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难人。
这是许多年前干爹张礼对李牧野说过的四个字。当年不以为然,如今随着年纪日增,终于开始有了切身体会。
任何人有了陈二姐那样的一位亲娘,又有了白无瑕这样的一媳妇,恐怕都不会活的轻松。
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桩桩来办。不但是老叶那边有了动静,京城方面也有了麻烦事。
陈炳辉来电话说,陈二姐昨天下午赶回京城后,便行使安全委员会副秘书长特权召集所有成员开了个会。通报了你在那边的所作所为,她向你提供了准确的情报,而你却没有按照正常的程序办案,而是选择了非常规的方式了结此案。尽管出发点是好的,但你的行为方式却存在很大问题,陈二姐认为特调办的权力太大并且缺乏有力的监管机制。
李牧野在电话里说:“所以,我老妈这是要官复原职了?”
陈炳辉说:“卢向春的死表明了她铁面无私不偏不倚的立场,而且南海那边也离不开她,只要她保持中立的态度,组织上还是相信她的能力的。”
李牧野长出了一口气,道:“行,这口黑锅我背下了,谁让我是她儿子呢。”
陈炳辉道:“你是领教过你母亲的手段的,我估计这只是她的第一步而已,下一步她也许就要把你换下去了,你却还在替她担心,我作为她的弟弟,你的上司,真不知是该夸你愚孝,还是该批评你的愚蠢。”
李牧野道:“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挂断电话,立即动身赶到太公庙附近与叶弘又四人见面。
一见面老叶便道:“烟花厂昨天凌晨的时候死了一个人......”
“那事儿我知道了,是我做的,具体原因和过程回头有时间再跟你们细说。”李牧野打断道:“新教那边的事情暂时不用管了,就说这边的事情吧。”
叶弘又转脸对袁泉说道:“这事儿小袁最有发言权,让他介绍一下情况。”
袁泉道:“事发是在昨晚,一艘游轮从上游经过太公庙水段附近的时候忽然触礁搁浅,当时天气晴朗,游轮照明设备使用正常,但是在进入到太公庙水段后,忽然天降大雾,能见度快速下降到三米以内,游轮就是在那时候搁浅的,因为是搁浅,又没有沉船的危险,当时游轮并未急着求救,船上乘客们还跑到甲板上拍照观雾。”
姬雪飞嫌他说的太仔细,抢过话头说道:“当时有个人拍到雾中出现一条巨大黑影,有几十米的样子,依稀是一条爬虫类动物,好多人经他提醒也都看到了,正当大家惊讶拍照的时候,忽然间又下起了倾盆大雨,然后甲板上的所有人都看到那爬虫生物逆天而上,又被天空降落的闪电击中跌落下来。”
李牧野问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姬雪飞一怔,摇头道:“不知道。”又道:“不过小袁好像能说出点道道来。”
李牧野道:“既然不知道,下次就不要抢人家的话头,须知道会说的不如会听的,聪明的女人都懂的倾听。”又对袁泉说道:“小袁不要介意,你接着说说是怎么回事,真的有龙吗?”
袁泉道:“雪飞快人快语,我不会介意的。”又道:“那不是龙,而是一种蛇虫所化的蛟,主任精通虫术,自然知道蟒魁这种蛇虫是可以进化成蛟的,我判断这一条很可能就是蟒魁。”
“你基于什么做出的这个判断?”李牧野问道。
“我们水戏袁门历代相传一本古本水经注。”袁泉道:“里边记叙了几种会使水法,能够引发水灾的生物,其中就包括这能化蛟的蟒魁,在三种最擅长水法的生物中,蟒魁是能力最弱的,它不会搅动风云,只有借大雨才能行水遁,所以每当蟒魁出水化蛟的时候必定是暴雨倾盆,鱼虾漫天。”
水戏袁门是天师堂的小分支,历代传承人都是天师堂一系当中最精通水法之人。天师堂有五行之法,都是根据物性演变的规律和五行生克的道理总结研究出的奇术,水戏袁门第一代鼻祖本是天师堂五德星君之一,宋末元初的时候天师堂内部发生一场内讧,袁门鼻祖不愿见同门相残,便选择了离开。
他术法高强,修为深湛,来去自如不受任何人约束,流落江湖后便加入了杂戏彩字门,取了个艺名叫袁泉,寓意不忘师门,袁门子弟需牢记点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虽然流落草莽之间,水戏袁门却始终没忘记与天师堂之间的渊源。
袁泉身为水戏袁门当代传承人,一身水系术法尽得曾祖真传,对于天下间懂得水法的奇物也是了然于胸。
李牧野点头道:“你接着说。”
袁泉接着说道:“当时情况正是这样,船上很多人都被下落的鱼虾砸中,那雨雾中的巨大生物落水后,飞溅起的江水都被染红了,雾气把大江封锁,这些人被困在那里一直到今天早上,游轮忽然莫名其妙的解困离开了搁浅地。”
李牧野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大雨倾盆,江水上涨,所以就又能走了?”
袁泉摇头道:“决计不是,我认为游轮之所以搁浅,是因为有人用分江断水之法阻隔了江水流量,导致水位急速下降所致,之所以能走,也是因为水法失效,或者使用者用沥青膏封住了地眼水孔。”
“分江断水?”李牧野道:“意思是寻龙门的人在作祟?”
袁泉点头道:“除了他们,没别人有这本事。”又继续说道:“除了江水流量骤减外,还有一件事也很可疑,就是那艘游轮,当时船上只有一群来自东瀛的旅游者,连同船上成员在内,原本登记的人数是七十四名,经过那一夜后,就只剩下了三十八人,有三十六名乘客失踪了,现在江面上依然浓雾弥漫,渔政部门用人造风机吹了很久,反而越来越浓。”
姬雪飞又按捺不住插言道:“有传言说那大雾中藏着一条龙宫里逃出来的蜃龙,能吞云吐雾,闻了能让人迷糊,这家伙一口吃掉了半江鱼,正睡大觉呢,还有人听到它在大雾里的呼噜声呢。”
“不要胡说。”李牧野道:“这些江湖玄术的勾当,别人不晓得,你身为玄门嫡传还瞧不出吗?”
“主任。”袁泉道:“雪飞这些话还真不好说是不是胡说,蜃龙属于上古物种,天性凶恶,我们水戏袁门祖传的水经注中就有记载,元代的时候有蜃龙藏于巫峡深处作祟伤人,唯有纵贯大江的拦江水盗能够阻止其为恶,过往客商只要向水盗们进过供便可保安全,这些水盗们将蜃龙形容为神明,什么金钱美女统统来者不拒。”
姬雪飞听到这里又不禁好奇问道:“真有那么神吗?”
“自然是没有。”袁泉道:“蜃龙不过是一种动物,在吃肉这一点上跟远古的恐龙和今天的老虎没多大区别,怎么会对人类美女和金钱感兴趣,真正对这些感兴趣的是那些水盗,他们豢养并控制了一头蜃龙来做坏事,打着龙神的旗号敛财。”
“后来呢?”姬雪飞存心给心上人卖弄学识的机会,继续装傻充愣捧哏问道。
袁泉道:“袁门先祖闻听此事后便猜到其中缘故,于是轻舟下巫峡,以水戏袁门的水法破了水盗们的弱水困龙之术,杀了那条蜃龙,除了这一大祸害。”
姬雪飞悠然神往的样子:“你们家这位先祖可真了不起,常听人讲勇不过屠龙,是说世间最勇猛的行为不会超过屠龙的壮举,只听人这么说,却没见谁真这么做了,而你们家的这位先祖居然真的屠了一条龙,古代皇帝都叫真龙天子,屠龙是不是要犯下大罪过呀。”
李牧野道:“元代以前,中国人没自认为是龙的传人,在唐宋时期,中国人是讲究屠龙斩蛟的,所以常有诗词毫不避讳提及斩蛟屠龙的志气,比如日部虫地师历代传承有屠龙药,是用紫龙木血粉混合地虫骨头配制的,只要给鳞兽吃下去,不用数日便化作脓血,将这血溶入石膏水后会自然形成一种膏状物,叫做风膏,对痛风病有奇效。”
又道:“龙这种动物一共有十三种,在上古水系中算是不常见但也不罕见的生物,比如周代有专门驯龙的官员,那时皇族内苑是饲养龙的,周穆王就曾经乘坐过龙撵,那时养龙,是为了作为畜力使用,根本就没有膜拜成祖先的概念。”
“这你又清楚。”姬雪飞不大服气老李抢了心上人的风头抢白了一句。
李牧野自然不会跟她计较,继续说道:“至元代以后,中国人被外族主事,庙堂倾覆,神器沉沦,传统文化渐失于江湖,蒙元入主天下涂炭中原,顺便给中土人带来一个祖先,那就是龙,龙崇拜最早始自蒙古之地,比如红山文化,而我华夏之祖,乃上天造就,绝非畜类,所以唐宋之时,中土典籍所载之龙,多是斑斑劣迹,不是发水,就是酿祸,多有英雄之辈,屠龙斩蛟,安定水波,在那个时代有河伯崇拜,却绝无什么龙王庙之说。”
袁泉道:“主任的论调跟我家那位曾祖一模一样,他老人家也告诉我说,这龙就是中华大地上一种几乎灭绝的物种,古往今来,不管什么物种,只要跟咱们人作对,就不会有好结果,他老人家还说这蜃龙的全身都是宝,肉是水中仙珍,筋是做强弓最好的材料,尤其脂肪还可以作为蜡烛,点燃后有浓烈的香气,百步之外都闻见,并且有强烈的致幻作用。”
李牧野笑道:“你家这位曾祖可真是妙人,就冲他以龙为畜的豪气,我迟早要与这位袁老先生见一面。”
袁泉道:“我曾祖对主任您的名声也很神往。”
白起道:“要按照你们的说法,这蜃龙也是能养殖的,那是不是说,在太公庙水段作祟的这条蜃龙是别人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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