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锵已对徐千秋恨之入骨,但,在其听到内幕之后,心头亦是骇然不已。
转头望向刘妮蓉,见她点头后,顿时心死如灰。
继而,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转身,见屋外无人,再转头,轻声道:
“妮蓉,这二十年来,为师为鱼龙帮,兢兢业业,可曾有半点对不住鱼龙帮?
而且,你我师徒一场,为师倾囊相授,传你剑术,可曾有半点藏私之心?
师父知道,依你的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今日之事,涉及鱼龙帮百年大计,千年基业。
你便是受了委屈,也要打落牙齿,并着血,往下吞啊。
只要与那周自如,牵上了线,搭上了桥,日后,鱼龙帮便不再担心财源。
何愁无法崛起?
退一步说,只需平安离开倒马关,你我师徒,再与周自如翻脸,也不迟啊!
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
师父可以答应你,
到时候,
为师哪怕豁出性命,也一定替找回场子!
你若不信,我肖锵,
可对天发誓!”
王大石已听得目瞪口呆,副帮主以往,
是何等英雄气概。
往日种种,
豪气干云,
英勇事迹,数不胜数,
能让鱼龙帮小卒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今日到了生死关头,怎地变成了这副嘴脸?
以往,
闲暇之时,
观赏闹市杂技,
西蜀旧人,
有那变脸绝活。
今日一见,似乎还不及肖副帮主一半功力!
真是可悲,
可叹!
徐千秋不冷不热,不不轻不重,继续说道:
“肖帮主说得在理,
既顾全了鱼龙帮大局,又保证你们师徒二人,
可脱离险境,真可谓用心良苦啊。
我想,
今日事后,你定会感恩于周自如的不杀之恩,
无以复加。
依我之见,不如……将自己老伴儿与孙女,一块儿嫁与肖自如算了。
稍夫老妻,天作之合,徐某在这里,先恭喜了。”
此番言语,何其歹毒!
先前已说,让肖锵卖屁股与周自如,搔首弄姿耍剑舞。
此刻,又出此言,不可谓不毒。
世子殿下的嘴皮功夫,已到了极高的境界。
语不惊人,死不休。
便是王大石,这等平日里,最是温顺忍耐的无名小卒,此时,再看所谓大侠肖锵,道貌岸然,丑陋嘴脸,也恨不得扇几个大嘴巴子。
徐千秋转头,轻描淡写,瞥了一下肖锵,问道:
“这段姻缘,副帮主意下如何?届时,可莫忘记,给徐某人寄喜帖。”
肖锵怒极,
道:“竖子放肆!”
刘妮蓉对着徐千秋和师父肖锵,一起喊道:
“闭嘴!”
肖锵本已有出剑杀人之意,只是,
听到刘妮蓉哭腔出声后,
方才惊醒,今日,
自己若是当着她的面杀人,恐怕,真要连累自己把命交待在客栈了。
刘妮蓉沉声道:
“肖锵,你我师徒情谊,到此为止,今日,我绝不会向那周自如委屈求全,你若现在走,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肖锵脸色阴晴不定,冷哼一声,毫不犹豫,转身便走。
这时,刘妮蓉终于抽泣起来。
从孩子到少女,再到女子。
二十几年,她那些对江湖的憧憬,与遐想,在这一瞬,如同摔了铜镜,支离破碎。
忽地,一道狼嚎虎啸之音,骤然响起,太过突兀。
待众人看清楚时,鱼龙帮三十余人,皆目瞪口呆。
转角处,副帮主肖锵,被人一拳击穿腹部,五脏六腑,溅在墙上。
观之,令人作呕。
出手之人,正是那位看着,憨厚,武功不值一提,谁都能欺负,踩上一脚,甩过一个耳光的……王大石!
此刻,他仿佛变了个人,冷峻,冷血。
副帮主武功之高,在场之人,或许只有公孙杨可稳胜一筹。
可如今,却被这默默无名地王大石,一拳击杀,死状凄惨,且,来不及反应。
呕!
五脏六腑,肠肚,四处都是,那些个,往日里尽回欺负王大石的师兄弟们,无一例外,皆在一旁呕吐起来。
看向拿瘦弱,矮小身影,心头难掩恐惧。
寒意,悔意,不足言说。
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王大石面无表情,讲拳头葱尸体之中抽出,拳头之上,隐有金光流溢,滴血未沾。
缓缓抬起目光,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
在看到徐千秋那玩味的笑容时,下意识瞳孔微缩,微微低下头去,连忙转移目光。
这时,天空之中,一声炸响。
五颜六色的信号弹,当空闪耀,方圆十里,皆能看见。
客栈之外,杀声骤起。
众人面面厮觑,难道他们有救兵?
纷纷望向刘妮蓉,见她摇头,更加疑惑。
王大石脱下身上衣服,露出一身黑衣蒙面,二话不说,捡起地上北凉刀,出了客栈,杀入战团,虎虎生威,刀刀封喉。
窗口,看着乱战一幕,鱼龙帮众人,口中唾沫,似永远也咽不完。
硝烟之处,非客栈所在,此地,不过冰山一角罢了。
今夜,倒马关上下,被一只巨大执棋之手,实行大清洗,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荒漠沙石,最难消去血腥味儿,此地,或许三天三夜,也未必能恢复平静。
茫茫风沙,最能杀人,这里,每天都在死人,不足为奇。
但如今夜这般,规模之大,春秋乱战之后,已几十年不曾发生过。
寻常百姓家,虽难掩心中好奇,却恐惧并存,躲在屋内,炕头下,不敢出门查看一二,生怕因此掉了脑袋。
刘妮蓉环视一周,除了敌人,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无从得知,这些人什么来历。
唯一可以确定,这些人,并非为救他们而来。
是敌是友,无从得知。
身后,鱼龙帮帮众,与她对视后,都低头,畏缩着,往后退去。
楼上,公孙杨射了三十一箭,六箭射死四人,皆不是倒马关甲士。
后来察觉,今夜之事,已无回旋余地,便决定擒贼先擒王。
但接下来,所有羽箭,都被那貂覆额女子,所豢养的老人,以五爪轻松抓住。
公孙杨知道,这名老者,若不是金刚境的绝顶高手,也差不远了。
抚摸手中牛角大弓,然后,折断弓弦,这才缓慢下楼。
微瘸的他,默不作声,静静来到刘妮蓉身后。
乱战至此,周自如始终未曾下马,此刻,见势不妙,掉转马头,欲逃离此地。
那位老人,护着貂覆额女子,也在突围,已有十余黑衣人,死于那老人之手。
此人,乃是二品巅峰,离金刚境,不过一步之遥。
这时,刘妮蓉见那白衣公子,坐于窗边,头也不抬。
只是从桌上竹筒之中,抽出一根筷子,极为随意,抛向窗外。
刹那,刘妮蓉瞬间瞪大眼睛,嘴巴张开,久久难以合拢。
目瞪口呆,更甚百倍。
眼帘之中,那根筷子,穿梭于夜空之中,周自如,那老者,貂覆额女子,三人,皆被同一根筷子,一一洞穿头颅,从马上坠落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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