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不远处放着一块刀片,女人没有了四肢,完全靠身体的摩擦,一点点艰难行进,她浑身都疼,地上到处是血,但她却笑了。
还有一步,只差一步,就可以让那个伪善人给她女儿偿命。
她指甲扣在地上,黏糊糊的血液直往下淌。
曾经女儿多么喜欢她这个爷爷啊,仰着灿烂明媚的笑脸问,“妈妈,别的爷爷都不带小宝去公园,你说我的爷爷是不是天底下最好的爷爷?”
可她的爷爷从来都没有爱过她,只顾着满足自己的私欲。
“啊——”女人一声咆哮,眼看着重重一磕,脖子就要磕在刀片上,却骤然被一股力量给拉了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发疯一般的嘶吼,却一点也看不见。
半晌,只听见从渺远的霁空传来清灵的声音,“因为你的女儿还在等你。”
“乐薇?”
女人的心似被什么给猛撞了一下,带着血污的眼一点点清明了,她觉得不可思议,她的眼睛明明被她亲手挖去。
虽然她仍旧是没有瞳仁的,眼眶里一片纯白,却依稀看到了一抹素色的身影,那是一位很美丽清艳的少女,犹如孤傲的天鹅,独立于尘世之上。
她凝视着,一动不动,充盈着仇恨几乎炸裂的心却得到了平复。
宴初在这方,轻念着咒语。
王昭挑眉,这是讨亡术?
突然,宴北漠瞳仁一缩,下意识紧紧抱住了客厅里的柱子,“好家伙!”他宛如一只瑟瑟发抖的树袋熊。
房间里凭空出现一个人,不是渐渐出现,而是嗖的一下冒出来的。
这让他隐约想起当时他被女水鬼附身的时候,可是他除了感觉凉悠悠的,倒也看不到。
但现在不一样,他亲眼见到了,“鬼……鬼啊……”他声音不算大,生怕惊扰了魂灵,但喉咙里的呜咽却伴随而出。
杨盛瞳仁地震,没想到还会见到被他害死的孙女。
杨泽昊松散的手攥成拳,心一阵钝痛。
高丽君都看哭了,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落,抹去,又再落。
王昭惊愕地看着宴初,一般如果想要通灵,他们会用符咒帮助对方,而这能让所有人看见的讨亡术,往往需要大量的法力,他几乎没看到人用过。
简而言之,宴初蓝多,根本不在乎这点法力。
颜思敏也看到了,似被猛然戳中了心底已埋葬的角落,她突然又哭又笑。
原来女儿一直没离开,一直守在她身边。
难怪她要割伤自己的时候,刀会莫名其妙不见。
难怪她用力刺向自己的双眼,却冥冥之中有一股力把她往后扯。
女儿用她自己的办法默默守护着妈妈。
颜思敏泪如雨下,杨乐薇小小的灵魂突然跑了过来,紧紧抱住她,“妈妈……妈妈你看得到乐薇了,对不对?”
她激动坏了,“妈妈,不要这样,乐薇一直在看着你。”
她小小的脑袋还处在几岁的神智,压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伤害爷爷,她只知道,她不想妈妈受伤。
母女两拥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宴初轻声说,“杨盛做了这种事,本就有损阴德,解除法术后,自然会承受剧烈痛苦,行将就木,把他得到的连本带利还回来。但你却不应该这么做,为此毁掉自己的一生。”
“我愿意!”颜思敏嘶哑着声,看到女儿,压抑了一丝自己的癫狂,“那个畜生就应该受到教训!”
宴初没反驳她,只是轻声问,“你这招是不是一个戴着面具,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告诉你的?”
颜思敏突然察觉到异常,“你怎么知道?”
杨盛呆若木鸡,王昭也宛如塑像,不过他还能开口,“怎么又是刘严?难道……”
听闻刘严手底下有四大伏尸,之前和捉拿他的天师打斗,折损了一具,之后便一直只有三具了。
王昭迅速地翻出《子不语》,僵尸分为八大类型,伏尸便是第二高级别了,集天地怨气,取天地死气,晦气而生。
尸体心中有怨念,怨念越大越好。
刘严这是盯上了她的怨气,准备等她用邪术杀了杨盛之后,再告诉她,自己就是幕后给杨盛出谋划策的人,再借由她最疯狂的时候收了她?
好恶毒的心思!好大的一场局!
王昭被吓出一身冷汗。
宴初肯定了王昭的想法,又道,“你女儿虽然心智没有成长,但却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察觉到那人利用了你。”
杨乐薇直点头,“妈妈,姐姐说得对。那个人是坏蛋,他想害你。他看到我了,他对我说,没用的小废物,别以为你能拦住我。”
宴初抿了抿唇,刘严轻敌了,颜思敏癫狂状况下,谁也拦不住,恐怕就连她,也不可能和平解决,但他恰恰算漏的就是他根本不看在眼里的杨乐薇。
颜思敏凝聚的那股气像是瞬间散了,她虽然恨杨盛恨到了极致,恨不得扒皮抽筋,但她也恨幕后给他出谋划策的人。
如果被那个坏人利用,日后帮他做更多的坏事,还不能寻求一个解脱,她真的会疯掉。
高丽君看着母女相拥在血海里,她声音都哽咽了。
同为母亲,她对颜思敏心心相惜,“大师,能帮助她们吗?我愿意拿出我所有的存款。”
宴初摇了摇头,“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从走上这条路起,就很难回头,现在这副身体已经是回天乏术了。但我可以保她们两一起轮回转世。”
颜思敏抱住女儿,笑了,“这或许对我是最好的结局了。”
收回显现符,宴初就准备去往颜思敏那超度两母女,杨盛紧盯着她,他现在虽然不再吐黑血了,可浑身上下都似是被无数银针扎进去,痛得很,甚至能清晰感觉到细胞的老化,他听到了宴初说的所有话,他的下场让他惊恐,“大师,你还没有救我!”
宴北漠白他一眼,怎么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宴初淡淡道,“我没有收你一分一毫。”
杨盛满脸执着,“可你收了我侄子的卦金,我听说你们这行收了便有因果,所以你必须救我……”
说到这,他竟然笑了,天不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