咨询室的沙发上，李靖揉了揉眼睛，缓缓直起身子来。
房间的窗帘都被拉上了，四周很黑，他发着呆，辨识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正在自家咨询室里。
脑袋因为宿醉的原因微微发胀，喉间是异样的干涩，揉了揉太阳穴，走到饮水机前，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儿喝着，一边儿揭开窗帘一角。
蒙蒙亮的天宇下，窗外的城市依旧寂静无声。
“现在时间，六点整。”桌子案头的闹铃掐点报着时。
办公室的大门被敲响。
“进来。”顺手掐灭闹钟，李靖应声道。
“醒啦，感觉还好吧。”大门被推开，徐秘书依旧一身黑西装，站在咨询室门口，关切地问候着。
“嗯。抱歉啊，徐秘书，给你添麻烦了。”
李靖心知肚明他大概是喝了个烂醉，还得劳烦这位有家有室的中年人大半夜把自己弄回来，说话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歉意。
男人笑了笑，把手里提着的酸奶和早餐放在桌子上。
揭开袋子，食物腾腾的冒着热气。
“我看啊，酒这东西，您以后还是离远点儿吧。”
李靖叹了口气道：“是，我深刻检讨自己。”
徐秘书话里带笑道：“不过，您最该说句对不起的，倒还不是我。”
李靖蹙眉，颇为不解地盯着他。
“翻翻手机吧，然后好好给人家道个歉。”
他抛下一句信息量极大的话语，笑了笑，转身走出会议室，没忘记顺手把门带上。
李靖悚然一惊，赶忙拿起墙边正在充电的手机，翻查着通话记录。
“阿西。”
望着屏幕飙出一句半岛国骂，他有些无奈地捂住了额头，自责了好一会儿，正准备拨个电话道歉，又想起这个点儿她大概率还睡着。
于是他只好先编辑了一条短信。
“虽然说什么都显得多余，但是裴小姐，昨晚真的对不起。”
删删改改了许久，李靖方才按下发送按钮。
没指望着能即时得到回复，他把手机放在墙边继续充电，拿过桌旁的洗漱用具，去隔间的厕所里打理仪容。
很多心理医生都有在诊所里自备简单化妆工具的习惯。
由于职业特性的缘故，他们必须在极短的时间里和陌生人建立起亲近的关系，而这个时候，干净整洁的仪容仪表就显得极为重要。
这听起来有点儿以貌取人的意味，但却是这个行当里，公认的职业标准了。
洗漱完毕，回到办公室里，手机屏幕却意外地亮着。
他划开屏幕看了看，妹子已然回了话。
“醒了啊？睡得香吗？”附上一个叉腰嘟嘴的表情，她的话语里带着点儿嗔怪的意味，
“内，你没睡？”李靖回道，没什么底气，所以声音轻轻的。
“嗯。”许是担心男人误会，她很快又添上一句：“我的睡眠习惯比较奇怪，到点儿了不入睡的话，就很难睡着了。”
“....米亚内。”
又一次收到道歉，她却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
接起来，她的声音很轻快，没什么疲倦的感觉：“这句话我今晚听的太多了，不差你这一句。有道歉的功夫，你还是拿来好好反思一下你自己吧。”
“内。”李靖轻声应承道。
“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为什么一个人去喝酒？”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一阵当啷的碰撞声，她像是在做什么家务一样。
“怎么会，没有。”把手机摆在桌角，李靖一边儿摆弄着徐秘书买来的早餐，一边儿笑着回话。
“真的？”她笑笑，反问：“你确定不是好面子的嘴硬？”
“我有必要撒这种这种没有意义的谎吗？”把插进酸奶盖子里，李靖无奈地说道。
也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觉得这姑娘的言语好像更犀利了一点儿。
明明前几次见面都是温温婉婉，柔柔弱弱的。
怎么现在都能开这种尺度的玩笑了？
“难说，很多人平时看着谦虚，偏偏到了异性面前就喜欢逞强，也不知道图个啥。”她话锋一转，俏皮地问道：“李医生，你是这种人吗？”
”你觉得呢？”李靖干脆反问道。
“我觉得不是。”
李靖笑笑道：“这算是夸奖？”
“是最高的评价了。”她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谢谢你。”李靖没好气道。
“你是得谢谢我，没我你就得睡大街了。”电话那头，哗啦啦的水声停止了，她拿起了手机，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先这样吧，我要睡一会儿，然后得去做饭了。”
“你辛苦。”
“没有。”她摇了摇头，眯着眼睛，把头埋进沙发枕头里，像只顺毛的小兔子一样。
“谢谢你。”
“谢我什么？”
“没什么。”
留下不知所谓的一句话，听筒里便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李靖放下电话，蹙着眉头一脸的不解，旋即又耸肩笑了笑，没了去猜测女人心的心思。
徐秘书正巧从门外走进来，把今天的预约名单放在桌子上，转身正欲离开，李靖叫住他叮嘱道：“老徐，你以后记得看着我点儿，别放我出去喝了。”
男人转过身，苦笑不得道：“搞得像我昨晚没劝过你一样。”
“有吗？”李靖皱了皱眉。
男人叹了口气道：“果然啊，还是漂亮姑娘说话更管用。”
“咳咳。”李靖咳嗽一声，颇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男人笑笑，悻悻然走了出去。
他就着台灯看了会儿资料，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拉开窗帘，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顷刻间，太阳照的屋子里暖融融的。
主干道上奔腾着的车流，迎着朝阳，慢慢奔向远方。
今天也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