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知府微微摇头,喃喃:“勋儿,你不能恨我们啊。
我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是蒋家唯一的希望,我们绝对不能让你经历我们幼年曾经遭过的苦难啊。”
蒋勋狠狠用袖子抹了一把泪,语无伦次地低吼:“为我好?你问过我想要这样的好吗?
犯下滔天大罪,被罢官下狱,砍头抄家,让我一辈子都成为一个罪人之子。
永远抬不起头来地活着,这就是为我好吗?
不,你们根本就是为了你们自己!我恨你们!永远都恨。
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爹,我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蒋勋吼完这句话,转身跑开了。
蒋知府浑身一颤,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刚才不论是沈初对他的指责,还是蒋夫人对他的怨怼,他都毫无愧疚之心的回怼。
但蒋勋这几句话显然打击到了他。
他佝偻着腰,垂着眼一言不发,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几岁。
沈初起身,冷冷盯着他。
“你因为幼年时的经历怨怼命运的不公,又因为青年娶妻的遭遇怨怼世道的不平。
但这些都不是你和觉明联合起来,活生生将那些十几岁的姑娘剥皮抽筋。
你们这种残忍的做法与幼年劫杀你家人的匪徒何异?又与畜生何异?”
蒋知府仿佛被压倒了脊梁一般,整个人没了一点精气神。
他怔怔坐在地上,片刻后突然抬起头来,阴恻恻地看着沈初。
“所以,我哥一直没有将我供出来,对吗?
如果他招供了,你就不会利用我夫人,利用这么多人证来逼我自己现形,而是直接让飞鹰卫把我抓走了是吗?”
沈初没想到他到这个时候竟然在意的是这个问题。
她抿了抿唇角,轻嗤。
“觉明倒真是条硬骨头,若不是你被我们的打草惊蛇之计起了疑心,我们很难抓住你的把柄。”
蒋勋愣住了。
原来他哥到最后一刻都还在咬牙护着他。
原来是他的疑心最终害得他自投罗网。
他确实是个畜生!
蒋知府捂着脸低声呜咽痛哭出声。
裴渊上前扶住沈初,摆摆手吩咐孙严和于峰。
“把人抓了,另外带人封了知府衙门,重点搜查蒋知府的院子和书房。”
“是。”
于峰上前把蒋知府拖了下去。
沈初上前,拿出一颗药丸塞进凌策嘴里,又捏住他的下巴,待他喉结滑动,确认药咽了下去才松开手。
过了片刻,凌策才悠悠苏醒。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揉了揉额头,忽然间整个人跳了起来。
“狗日的,姓蒋的真给我下药了?”
刚一跳起来又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哎呦一声,一屁股又瘫坐在椅子上。
沈初坐在他对面,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来得时候怎么嘱咐你的?让你一定要小心些,仔细些,别着了对方的道。
你倒好,到这儿就让人给你放倒了。
我们若是晚来一会儿,你就要被那姓蒋的剥皮抽筋了。”
凌策气得咬牙切齿,“酒菜里都没毒,我很小心了,也不知道这个龟孙子在哪里下的毒。”
沈初点了点他面前的筷子和酒杯。
凌策双眼圆瞪,“你是说他把药抹在了杯子里和筷子上,这个奸诈的老东西。”
裴渊嗤笑一声。
凌策立刻就炸毛了,“裴老六,你笑什么?”
“笑你蠢喽。”
“你!”凌策气呼呼地拍拍桌子,“换做你来,说不定进门就把人放倒了。”
裴渊老神在在,“对,是我放倒他。”
凌策......自大狂。
门外响起孙严的声音。
“殿下,宅子里的人来报,陈姑娘在宅子里闹着要见你,说如果殿下再不回去,她就将事情闹大,让大家都知道殿下在扬州。”
裴渊神色一沉,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沈初皱眉,“陈佳莹也在扬州?”
裴渊点头,“也不知道是谁给恒王传了密信,说了我私自下扬州的事。
密信被陈家截获,陈佳莹就追来了。”
凌策顿时就炸锅了,上前一把扯住裴渊的衣襟。
“好你个裴老六,一方面和我小师妹黏黏糊糊,另一方面竟然还金屋藏娇。
今儿不给你个教训,你就不知道我的拳头为何会这样圆。”
说罢,一拳头就要砸下来。
裴渊抬手挡住凌策的拳头,神情镇定。
“我不会金屋藏娇,如果要藏的话,我也只会想藏一个人。”
他的目光落在沈初身上,很快又收回来,对凌策道:
“这件事我一定会妥善解决的,如果不能,或杀或刮,悉听尊便。”
凌策哼了一声,悻悻收回手。
裴渊深深看了沈初一眼,“我先回去一趟,晚上再来找你。”
沈初点头,“嗯,我也要去知府衙门处理善后事宜,你先忙你的。”
从香满园离开,回到宅子里。
守门的人看到裴渊回来,颠颠迎上来。
“公子总算回来了,陈姑娘已经打发人.....啊!”
话尚未说完,就被裴渊一脚踹到在地。
守门的人摔了个四脚朝天,抬头对上裴渊冷如刀锋的脸,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爬起来跪在了地上。
“公子饶命。”
裴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的问:“我再问你,我去青山寺的翌日一早,明明有人来府里找过我,你为何撒谎骗我说没有?”
守门的人脸色一白,想起那日前来的主仆二人。
都带着帷帽,但主子挺着肚子,是个怀孕的妇人。
“说!”裴渊陡然厉声一喝。
守门的人一哆嗦,下意识脱口而出。
“是陈姑娘,是陈姑娘吩咐小的不许说的。”
得了消息,盛装打扮而来的陈佳莹恰好听到这句话,顿时柳眉一竖。
“大胆刁奴,竟然敢污蔑本姑娘。我什么时候给你下过这样的命令?分明是你血口喷人。”
守门的人大吃一惊,“陈姑娘,明明就是你.....”
陈佳莹尖声道:“给我掌他的嘴。”
她的丫鬟刚一上前,就被孙严拦住了。
裴渊勾了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陈姑娘,我的下人,还不用劳烦你来教训。”
陈佳莹脸色微变,委委屈屈地红了眼。
“王爷,他一个低贱的下人,竟然敢随口污蔑我,难道我还不能教训他吗?”
“不能,我的下人,我自会自己教训。”
裴渊轻哼一声,“来人啊,打二十个板子,就在这里打,让他好好认认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谁。”
陈佳莹脸色一变。
裴渊这哪是打下人,分明就是打她的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