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最后请一天假

田襄本在厨房包饺子,去堂屋取东西时,在门外听到祖母的哭诉,愣在了当场,泪流满面,久久没能迈步。他明明听到了心碎的声音,那声音是从堂屋传出来的,也是从自己身体里发出来的。愤怒、痛苦和悔恨,一股脑涌上心头,他知道三叔四叔说话很过分,可没想到做的事情更过分。一直以来,祖母从不在他的面前讲三叔四叔的事情,原本还奢望他们存一点良知,还天真的认为在他们殷实生活的背景下会提供一个正常老人应得到的衣食。然而,今天的所见所闻,方才明白自己的奢望是多么地不切实际。

田襄冲进了堂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奶奶,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我不上学了,回来给你养老。”

祖母先是一愣,伸着颤抖的双手拉他,“傻孩子,一代不管两代事,我有儿子怎能靠孙子?“

田襄嚎啕痛哭,“我是你养大的,我给你养老,不靠他们。”

几个老太太也忙着过来拉田襄,“孩子长大了知道心疼奶奶了。“老太太一阵唏嘘。

“襄儿,快起来,今天可是大年三十,快去准备吧,一会奶奶陪你包饺子。”祖母忍着泪水交代着,又一次把田襄支了出去。

几个老太太陪祖母聊了一会,安慰了一番后,纷纷离开。

待田襄剁好饺子馅贴好对联门神,天已渐黑,一些人家已开始放起了鞭炮。

祖母的白内障非常严重,据医生说这么大年龄不适合做手术,因此视力非常差,包的饺子已不是以往那样娇小玲珑,有的扁窄,有的粗长,甚至有些根本就没封住口。“哎,不中用了,连个饺子都包不好了,”祖母一边忙活一边哀叹。

“奶奶,看你说的,比我包的都多,还说谦虚话,是我不中用。”田襄“嘿嘿”笑道。

“你呀,嘴甜、懂事,赶紧长大娶个媳妇我就放心了。我,是我拖累你了。”祖母说着,眼角又冒出了泪花。

“奶奶,别想那么多,大过年的。”事实上,田襄心里也不好过,白天田胜茂和刘房素冷不丁回来搅合的一场,以及祖母断断续续的诉说,让田襄一直沉浸在痛苦地反思之中。

“孩子,奶奶保护不了你了,要照顾好自己。

“以后不要惦记我,也不要惦记你爷爷,你还小,日子还长,老惦记着我们不好。”

“毕业后找个安稳点的工作,别乱花钱,多攒点,娶个媳妇。你要能早点成家,给我生个重孙子让我见见该多好……”

“不要和你三叔四叔闹,他们有势你一个人单薄,容易吃亏。”

这一晚,祖母给田襄说了多话。也许人老了都是这样吧,说过了很多遍还要不断的唠叨。田襄端着脸,听着笑着,“奶奶,一切都会好的,重孙子也会让你抱上的,你就耐心等着吧。”

祖母伸出干枯的手,摸摸他的头,摸摸他的脸,摸摸他的肩膀,摸摸他的胳膊,握住他的手,“孩子长大了,能照顾自己了,我也放心了。,说完,两行浊泪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奶奶,你怎么了,大过年的不要想那么多,我陪着你呢,以后咱祖孙俩的日子一定能过好。“田襄连忙安慰。

“好好,一定能过好。”奶奶一边点头一边流泪。

祖孙二人睡的很晚。一直坐到深夜,祖母才在田襄的搀扶下进了卧室。

田襄也累了,为准备过年,几天来他忙里忙外早累的不行。因此,送奶奶进卧室后,他也回卧室筋疲力尽地躺下了。

躺下没多会,田襄迷迷糊糊渐进梦乡。“吱”似乎听到屋门关闭的声音。“奶奶!奶奶!”田襄叫道。

“襄儿,快点睡吧。”是祖母的声音。

“你怎么又起来了?”田襄探着身子问道。“我提尿盆。”奶奶回答。

“你歇着,我去给你提。”田襄披衣准备起身

“你快点睡吧,我已经提回来了。”奶奶答着

“那我睡了。”田襄又钻回了被窝。

外边传来换煤球的声音。田襄又探身问道:“奶奶,我换过火了。”

“哦,我再看看,已经弄好了,你快睡吧,我也去睡了。”蹒跚的脚步声向祖母卧室走去。

亦或太过劳累的缘故,田襄再次钻回被窝后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这一晚他睡得很香,香到祖父祖母都进入了他的梦乡.....

先是梦见祖母佝偻着身子在堂屋里摸索,似乎她要找寻什么,田襄想过去帮忙,可不知为何心往之却身难至。祖母摸索了一会,蹒跚着向屋外走去……。接着祖父也出现在他的面前,站在远处看他,祖母缓缓走到爷爷的身旁,冲他微笑。田襄在笑,从心里高兴,犹如以往,他兴匆多地走向祖父祖母,一边走一边叫。然而咫尺之间似乎相距甚远,无论他怎么走,祖父祖母依然在那远处,难以近前。再后来,祖父祖母转身离开,田襄撒腿去追,可愈追愈远……。悠忽之间,田襄又行走在一片荒域之中,险滩密布、瘴疬匹起,迷失了方向,心头恐惧。突然,一只巨爪向他抓来,他想逃可双腿难迈......

一个激灵,田襄醒来,冷汗已浸湿棉被。原来是场梦,田襄暗自忖度着。

窗外刚露白,田襄摸到手机看了看时间,清晨七点。“再躺半个小时起来包饺子。”嘴里嘟囔着掖了掖被子。

可刚才那个梦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使他有一种难以名状地不安。噩梦他做过很多次,相较而言,今天这个根本算不得什么,可不知为何,他有点心惊肉跳。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腾的一下,田襄从床上弹起,快速穿上衣服,急步走到堂屋,轻轻走到祖母卧室外。“奶奶,你还好吧?“不知为何,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因为此时,祖母早该醒来了。尤其爷爷去世后,祖母每天都起的很早。可今天,房内寂静的可怕。

田襄莫名地紧张起来,伸手去拧祖母的房门,提高声音喊道:“奶奶,奶奶!”

屋内依然寂静,且祖母的房门竟然反锁了。在田襄的印象中,祖母从没反锁过房门。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突然觉得昨晚祖母的言语和举动有些异常。田襄开始剧烈地颤抖,他用力拍门,口中大喊着“奶奶,奶奶……”

屋内依旧没有回应。

田襄“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使出全力撞门,一次、两次……,“哐嘡”一声,门被撞开,急忙开灯,眼前的一幕差点令田襄瘫在地上。

屋内煤气呛人,祖母身着老衣,两手相搭,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床边,不知何时摆放了一个小煤火炉,煤火炉上的黑色煤球摞的老高。

田襄大哭着冲了过去,一把抱起祖母冲到院内放在地上。回屋捞了褥被出来,把祖母放到褥上,用棉被把她严严实实地盖好。他颤抖着双手,拨通了120……。切人中、把脉……,可祖母静静地躺在那里,没应他一声,也没看他一眼。

田襄“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自责、无奈和绝望掏空他的躯体,用力地扇着自己的耳光,一下、两下……、嘴角渗出污血,任凭那污血和着泪水流淌。

稀落的鞭炮声响过,田襄的哭声惊动了邻居。闻讯而来的老少爷们弄明缘由后,不胜唏嘘。一些本家进前查看祖母情况,有人去搀扶田襄,还有的已经打电话给田胜禾、田胜茂。

“哎!老太太真可怜,拉扯大了儿孙,自己却走得….”

“胜禾胜茂他们太过分了,虽说可怜也算是解脱。”

“剩下这孩子一个人了,以后该怎么办啊!“

急促的救护车响声呼啸而来,“让让,让让!”几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进院。人群散开一个通道,几名医护人员鱼贯而入。

医生一到,田襄如遇到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冲过去,“救救我奶奶,救救我奶奶!“

医生点着头奔到祖母跟前,拨开眼帘查看了一下,无奈地看了看田襄和周围地父老乡亲,摇了摇头,“办后事吧。”

“医生,求你了,救救我奶奶。”田襄哭着乞求。

“已经走了,办后事吧。”说完后,几名医护人员抬着空担架就要离开。

“你们这些人怎么能见死不救?“本家老三爷拦住医护人员。

“大爷,没救了。”医生无奈地说道。

“没救了?输点氧气试试呀!“大爷看了看爬在祖母身上嚎啕大哭的田襄,嘴角颤抖,老泪纵横。

“已经过世了,节哀顺变吧!“说完后,医护人员匆匆钻进救护车,呼啸而去。

“孩子,别这样,别这样……”一位本家婶子一边抹泪一边要拉田襄起来。

“看你的死样!”伴随着声音,一只大脚踹在了田襄的脸上。是三叔田胜禾,不知何时老三老四两对夫妇进了院。老三田胜禾生性暴躁,远在田胜茂之上,进院后二话不说就冲动田襄跟前,抬腿就踹。这一脚过去田襄和那位本家婶子一起跌出很远。

周围相亲连忙拉住田胜禾。“你这是干啥呀!”语气稍露不满。

“干啥?我们的家事,不劳大家操心。”老匹媳妇刘房素捏着嗓子不阴不阳地说道。

田襄怒火中烧,抹了一把嘴角流出的污血从地上爬起,怒视着老三老四。

如此一来,老四田胜茂站不住了,“早他妈看你不顺眼了!“他一边骂着一边向田襄奔去,挥掌往他脸上抽。

而此时,田襄泪眼冒着血光,迎了过去,侧身让过田胜茂的巴掌,左手一翻扣住他的脖子,右脚前迈,猛然一躬,竟然把田胜茂肥大的身躯推跌进了人群。

一气呵成的动作,惊呆了周围的父老乡亲。短暂的沉静之后,人群开始躁动了。有人拉住田襄,有人拽住老三老四,院子里闹的一塌糊涂。

“没想到田襄还有这一手。”人群中不知是谁在说话,虽然声音不高,但足以让很多人听见。

老四的脸涨得通红,本想趁那小子失去了保护伞,震慑震慑他,可不曾想因为自己的大意而在这么多人面前栽了个跟头。因此一扑一扑要往田襄那里去,嘴里还大大咧咧地骂个没完。若非有人拽着,\t开

“大家都看见了,那小子不敬,敢打他亲叔!”老三媳妇宁双扯着公鸭子嗓在人群后边喊。

“打死那小杂种!“老四媳妇刘房素愤恨地骂着。

“都住嘴!”一声暴吼在人群中炸开,是刚才拦着医护人员的本家三爷。老头怒目圆睁,愤恨地吼道:“胜禾胜茂!你们回来干啥了?你老娘死了!不想着如何去办后事,回来就是为了欺负这孩子?”

“老叔,你不能拉偏架,可是那小杂种打了我家胜茂!”刘房素翻着白眼不阴不阳地说道。

“拉偏架?那你说说到底是谁到家就踹了田襄一脚?“老头愤极反笑。

“老叔,你可要看清楚,谁踹的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家胜茂。”刘房素拉着嗓门辩驳。

“老叔,那小杂种害死了我老娘,难道我不能揍他?”是田胜禾粗狂的声音。

“害死?你们拍着良心想想,到底是谁害死了你老娘!你老娘自杀了!胜禾胜茂,你们就昧着良心在这里闹吧!“老头愤恨地发抖。

“你要这么说,我可都不管了啊!”正在憋屈的田胜茂红着脸发牢骚。

“不管了?胜茂,你在威胁谁?那可是你娘!你要不管,好啊,我们都不管,就让你娘在这里躺着,就在这里躺着!你要不被人戳烂脊梁骨,现在就走!“老头愤怒地暴吼着。

田襄拨开人群,缓缓走过,堵住大门,猩红地双眼狞视着田胜禾、田胜茂,“你们四个,谁今天要敢走出这扇门,我杀了谁!我说到做到。”

安静了,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相亲们被这个平日沉静爱笑的男孩震惊了,有人暗暗摇头,有人心中却有一种难以言状地快感。

“哟,一条死鱼趁着人多想要翻身了。”宁双在人群中又冒出了一句。

“你他妈威胁谁呢?”田生禾又一次冲过来,抬脚就踹。

田襄身子一侧,抱着飞来的一条粗腿,拧动身子,硬生生把田胜禾粗犷的身躯抡了起来,用力一推,撞在墙上。田胜禾萎靡在墙角,痛苦地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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