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世康看来，人虽可以贫困，衣着虽可旧，但必须整洁。你可以物质贫乏，但绝不能精神懒惰。
军营同样如此，当前条件有限，穿着旧衣是无奈之举，但张世康无法忍受所到之处都弥漫着难闻的汗臭。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他担忧的。张世康记得，明末时期不仅旱灾、蝗灾接连不断，黑死病也在疯狂蔓延。
黑死病在十几个世纪前就已臭名昭著，从斯堪的纳维亚的斯德哥尔摩到亚洲最东端的黑龙江流域，整个亚欧大陆都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下。在最严重的时候，它甚至夺走了全球百分之三十的人口。
这种疾病来势汹汹，早晨刚出现症状，晚上人就可能没了，而且死状极其惨烈，不仅七窍流血，还全身流脓发臭。
史料中记载，山陕、河南乃至京畿地区，在最严重的时候，整个村庄的人几乎死绝，十室九空在史书中并非夸大其词。
其实，黑死病是西方人的称呼，在大明，人们称之为鼠疫。
军营是人员密集的地方，卫生条件不佳必然埋下隐患。其他军营他管不了，但在京营这片地界，必须按他的规矩来。
“天黑前完不成或不合格者，没饭吃，解散！”张世康严声宣布。
他并未指定特定人员负责特定区域，而是想考验某些人的组织能力。几个游击将军似乎很上心，主动站出来分配任务。
不久之后，两万三千人便分头行动，展开了大扫除。
西山大营门口不远处便是永定河，取水用水都极为便利。
那时的河水清澈无污染，可以直接饮用。忙碌了一天后，张世康将军营交给孙维藩管理，自己则带着孙大胜等人来到永定河边洗澡。
他找了一处水浅的地方，众人也不拘谨，纷纷跳入水中搓澡。
洗得差不多了，张世康躺在河边对众兄弟说道：
“兄弟们，想必今天我跟周大升他们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军营是个崇尚实力的地方，你比他们强，他们就服你。
如果你是个怂包，即使我给了你军职，也只会被人在背后嘲笑。上了战场，更可能惹出大乱子。”
张世康说的是心里话，如果到了这里还改不掉仗势欺人的毛病，上了战场那么混乱的地方，可能不用敌人动手，自己人就敢把你干掉。
“大哥这话可不对，这不是小看我们吗？我们又不比他们少胳膊少腿儿，只要好好练，怎么能比不过他们？”徐文远调侃道。
孙大胜也很不服气，他觉得论打架那些士兵都不是他的对手。
“大哥，你真打算让我们都当步卒吗？”
“不然呢？你知道七斩十三杀都包括哪些吗？战场上，你知道马军和步军如何协同作战吗？知道弩手和弓箭手的区别吗？
你知道几个战阵？知道扎营应该选在什么地方吗？知道如何攻城、如何防守吗？
这些你们都知道吗？
你们都不知道。
所以你们还觉得自己适合当将领吗？
这不仅是对那些士兵生命的不负责，也是对你们自己生命的不负责。”
张世康连珠炮似的问题，直接把孙大胜等人问得哑口无言。
其实，张世康对这些问题也并非了如指掌，他只是随口一提，但他有自知之明，知道术业有专攻，所以全权交给孙维藩去处理。
战场上最怕的就是不懂装懂、瞎指挥，这些道理大家都明白，但真的能做到吗？
大明有多少次战败，都是因为那些不懂军事的人瞎捣乱造成的。
看到众人情绪有些低落，张世康想了想，又开口道：
“你们有一个别人没有的优势，那就是识字。
你们可以研读兵书，他们却不能。真正的将才，从来不是靠勇猛好斗，而是靠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历史上，哪有不识字却能成为杰出将帅的呢？
我们之前一起吃喝玩乐，浪费了不少时间。但从现在开始，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努力了。
建功立业不是空喊口号就能实现的。如果你们能通过操练，拥有和那些士兵一样，甚至更好的体能，
再加上你们能读懂兵法，会排兵布阵，他们就会对你们心服口服，帮你们建功立业。
到了那个时候，你们现在所担忧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来到这个世界后，张世康越来越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识字才能明理，才能明辨是非，增长见识。有了这些，你才有机会向上攀登。
统治阶级把这个世界分成了两拨人，一拨是像他们这样掌握了知识的所谓上层阶级，另一拨则是被奴役的人。
几千年来，这个世界的基本格局都没怎么变过。那些所谓的上层阶级，生怕所有人都识字，会威胁到他们的特权地位。
他们在那条本就充满坎坷的道路上布满了荆棘，让那些好不容易努力识字的人最终倒在路上。
那条路，就是科举之路。
次子团的人自然不会再走科举这条路，但正如张世康所说，他们这样的家世背景，只要肯努力，还愁没有出头之日吗？
既然如此，又何必为成为普通士兵而耿耿于怀呢？他们的起点已经比大多数人高了。
张世康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他确实很在意这群兄弟。毕竟在大明当前的形势下，训练这些士兵绝非徒劳无功，几乎可以肯定是要上战场的。
他不希望自己的兄弟在战场上糊里糊涂地丧命。
徐文远等人听了都陷入沉思，先前的失落情绪一扫而空。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张世康沉吟片刻后说道。
“裁撤老弱之后，剩下的两万四千人中，有五军营的步军一万八千名，神枢营的马军三千名，神机营的火器军两千名，以及一千名的火头营。
我打算重新编营，每营五千人。其中火器营由我直接掌管，我还打算从步军营中再挑选出三千人，组成一个完整的营。
这个营我会亲自操练，可能与孙将军的操练方法有所不同。但我还是建议你们留在这个营里。”
他只是提出建议，并非强制命令。虽然他有权这么做，但看到兄弟们若有所思的样子，张世康语气坚定地继续说道：
“相信我，未来将是火器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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