,工部承办,江南府连年大旱,而湘江却水源充沛。”
“此举一是为打通罗霄山脉,将湘江水与赣江水引入江南西道以及黔中道,解江南旱灾,二段则是开凿运河,直达北平,开通漕运。”
宋礼微眯着眼,和和气气的看着众人,林浩则是退到一旁。
“宋大人此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能够有如此魄力,实乃大明百姓之福祉。”
一位年纪较长的商人,站了出来,朝着宋礼深深鞠了一躬。
只要是商人,便清楚,生意最重要的便是运输,就好比,北方盛产的货物,在北方自然是卖不出价,若是放在南方,就成了稀罕物件。
纵横南北,其间距离足足有着数千里,一走便是三五个月,甚至更久,很多货物根本就达到不了,便烂在途中。
就算能够到达,路途遥远,其中的风险也是不言而喻,若是请上镖局,运输成本无疑加大。
货物的价格便一度居高,否则他们连成本都维持不住,就好比一车咸鱼,在南方或许就值十两银子,运去北方,哪怕不请镖师,光是运费,都不低于成本,这也造成了百姓的客观印象,商人黑心。
一旦运河通航,靠着漕运运输,不仅能够大幅度缩减运输时间成本,还能保证货物的安全,哪有流民敢跟朝廷作对。
更何况朝廷还愿意,将运河右岸的土地,交给参与开发的商贾。
试想一下,运河开通之后,两岸便会成为百姓的聚集地,届时南来北往的货物,只要一下船,立马就能出售。
所以一听到消息,江南府有名有姓的商贾便自发组织,前来此地,自愿为修筑运河贡献一份微薄之力。
“宋某岂敢邀功,这一切都是钦差林大人的主意,也是由他说服陛下,开凿漕运。”
宋礼自然清楚,林浩这是想将自个推到“风口浪尖”岂能遂了他的愿。
“您就是那位钦差林大人?”
商贾见到林浩那略带几分青涩的脸庞,内心皆是无比震撼。
在他们的印象中,能够说服陛下的,应当是头发发白的垂垂老朽,至少也是两朝元老,在朝廷中德高望重。
而面前这林大人,怎么看也就落冠之年,令人汗颜。
“不错,在下便是林某,这运河所系民生,还望诸位鼎力相助,否则以朝廷一己之力,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林浩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一抹和煦的笑意。
“林大人乃是为民请命的好官,只要能用的上咱们的地方,一定倾囊相助!”
林浩这般谦逊的姿态,令一众商贾极为受用,再加上先前林浩做出的一系列事情,在场之人想都没想,便十足的愿意。
“以工代赈乃是福报,在下需要诸位以承包的形式,每人负责一段运河的修筑,之前许诺的好处,也会记录在册,至于民夫,如今大明天灾不断,流民之数高达百万之众。”
“朝廷给的要求便是,一日管民夫两顿饱饭,外加一枚铜子的工钱。”
林浩娓娓道来。
此言一出,便引得商贾纷纷叫好。
林浩来之前,桃子已经向众人介绍过红薯这一产物,两顿饱饭,外加一枚铜子,拢共也就两枚铜子的价格,一月也才不到一枚大钱,绝对划算。
“另外,修筑运河的民工,与修筑建筑的民工,只要达到各半即可,若是手头银钱困难,也不成问题。”
林浩继而说道。
话到此处,一众商贾皆是屏息凝神,来到此处的,皆是身家不菲,可银子大多数积压在货物之上,手头上的现钱着实不太宽裕。
没想到林大人连此处都是想到,就是不知有如何应对之法。
“所有参与运河修筑的商贾,汇宝通都能提供一笔长达五年的无息贷款,至于额度的多少,会有具体人员进行审批,专款专用,只可用作于运河建设。”
林浩摊了摊手。
众人顿时沸腾起来。
要知道,大明所有的钱庄都有放款的业务,可利息却是出奇的吓人。
不过也实属正常,换做二十一世纪,都有无数的坏账死账,更别说如今的大明,钱庄不是做慈善,想要借贷,便要能够有令其心动的利益所趋势。
五年光景,利息至少要达到本金的两三倍,而林大人却说,无息贷款!
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个听错了,否则哪有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诸位不必质疑,今日宴会结束之后,便可带着商号的地契房契,前往汇宝通办理贷款,如今汇宝通西昌商号,已经准备了数千万银两,供诸位贷款。”
林浩微眯着眼道。
作为一个商人,尤其是精明的商人,岂会做赔本的买卖。
专款专用,也就意味着,这笔银子放出去,只会用于购买粮食以及建材。
桃源研究所,数年前就开始大规模种植红薯,虽说红薯不愁销路,但运输成本极其夸张。
实际上,若是林浩想的话,红薯甚至能够卖出比粟米还要高的价格,毕竟无论从口感,亦或者饱腹感上,都要胜过粟米。
但红薯在林浩的有意操控下,已经沦为了白菜价。
用林浩的话来说,红薯本就属于百姓的生计,商人固然要挣钱,可也不能什么钱都挣。
再一个便是建材,汇宝通每到一处,所得之利,绝对不会带走,而是在当地用于购置地产以及林业。
几年的发展下来,汇宝通所属的林业,已经达到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
如此一来,修筑运河的民夫便能解决掉红薯以及建材的销路,而汇宝通给出的银票,专款专用,根本就不存在兑付的可能。
银票不兑付,就等同于一张废纸,汇宝通想印多少便能印多少。
就等同于,将这些红薯,分期卖给商贾,数年之后,不仅能够白捡一条运河,还能拿到数千万两的现银,绝对稳挣不赔的买卖。
“林大人,实乃为民谋福祉,为天下百姓图生计的好官,请受在下一拜!”
所有商贾皆是无比动容,纷纷匍匐在地,朝着林浩跪拜起来。
“除此之外,不日在下便会命人筹建江南商会,诸位也可参加,加入商会之后的好处,就不需在下多说了吧。”
林浩道出了最后一重目的。
商会实质上是私人组织,可如今却能依仗着朝廷的威势。
“江南府也要组织商会,钱某要第一位参加。”
钱家酒坊坊主率先站了出来。
钱家之所以能够在商场纵横如此多年,便是因为幸得当年太祖皇帝亲颁的酿酒牌。
整个大明,被允许私自用粮食酿酒的不超十户,应天府中便有一户,据传乃是鸿胪寺卿李彦李大人的产业。
酒在大明可是值钱物件,每每在运输途中,便会被匪类盯上,而所酿酒水,都是登记在册,由沽酒户验收,若是弄丢,补不齐数额,便是杀头的死罪。
以至于钱豪专门在开设了一家镖局,专程替钱家酒坊押送酒水,但架不住贼人钻营。
绝对的利益面前,铤而走险,再正常不过,镖师死在途中,不仅要赔偿家属,重新招募又是一件麻烦事。
除开钱家酒坊,每一家皆是如此,时常都得丢酒,而据说应天府李大人,加入商会之后,每次商会都是组织集中押运货物。
沿途都有官兵护送至下一地,若是在途中出了问题,当地县令便要革职查办,至此后的两月,李家酒坊再未出现过丢酒之事。
毕竟当地的山匪都是得跟县衙打交道,县衙也犯不着与山匪火拼,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县令害怕被革职,便会提前与山匪打好招呼。
只要是挂着商会旗帜的商队,一律从境内放行,光是这一点,就给他不得不加入商会的理由。
钱家酒坊的表率,纷纷引得一众商贾附和,加入商会乃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据说应天府中的商贾,挤破了脑袋都想加入,奈何门槛太高。
若是此时不表态,错过了,日后当真肠子都得悔青。
远处的长廊内,传来一阵肉香,还未用膳的商贾纷纷觉得腹中饥饿难忍。
“为诸位准备的午膳,还请前去用膳。”
桃子面带笑意朝众人微微躬身。
只见长廊内,架起了几十口大锅,锅中汤水浓郁,一阵阵冒出的香味,引得众人食指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