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了薛雨馨的电话,在一阵“嘟嘟”响声之后,没有任何反应。十几分钟后,薛雨馨的电话打了过来,田襄连忙接起,顺嘴问道:“喂!在干啥?”
“你是田襄吧?”对面传来一个老女人的声音,“我是雨馨的妈妈,听她说过你。”
“阿姨好!雨馨呢?”田襄问道。
“听雨馨说你挺好,但我和她爸爸认为你们不合适,以后就不要再打电话了。”薛雨馨母亲的声音很冷。
田襄身心犹如突然坠入了冰窖,不知该如何开口,迟疑了片刻,连忙轻声说道:“阿姨,我是真心的……”
“我家雨馨还小,谈婚论嫁尚早,再说你们也不合适。”薛雨馨母亲的语气依旧冰凉。
“阿姨,我能和雨馨说句话吗?”
“她不愿接电话,以后不要打了。我家雨馨和财政厅副厅长家的儿子正在处对象,以后就不要再纠缠了,会害了我家雨馨。”薛雨馨母亲说完挂了电话。
田襄愣在了那里,身子被瞬间掏空了似的。迟迟不知该把手放在哪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举在半空已被挂断的电话久久地响着“嘟嘟”的盲音。直到有个队友返回见他如此,连忙呼唤了一声,他犹如被电击,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茫然地看了看队友,下意识地笑了笑,然后漫无目的地在荒草胡地里行走.…….
薛雨馨母亲的话在他的耳边久久回荡,害了雨馨,害了雨馨……,悠忽之间祖父临终前的浊泪,祖母身着老衣静躺床上的景象又一次在他脑海里闪烁。“我是个不祥的人,不能再害人了。,他嘟囔着机械地走着。
突然,他被人推了一把栽倒地上,接着有人伸手来扶他。他茫然地抬起头,是队友,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了?”队友冲他吼。他痴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望了望四周,不知何时他已近悬崖。
他只是茫然地“嗯”了一声,起身向一边走去,留下队友疑惑且担心的眼神。走着走着突然眼前一黑,歪倒在一块巨石旁......
当他醒来时,自己正躺在担架上。田襄茫然地坐起,看了看四周,然后干笑一声,“我能走。”说完从担架上下来,呆滞地往前走去。一干队友互相看了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紧随其后,唯恐他发生意外。
等回到驻地时天已大黑,田襄一头栽在床上,没睡也不动,脑子里一片空白。
队长、老黄、陈伟还有很多队友过来看他他却只是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第二天一早,田襄就向队长请了十几天假。杜成才不放心安排陈伟去送他,可田襄执意不让,只好让他独自去了车站。坐上回家的列车,田襄痴痴地望着窗外,泪水已打湿了衣衫。
傍晚时分,田襄坐在祖父祖母的坟头,嚎啕大哭。他已有两年多没有回来了,每次在自己最无助和失落时,方才想起曾经抚育他的亲人,可谓不孝。那天,他在坟头坐到很晚。哭了很久又说了很多话,有他小时候的事情,有他上学时的事情,最后他提起了薛雨馨……。突然他似乎理解了薛雨馨母亲话,一个身如浮萍的孤儿,谁会愿意将爱女的一生相托?一切都是自己惹的祸,不能再害人了。
夜深人静,田襄独自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紧闭的大门和那牢牢的铁锁,令人生寒。他摸出钥匙拧开铁锁,用力推开了大门,月光映照着空荡荡的院落,有种难以言状地枯寂。慢慢走到廊下,打开院灯,西墙的一片小菜地里种着几排青菜。他知道这定是本家三爷种下的,他老人家的操持没让这个院落荒芜。一股暖流注入心田,眼圈一红,靠在墙上静静地欣赏着那方菜园。
良久之后,他才打开房门。摆设屋内依旧,只是尘土积满了几案,令人难以下脚。他不自觉地推开祖母的房门,一张桌子一张床,还有角落里一个比自己年龄大很多的衣柜。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奶奶,我回来了。”
在祖母的床沿坐了一会才去了自己的房间。空落落地屋子令人有种衰败的感觉。他突然觉得,死去或许是件好事,不会太累,至少不会害人
铺床躺下,微闭双眼,渐渐进入了梦想。那一晚,祖父祖母又出现了,他们在笑,田襄甚至看到他们冲他摆手。后来又是黄金战车、天仙美女、破败的城池、殍尸万里……。再次在梦中惊醒,辗转反侧,他不相信薛雨馨会突然变心,定然有难言之隐。可有什么事不能亲自给自己说呀?难道真的如她母亲所言,与别的男孩子交往了?他闭着眼胡思乱想,在糊里糊涂中又睡着了。
他很晚才起床,一天多没有吃东西,早饿的前心贴后肚。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在院内小菜地里挖了几棵青菜塞进嘴里,嚼得很甘甜。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会这样?明明是自己配不上薛雨馨,却无自知之明,沉醉在自己构建的虚幻的泡影之中,自找苦吃。但他在心底深处不相信这是真的,至少想要让薛雨馨亲口告诉他。起身去堂屋找出手机,又一次按下了薛雨馨的电话,是盲音。他莫名地苦笑一下发了个短信:此生若无缘,但愿来世能相见。当按下发送的那一刻,眼泪早已滂沱。
田襄在家里住了十几天,除了见本家三爷和一些近邻,平时就待在家里或去坟场坐会。十几天来,薛雨馨一直没有给他回电话,他试图打了几次总是盲音,先时痛苦万分,渐渐趋于平和。这天,他突然想回学校转转,暑假业已将尽,薛雨馨或许该返校了。他想见她,却又怕见到她。
最终他还是动身了,几个小时的颠簸后,再次走在曾经生活四年的校园,漫无目的地悠转在校园的每个角落。一些学生已经返校,稀稀疏疏的人群穿梭在校园。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一座宿舍楼旁,是女生宿舍,严格来说是薛雨馨住的地方。站在远处望着宿舍楼口,思绪万千。然而,景物依旧不见伊人。
突然,一阵急促电话铃声响起。田襄摸出手机看了看,是队长杜成才打来的。
“你在哪?”杜成才粗犷的声音在电话里回响
“杜队,我在省会,有任务?”田襄问道。
“在省会?太好了!快去局里,局里点名要你。”杜成才吼道。
“好吧,马上就去。”田襄耸了耸肩,无奈地冲电话里答道。
田襄在路边小店吃了点东西,又悠转了一会才姗姗赶去局里。
刚到五队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杜成才就风尘仆仆地进来了,身后跟着老黄。
“你们也回来了?“原本勾头在沙发上田襄坐抬眼看了看大家打了个招呼后又把头勾了回去。
“你他娘的咋回事?被抽了?“老黄扯着嗓子喷粪。
田襄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老黄,啥能抽住人家?抽你还差不多。”杜成才笑着调侃。
“你说的不假,上次就把我抽了。”老黄呲着黄牙淫笑道。
田襄抬起头冲杜成才说道:“队长,你也不管管这家伙?太他妈黄了。“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杜成才笑着在桌旁坐下,然后敲着桌子说道,“老黄的声名在局里是备了案的,别说我,连局长都管不了。”
这时一个干瘦老头走了进来,是陈家和。田襄加入勘探队后,见过老头几次,每次都被老头拉着作弄,搞的田襄一见他就想跑。见陈家和走了进来,杜成才连忙起身喊了声,“陈局好!”
陈家和摆了摆手,“什么陈局呀,退休好多年了。”他一边说着见田襄躲在老黄身后,便伸手向他示意,“来来,好久没见你了,咱爷俩出去转转。”田襄不但没近前,反而后退了几步。陈家和见状,笑着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我比狼群还可怕?来,听说你最近状态不佳,我特地来看看你。”
不知为何,田襄心头突然一暖,眼眶竟然有些泛红。此时的他受不得别人对他的一丝好,言语上的些许安慰足以在心中掀起波澜。他想说声谢谢,可怕被陈局看见悬在眼眶的泪珠,只好把低着的头用力地点了点。
陈家和微微一笑,把他拉了出去。顺着地质局楼前的一排杨树林,俩人静静地走着。陈家和似乎在想事情,背着手走着,田襄默不作声地跟在他的身后。
“有什么事能给我说说吗?“陈家和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
“没事,谢谢陈局。”田襄看了看他的背影。咬唇说道。
“哦……”,陈家和扭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接着迈步走着,好一会功夫后,他突然转过身问道,“知道为何突然召你回来?”
“不知道!”田襄疑惑地看着他。
“你算是我招进来的,有些话我得给你说清楚。”陈家和说完似乎在想什么,或许不知道从何说起,停顿了下来。
闻得他如此说,田襄愈发迷惑,笔试面试不都是自己凭实力考的嘛?难道报考地质局时,陈局暗中帮过自己?在短暂的疑惑之后,似乎有些明白了。记得面试当天见到了陈局,难道就是那天他帮自己说话了吗?
还没等他回过神,陈家和又开口了,“笔试面试你都非常优秀,可审核时你竟然被拘留过,令我很惋惜,因此托人了解了些情况,那件事你受委屈了。”陈家和的话音未完,田襄的泪水已夺眶而出。他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流泪,可在这个老局长的面前,没能忍住。
“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吗?“陈家和盯着他问道。田襄摇了摇头茫然地看着他,等待答案。
“几年前见你们院长时曾提到过你,他讲过你的情况,勤工俭学养自己交学费不容易,他托付我尽量帮你。”陈家和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此时的田襄早已泪落如雨。陈家和盯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说道:“人活在这个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不如意,但你要记住不是所有人都会放弃你,只要你不放弃自己。”田襄用力地点着头,哽咽得一句难言。
“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陈家和凝视着他。
田襄长长地吐了口气,“女朋友和我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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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和笑了,“男子汉有点出息,为这事哭鼻子?记住,一轮结束将会下一轮的开始,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你等着瞧吧。“田襄抬头看着他,心中咀嚼着他的话。
“这段时间你心情不佳,按理说危险任务不该派你去,可是他们说你能独斗狼群,是此次任务的最合适的人选,所以……”
陈家和的话未说完,田襄已接话道:“陈局我愿意去,再苦再累对我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陈家和微笑点了点头,然后满面严肃地盯着他,“既然如此,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二队前段时间被借调到邻国的一片雪域进行勘探,昨天得到消息,遇到了雪崩,几个人被困在雪域深处,当地已动用了部队,可苦于没有优秀地质人员,因此决定派几个人过去,局里点名要你。“
“二队?马瑞林前段时间打电话神神秘秘地说要去个地方,难道……”田襄焦急地问道。
陈家和轻轻地点了点头,肯定了田襄的猜测
“我去!”田襄不假思索地说道。
陈家和赞许地笑了笑,但在那笑意之中好像隐藏着一份忧虑,“那片雪域我去过,很邪乎,似乎自有磁场,到那里之后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可胡来,更重要的是如若遭遇奇异之事万不可近身探寻,离它越远越好。记住了没有?”
“奇异之事?”田襄疑惑地望着他。
陈家和凝重地点了点头,“对,比如奇怪的响声,甚至音乐,亦或是人影。”
田襄愈闻愈惊,连忙问道:“音乐?人影?碰到过?“
陈家和盯着他,沉重地点了点头,“付出了两条人命。”
田襄的心徒然地吊起来,“那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
陈家和摇了摇头,“不知道,因此邻国四处引进勘探专家,想要探寻明白。二队去的时候我就反对,不曾想真的出事了。”他顿了一下,颇为担忧地说道:“你还年轻,万事要动脑子,不可莽撞,尤其是在那个地方。”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摇着头,见他没有回话,抬眼问道,“还愿意去吗?
“愿意!”田襄未曾思虑坚决地答道,“我无牵无挂的,派我去最合适,怎么着也得把老马找回来。”
“住嘴!年纪轻轻少说扫兴话。“陈家和瞪着他。
田襄嘿嘿一笑,讨好似的说道:“是是!”一老一少又悠转了一会,转身向地质局大楼走去。而就在远处,一双清灵的眼眸含着泪花隔着一片薄薄的竹林静静地望着田襄的背影。披肩的青丝上夹着一枚可爱的粉红色发卡,俊俏白皙脸庞戴着一个细纱口罩,微微发抖的手上摩挲着一颗拇指般大小通身光滑血红的石头。她的身旁立着一个干净利索的中年妇女,一边搀扶着少女一边暗暗垂泪。当田襄的背影走进地质局大楼,那少女嚎啕大哭。中年妇女搀扶着她登上一辆别克车,缓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