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知府话音一落,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冷汗涔涔。
沈初轻笑,“看来蒋大人是承认刚才我所说的一切了。”
蒋知府腮边的肌肉抖了几下,抿着嘴一言不发。
沈初接着说:“蒋大人不说也没关系,接着说你儿子的事。
你考中进士之后,恰好遇到京城有人榜下捉婿,便娶了京城一富户的妻子。
之后在岳家的帮助下,你分到的官职也很不错。
按说到了这里,你的生活本应该从此平步青云,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但很快婚后你就发现原来你的妻子早就在背地里同别人有过款曲,而且还坏了身子,无法再生孩子。
你心中愤恨不已,你的夫人自知理亏,为你纳了多位姨娘,但却没有一人能为你生下孩子。
后来你悄悄找大夫看过,才发现你的....又短又小,且那方面还有些不足,这辈子都不可能生出孩子,对吧?”
这种事情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痛点。
蒋知府攥着拳头,还是没能忍住内心的愤怒,一拳砸在桌子上。
“你住口!”
他双目圆瞪,牙齿因为愤怒而咬地咯咯作响。
“这个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小时候我就父母双亡,受人欺凌,后来被姑母接了去。
好不容易过了两年好日子,却在一次出门游玩的时候碰上了山匪。
是我哥.....”
蒋知府眼眸泛起一抹腥红,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幼时的惨烈,喃喃道:
“我怎么会不行?那是因为其中一个贼人踢到了我的要害,又要拿刀来砍我。
是我哥他不顾生命危险,趴在我身上生生替我受了两刀,我才侥幸活了下来。
我们兄弟俩命大活了下来,我哥说我聪明,一定要读书,将来才能出人头地。
你知道一个孩子要养活另外一个孩子有多难吗?”
蒋知府似乎放弃了抵抗,眼中怔怔流下泪来。
“我哥为了供我读书,他什么活计都肯去做,只要给他钱就行。
后来我读书需要的银子越来越多,他为了我出家为僧,只因为在寺庙里,香火旺,可以多挣点银子。
我咬牙考上了进士,以为我们兄弟俩苦尽甘来,哥哥却离开了那座寺庙,没留下任何音讯,只因为我要娶高门妻了,他不想让人知道我有一个做和尚的哥哥。
可是堂堂高门又是多么不堪啊,他们以为我一个穷小子,将一个跟人私奔过的女人嫁给我都是我的福气。
我呸!他们凭什么可以这么侮辱我?我为了这桩亲事,强忍着连我哥都没去找。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侮辱我啊?”
蒋夫人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脸色苍白地看着蒋知府,嘴唇抖了又抖,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
“你既然都知道了我的往事,为何不肯将我休了呢?”
蒋知府脸色变了又变,没有说话。
沈初冷笑,“那是因为他还需要你娘家的钱财为他的前程铺路。”
蒋知府脸涨成了猪肝色,恨恨地瞪着沈初。
蒋夫人怔怔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的男人一般。
“我一直以为夫妻多年,我们多少是有些成分的,却没想到你对我,对我娘家只存了利用的心思。
更没想到在你眼里,我原来只是一个贱妇。”
蒋知府神色有些狰狞,“呵,你们家又何曾看得起我?
当年榜下捉婿,那么多人比我名次好,为何偏偏捉了我?不就是看穿我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子,只能任由你们家拿捏吗?”
蒋夫人抹了一把泪,气得柳眉倒竖。
“呸,结亲之前我家明明问过你的意思,你亲口答应同意的。”
“那是因为我不敢反抗,你们家大业大,我若反抗了,你们家很可能会让我前途尽毁。”
“你胡说,我们家根本不是这种人。”
“嗤,那只是你的看法,你爹,你哥只想着找个进士女婿,来遮掩你曾经坐下的丑事。
他们怎么可能放我离开?他们甚至觉得将你嫁给我,我都算是占了便宜。
要不是你不能生孩子,他们才觉得理亏了几分,又怎会心甘情愿地拿钱替我出来活动?”
蒋夫人气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险些一头栽过去。
沈初接着说:“因为你夫人不能生孩子,恰好觉明和别人生了一个孩子。
他一个僧人不方便养孩子,除非从小让孩子在寺庙长大,而你恰好又需要一个孩子来继承香火。
所以觉明就把孩子送给了你,你取名蒋勋,就顺理成章把蒋勋充作嫡子养大成人。
后来你来到扬州任知府,和觉明开始联手利用人皮牟取暴利。
但在内心深处,你们都知道早晚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所以你们将一切都瞒着蒋勋。
甚至为了蒋勋的将来,还费尽心思筹谋,帮他娶了何指挥使的女儿。
就是想着他能有一个有力的岳家,将来你们东窗事发的时候,岳家能护着蒋勋一些。
但你不知道,其实蒋勋早就知道了此事吧?”
蒋知府抬头看到蒋勋被飞鹰卫领了进来,正红着眼看着他。
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只一眼,蒋知府便知道蒋勋真的知道了真相。
他胡子抖了抖,脸色灰败。
“勋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蒋勋目光闪烁,不敢直视他的眼神。
“我有一次去青山寺,无意间听到了你和觉明的对话。”
“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蒋知府一脸震惊,他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蒋勋脸色阴沉,带着一抹愤恨。
“从小到大,我一直以自己是知府家的公子而骄傲,可实际上我却是一个和尚与人通奸所生的野种。
我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我甚至都不敢让何薇出门。
我怕她从外面也打听到我是个野种的消息,从而会瞧不起我。
我恨世道不公平,为什么要让我生成一个野种?
我更恨你们,为什么要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既然做了,为什么又不能做得隐蔽一点?
你们作恶多端,为什么还要连累我啊?我恨你们。”
蒋知府不可置信地看着蒋勋,错愕,震惊,懊悔,愤怒等种种复杂的情绪一一在脸上闪过。
他根本不相信这些话是从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儿子口中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