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人却硬挺着,还是挡在我们前面:“那不行!”
河洛厉声说道:“你不是从来不徇私情?”
“这不是私情,”叶大人毫不退让,开裂镜片后的眼睛直率坦然:“这是为了公道。”
河洛嘴角一勾,露出了个绝美,却令人遍身生寒的微笑:“那处理了你,本神一起领罪。”
那些属下立刻赶过来:“大人!”
叶大人摇头叹气:“咱们是什么人?”
那些属下对视一眼,齐声答道:“九重监!”
“咱们是干什么的?”
“规范天道,公正严明!”
“退不退?”
那些属下抬起头,声音一震:“护天道,死不退!”
我心里猛然一震。
叶大人,终于做到了他年少想做到的事情。 “好!”叶大人再一次抬起头,看着河洛:“水神,你会后悔的。”
一抬手,那些属下再一次集结了起来,他挡在我们前面,寸步不让。
河洛冷笑,抬起了手:“那咱们看看,谁先后悔。”
霹雳一样的光跟赤红色神气硬生生撞在了一起,河洛也倒退了两步,而九重监的人轰然被打散,叶大人——身体在水中猛然被撞出,带出了一条白浪,重重摔在了水神宝座的残骸上,“嗡”的一声响,撞断了水神宝座最后一条立着的腿。
叶大人的眼镜落在了海沙之中,啪的一下,碎成两半。
哪怕叶大人都这样,我一个肉眼凡胎,就更别提了。
人怎么能跟神争?
“九重监都不是水神的对手……”那些水系神灵你看我,我看你:“现如今……”
这九重监毕竟是监察机构,跟他们正面冲撞,就好像藩王跟钦差大人起冲突,会酿成大事。
河洛,是豁出去了。
她眼里,只剩下我和潇湘了。
潇湘拉住了我:“听我的,快走……”
我没动。
她皱起眉头,接着看向了白藿香:“他不肯,你带他走,拉他走!”
白藿香也没动:“他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潇湘眼神一凝。
而河洛一伸手,那条牧龙鞭,现如今,没谁挡得住。
身后隐隐一阵响声,屠神使者,也来了。
四下里,一片赤红,像是海底开了一场看不到头的灯会。
屠神使者我不是第一次见,可这一次,太多了。
多的能换掀起一场战争。
不过,暂时还是按兵不动。
齐雁和跟往常一样,在坐山观虎斗,他说过,他爱看热闹,而且,只帮胜者。
“水神娘娘,你把九重监都打了,事情恐怕不大好办……”那些水系神灵,再一次劝谏了起来:“这一下,牵扯过大,咱们水系……”
河洛谁也没理睬,潇湘与我,和她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屏障。
河洛抬起了手,眼神全是近乎残忍的侵略性:“北斗,现在,就给你讨回公道。”
牧龙鞭炸起前所未见,强大的青色神气,猎猎而起,凌厉的对着潇湘就下来了,像是要劈开混沌,廓清寰宇。
这一下,精准的,对着潇湘额头上的神骨。
潇湘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道霹雳一样的光直接坠落,“啪”的一声巨响,数不清的鳞片四下炸起。
潇湘一愣,抬起头看着我,难以置信。
那些龙鳞,是金色的。
我护在了她面前,给她挡住了这一下。
她眼神瞬间失神,一把抓住了我:“你——你为什么?”
河洛就更别提了,眼神几乎是冻住的:“北斗……”
“李北斗!”
白藿香就更别提了,一把捂住了我的伤口,眼里只剩下了心疼。
所有水系神灵,也愣住了,固平神君长大了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远处,有个若有似无的叹息,像是齐雁和。
那一下,几乎像是一道落雷,能直接把人劈成两半。
那种剧痛,不要说锥心刺骨,简直像是把全身的骨头,寸寸折断。
原来,被牧龙鞭打中,是这种感觉,难怪江辰恨我。
我打过别的龙许多次,三生三世,也是第一次落在了我身上。
我抹下了额头上淌下的血,眯着眼睛,抬起头,看着河洛。
河洛的手在发抖。
“北斗……”她的声音也有点发颤:“你……”
可潇湘一把抓住我,仔细的看我的伤势,其他什么都没顾得上。
我盯着河洛:“你为我,做了很多事。”
河洛眼里像是有了几分希望:“对,你想起来了?我为了你,历尽千险万苦……”
“不,”我一笑:“你是为了你自己。”
河洛眼神一冻,所有水系神灵看着我,满是难以置信。
固平神君也愣住了:“这里面,到底是……”
河洛往前,飘然落在了我面前,一只手拉住了我的手,大声说道:“你看见了,之前的那些事,你明明全看见了,你想不起来的,我可以告诉你,唯独白潇湘……”
河洛的手腕一翻,眼里一沉,趁机对着潇湘,再一次卷过了牧龙鞭!
可就在这一瞬,我大声说道:“水神河洛,失道无德——我今天,褫夺你的水神之位!”
那些水系神灵,猛然抬起了头,全愣住了。
潇湘转过脸,死死的盯着我:“你……”
固平神君冲上来,想阻挡我,可他一动身,也知道来不及了。
就在我说话的同时,从喉咙开始,一阵剧痛,从内至外,蔓延到了全身。
面前的海水,冒出了一层红雾,把我笼罩在其中——是我身上,渗透出来的血。
白藿香愣住了。
潇湘的声音,几乎是撕心裂肺:“你还不能敕封!”
我现在,是肉眼凡胎,这种身份,竟敢敕封神灵,简直是自找天谴。
白藿香胸口起伏,呼吸急促了起来,她完全忘了这是水里,吃了水灵芝草,人其实不用那么呼吸。
她在害怕。
但是,她甚至没容许自己害怕,她一把将身上的药包取出来,拿出了金翅药龙给的金翅连环甲,拼命往我身上涂抹。
这东西,能治疗龙族一切伤病。
可是——现如今,没有用。
海水把药稀释,还没渗透到我身上,就顺水扩散开了。
可白藿香跟没看见一样,药量不够,就继续往下加——拿程星河的话来说,不过了。
河洛就更别提了。
我的视线,开始剧烈的模糊,可我看出来,河洛眼里,有了恐惧。
“不对,北斗,你不会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做……是白潇湘害了你,天河是,四相局的时候也是,她背叛你,可我不一样,我心里只有你!”
河洛的声音,肝胆俱裂。
潇湘对我是什么心,我已经明白了。
每一条龙,都有一片逆鳞,俗话说,龙有逆鳞,触之则死——这是龙最大的忌讳,龙会把触碰自己逆鳞的一切人杀掉。
因为,这是龙族的要害,逆鳞保护的,是龙身上,唯一的软肋。
我全身的鳞片,全是金色的,唯独一片半月白色的鳞片,就是逆鳞。
跟潇湘说的一样,我的逆鳞,在喉结上。不在胸口。
她明明知道。
可在天河边上,她从胸口贯穿,却没从逆鳞下手。
她一开始,就不想我死。
而河洛——她口口声声,说她为我织补鳞片,跟我有情,跟我在一起许多年,那些事情,国君全想的起来,所以信了她。
当然,是有人为我做过这件事。
可不是她。
她并不知道我的逆鳞在什么地方,又何来织补一说。
她若是知道,一早就会告诉给江辰,他们知道我的要害,我绝对活不过今天。
景朝的时候,国君为此上了一次当,跟潇湘反目,错失了很大的机会。
而我,不会再上一次,同样的当。
给我织补鳞片,对我有旧情的,是潇湘——她不过是把潇湘为我做过的事情,李代桃僵,按在了自己身上。
河洛还想开口,还想申辩,可她的手,颤动的更剧烈了。
她低下头,惊惧的发现,她的手,已经没法拿住那条代表龙族最高权力的牧龙鞭了。
不光如此,她身上那煊赫冲天,代表主神地位的神气,在飞快的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